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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乡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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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城与乐城一样,都是古老的艺术之都,只是乐城更多的是音乐,爱之城则是画作与雕塑占了大头。
爱之城是一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文化在这都会获得尊重,对于外乡人也很友好,有许多外地的艺术家来此处定居。
一路行来,景色与大其他西方小镇大同小异,只是街上随处可见雕塑与画作,房屋也不像其他城市那般千篇一律。外墙、门窗大多根据屋主人的性格做了装点。
街上行人的穿着也各不相同,有穿着短裙的,有穿着风衣的,有穿着长衫的,有染着各色头发的,还有穿着礼服的……没人会去随意评价他人的穿着,整座城邦洋溢着一种自由的味道。
我们沿途经过爱之城的最高学府,那是一座世界闻名的艺术学院,这也是乔晞现在就读的大学。但我们没有进去,只是透过车窗远远地看了一眼绿树成荫的大道便离开了——我知道,乔晞今日并不在学校。
上午九点四十分,我们站在城市中心最高的写字楼下抬头仰望。高楼直入云霄,楼后探出脑袋的太阳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跨入大厅,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室,乔晞的工作室在十六楼,四面墙上落地窗居多。
“您好,请问乔晞在吗?”我问前台。
“乔?”前台有些不确定问。
“是的,我是她哥哥,这是我的名片。”
年轻的姑娘看了看名片上的信息又与预约信息核对后露出友好的微笑:“宋先生,许先生,乔现在在工作,她吩咐过我直接带您们过去。”
穿过休息室与长长的走廊,我们在最里面的房间前停下。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人形模特,或穿着制作完成的服装,或挂着尚未完工的衣裙。
走过人台,才看见满墙的柜子,柜子前都用中英双语做了标注。落地窗的墨绿窗帘前放着一个画架,挂着她画了一半的画,画笔被随意得搁置在水桶里,乔晞证半俯在房间中央的工作桌上,设计的稿件散落一地。
看着她的一脸认真,我不免有些恍惚,使徒将眼前的女孩儿与记忆中的妹妹作对比。
记忆里的她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儿,有一头秀丽的长发,总是扎成各种各样复杂的发型,穿着可爱,华丽的裙子,很爱撒娇,许多事情都喜欢耍赖让我或者乔念帮她做。
但现在,她剪去了原本心爱的长发,成了利落的披肩发,右耳戴着一只耳坠,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外套,胸前设计了一朵娇艳绽放的玫瑰。
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我好像有些认不出她了。
听到开门的声响,她从工作中抬头。见到我的那刻,我看见了她眼中的亮光与惊喜:“哥哥!哥夫!”
那张惊喜的脸与记忆中稚嫩的面庞逐渐重合,我浅笑着张开手臂:“好久不见,小晞。”
她笑着扑进我怀里,我抚摸着她的发丝。她长高了,也削瘦了。
“真是抱歉啊哥哥。”乔晞为我们倒了杯水,带着我们在房间的角落里坐下,“本来是专门空出一天来陪哥哥的,但这次的时装展时间提前了,今天下午就要出席……”
“没关系,工作重要。”我接过她手里的水,“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喜欢!”她回答地不假思索,“我不像哥哥和姐姐,拥有那么精明的商业头脑,也不像你们那样努力上进,当设计师收入不菲,能养活自己和清容,时间也自由,空闲的时候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说话间她又开始忙于手头的工作了,我们不欲打扰她,便也没出声,房间内又归于寂静。
“看这个吗?”归年递过来一本杂志,看介绍应该是乔晞的时装集。
我没回答,只是就着他的手翻看起来。
第一页是乔晞长发及腰,一袭白裙落地的照片,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东方人长相,束着马尾,一身黑色西装——那张脸我记得,她是乔晞出国的诱因,唐清容。
我推测这张照片应该拍摄于两年前她刚来爱之城时,那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天真。
杂志上介绍她是设计界的又一天才新星,凭借“花卉”系列一炮而红……看着那些夸奖的文字,我不禁欣慰地笑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乔晞便展现出了惊人的艺术天赋,在十三四岁时,便尝试自己做衣服,还常去高级时装店的设计师交流。也许她的确是有天赋的,但更多的也许是她以前的努力与积攒的经验的。
“嗷!对了!哥哥!”
“嗯?怎么了?”我抬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两张票。
“这是今天下午时装展的门票。”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你们呆着会不会太无聊?我记得维纳斯广场有个开放性画展。”
“维纳斯广场?好像不远。”归年的记忆总是很好,去一座新的、陌生的城市时,他总会做好攻略,
“那我们去看看?”我拉过归年的手,将杂志在沙发上放好。
“好。”
出门前乔晞将我们喊住:“哎呀!我忘记说了,中午应该没有时间,但是晚上清容定了餐厅,等会儿我把地址发你。”
“知道啦。你去忙吧。”我摆摆手,跟着归年出了门。
我们没有去画展,倒是沿着爱神河走了走。
太阳很大,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我将身子歪倒到归年身上:“好热啊,我们去前面那家店休息一下吧。”
“热你还贴上来?”他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扶正,抬头看了眼店铺的名字,伸手在我鼻子上刮了刮,“什么休息,我看你就是想吃甜点了。”
“嘿嘿。”我往后退了两步,一把跳到他的背上:“许先生,给不给吃吗~”
我凑到他的耳边,坏心思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却被他反拍了一下屁股:“别闹。”
这家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的啊!
脸颊上温度上来了,我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当一个安静的鹌鹑。
“叮铃”,风铃作响,花香与咖啡香扑面而来。
“请给我们一杯冰美式,一杯热牛奶,一份黑森林和提拉米苏。”
“好的先生。”
归年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能看见中心广场的爱神神像,玻璃做了处理,外头炙热的阳光被吸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稀薄的余晖映在桌上。
这家店有许多花,店门的两边放着大束的满天星,每张桌上也摆放着几支玫瑰,娇艳欲滴。
我忽然想到乔晞好像很喜欢玫瑰,尤其是钟爱红玫瑰。曾几何时,有人笑说红玫瑰俗,烂大街,她就像个炸开的炸药桶,就差和人家撕起来,事后还在家里边哭边问我和乔念玫瑰真的土吗?它明明象征着热烈的爱啊。
那时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几近疯狂地喜欢玫瑰,后来无意间我翻到了她的一本日记,本子里掉出一张纸条:“她喜欢玫瑰,因为我喜欢玫瑰;我喜欢玫瑰,因为她像玫瑰。”
这个她是谁,我们都心照不宣。
“归年啊,我们去找小晞时,为她带一束玫瑰吧。”
“都听你的。”他将热牛奶推到我面前,“爱之城花店应该不少,吃完我们去逛逛。”
事实证明,世上的一切总不会是一直顺风顺水的,因为时装展,许多花店都关了门,辗转几家才找到一家开门的店面,还正巧没有玫瑰,只好包了一束向日葵。
“你是一株永不言败的向阳花。”这是我对她的祝颂,也是我心中她的模样。
等我们赶到会场时,走秀已经开始了。
这乔晞的新系列“天光”。
有金光粼粼的日光,银辉皎皎的月光,琳琅绚丽的星光……日光与白云交相辉映,神圣而庄严,日轮状的桂冠,黑色的皮肤的模特,犹如神话里走出的太阳使者;月光温柔悲悯,白纱覆面,雪白的轻纱随着步伐而飘逸,白金色的长发编织成华丽的发髻,银饰装点,素雅却不单调;星光于长夜中闪烁,黑袍傍身,头戴华丽的巫师帽,裙子上散落的珠宝犹如繁星闪烁,手里托着的占星盘尽显神秘……
一场秀看过来,时间不长,也就半小时左右,但也足够我震撼的了。左右两旁的观众、时尚达人无不赞叹。
当乔晞作为设计师最后出场时,身着一身黑色长裙却带着一身光彩,将整个会场照亮。
不是聚光灯的灯光,是她本身的,由内而外散发的,属于她的光芒。
我不知道他们在台上说了什么,我只记得,那时乔晞脸上洋溢着的自信与幸福,她是享受着这个舞台的。
也是这时我明白了,当初爱耍赖娇滴滴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在自己的领域拼搏,闯出一番作为,她身上的光也终于突破了层层阻碍的阴云,照射于人间。
我看见一个人上台,捧着一大束红艳的玫瑰,她走到乔晞的面前,与她拥抱,在聚光灯下接吻。
她是幸福的,这座城有她热爱的事业,有她爱的人,在这座包容一切的城市里,她们的爱不会受到他人的蜚语,她是自由的,她能爱的光明正大……
不知为何,一束泪滴从我眼角滑落,被归年温柔地抹去。
“我们去外面等她们吧。”
“好。”
爱之城的傍晚,我和归年并肩坐在会场门前的石阶上,仰望着蔚蓝的天与爱神的箭矢。
“小晞变了好多。”
“是啊,她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
“她在这儿很快乐,那种快乐是真实的。”我敛下眸子,“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她也总笑,但她不开心,我能感觉到。”
在这个冷漠的家庭里长大,有谁能真的快乐呢。
我们就像另类的孤儿。父母的爱于我们不过虚无的妄想,没日没夜不休的争吵,瓷器破碎的残骸一直是我们童年的噩梦,也许富足的家境给予我们优越的物质条件,但面对其他人对父母的问询,我们没有炫耀的资本,也没有谈及他们的勇气。
“你最喜欢妈妈还是爸爸?”小时候总会有人这样问我。那时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说都喜欢,但他们随后便又会问一句,“一定要选一个呢?”
我沉默不语,良久才结结巴巴地将前面的话再重复一遍:“就是……都喜欢”
有些大人仍不死心,继续追问,我咬紧了牙……不说话还得母亲来打圆场。其实我看的见,她在看我时眼底满是失望……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委屈极了。
后来我长大了,这个问题便轮到乔念和乔晞回答了。
好在她们不必担忧这些恼人的追问,因为她们可以骄纵地说:“就是喜欢哥哥!”
她们不是继承人,言行不必完美,这是我为她们建筑的底气。
我也知道,她们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亲人”了。
她们的家长会基本上都是我参加,有一次我去的晚了些,到时家长会已经过半。我看到乔念乔晞两个小不点眼巴巴地蹲在学校大门边,乔晞都要哭出来了。
见我进门后一左一右扑进我怀里:“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们了……”
乔念没哭,但也一直牢牢地抓住我的一只手。
“怎么会不要你们呢?”我蹲下神秘,用纸巾为她擦拭眼泪。
“因为爸爸妈妈都不来参加家长会……哥哥答应我们要来的……可是我们等呀等,等了好久,哥哥都没有出现……呜呜呜哇……”乔晞越说,眼泪流得越凶,“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但是我们只有哥哥了……”
“不哭了,乔晞……”我感到心脏漏了一拍,将她们拥揽进怀,“哥哥会永远陪着你们,不会不要你们的。”
松开后我才发现乔念其实也哭了,只是她哭的太安静了,以至于我都没发现,又是一阵的心疼,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以后哥哥不会迟到了。”
再后来,他们长大了,也不再什么事都粘着我了。她们是女孩子,十岁之后我开始避嫌,教导她们男女有别。
她们有过很多朋友,但让我记住的,也不过两三个——唐清容便是其一。
那时我们是邻居,三个女孩子年纪相仿,很快便熟络了。唐清容与乔晞关系最好,好像做什么事都爱呆在一块儿。我看着她们从姐妹二人到三人行,再到四人小团体,那段友情是美好的,四人呆在一块儿总是快乐的。
她们初中时我去她们学校洽谈项目。
那时正好是体育课,路过操场时看见乔念,我便停下看了一会儿。乔念与唐清容在打篮球,乔晞与她们的另一个伙伴黎姝坐在一旁,正在谈论着什么。
乔念一个跳起截了对方的球后传给唐清容,后者走位灵活,带球连过三人,但很快被对方三人围攻。她果断将球抛给队友,辗转几次球又回到乔念的手里。
“乔念!”唐清容已经移动到三分线附近。
听到呼唤的乔念一个假动作从右侧突破包围,将球猛的一抛,接到球后的唐清容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将球投进篮筐。篮球在边沿打转几圈后落入网中——一个漂亮的三分。
场内安静几秒,随后爆发一阵欢呼。乔晞与黎姝为她们送上水和擦汗的纸巾,她们的身上青春洋溢,充斥着胜利的喜悦。
但之后没多久,变故突生——唐清容不见了。什么也没留下,是被她父母带走的。那之后乔晞便像丢了魂似的,终日浑浑噩噩。她仍然会笑,只是那笑又变回以前那样皮笑肉不笑。
没过多久,黎姝也出了国。特别的突然,一时间就又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我见过很多个夜晚,她们于梦中惊醒后再难入眠。见过太多次她们忽然地触景生情,陷入悲伤。
“哥哥……我的心好痛啊。”那天夜晚,乔晞侧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唐清容当初送给她的玩偶,“她走了,我的心好像也被带走了……”
她的语气那样平静:“哥哥,我好喜欢她,不是朋友的喜欢,是你和归年哥哥的那种喜欢。”
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乔晞对她是这样的情感。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的痛苦与绝望——带入一下我和归年,我便感到鼻尖开始泛酸。
我与归年在一起五年,乔晞和唐清容相识相知十年之久,那该有多难受,我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她对我的感情也是一样的,我知道的。”她的眼角划出泪滴,“那么地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丢下我,她怎么这么狠心啊……”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她,只好为她捻好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她睡的不安稳,连梦里都是流泪,反复地惊醒。
乔念内敛,我以为她和黎姝的关系也与乔晞和唐清容一般,但乔念一直没有表现出来,我也是偶然才见到她写满黎姝名字的日记。不论她在夜晚多么难受,心绞,都是无声的,第二天仍像个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只是眼下的乌青暴露了她的憔悴。
相比起乔念,乔晞也许是幸运的。她在三年后的一次偶然与唐清容重逢,只是她不在记得乔晞,也不记得她们的过往。
乔晞向来任性,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去往了唐清容所在的城市,也就是爱之城。
这两年间我与她通话过几次,每次她都与我说她过得很好,而我一直存疑 。如今一见,原是一直以来我在多想。
展会散场,宾客们鱼贯而出,乔晞与唐清容挽着手紧随其后。
她们的确般配。
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恭喜,展会很成功。”我将那束向日葵献给她。
“谢谢哥哥!”乔晞双手接过,微微侧身,“哥哥,这位是唐清容,我的女朋友。”
“你好。”我向她点头一笑。
“阿容,这是我哥哥和他的爱人,之前我和你说过的。”
“我记得。”唐清容的目光一直追随者乔晞,与我们打招呼时才看向我们,微鞠了一躬,“两位哥哥好。”
归年和我都轻声应着。
我们并肩走着,一起去往餐厅。
餐厅的档次不低,食物烹饪也很有特色。吃饭期间唐清容一直在给乔晞布菜,那细心的模样像极了另一个人——我偏头去看向归年,仔细地瞧着他将牛排切成小块儿,推到我面前换走我那还没开动的那份。
“怎么了?”见我一直盯着他,他偏过头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感情挺好的。”我用叉子叉起小块儿牛排,细细咀嚼起来。
转过头,正巧见到乔晞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盘里的食物喂给唐清容,后者熟练地叼走,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哥哥!”乔晞将她的手机推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是那幅半成品画作的照片只不过和上午相比,完成度更高。
“老家的那棵梧桐树?”我不确定地问。
“嗯。”她点点头,“太久没回去,记忆都模糊了也不知道像不像。”
太久没回去了……是啊,自从我在首都定居,乔念乔晞也转学来了首都,南城老家就再没回去过,原来已经快十年了。
“哥哥?”乔晞见我走神,轻声唤我,“像吗?”
对于家乡模糊的记忆让我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倒是归年开了看我:“挺像的。我记得梧桐树不远处还有些零落的紫色的花。”
“哎?”乔晞一阵惊呼,“哥夫也是南城人吗?”
“算是,我母亲是南城的。”他浅浅一笑,“以前我在南城见过你们。”
乔晞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我……我好像没有映像……”
“没映像也正常。”我摆摆手,“一开始我也没想起来。他是小念的朋友,马场认识的。”
“啊!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马很厉害的小哥哥!”乔晞一脸激动,“姐姐经常提起你!我记得阿容也和你比过的,只不过输的很惨。然后她和姐姐开始较真,马累了她们都没累。我和黎姝过去的时候,她们两个一本正经地和马说话哈哈哈哈哈!”
眼看乔晞越说越没门,唐清容在一旁轻咳两声:“哪有那么傻。”
“怎么没有?”乔晞叉了叉腰,一脸神气,“在我面前,你智商一直是负数!”
唐清容挑眉,乔晞的气势瞬间又没了:“本来就是事实嘛……”
看着她们可爱的互动,我嘴角轻微上扬,身子歪斜,倚靠在归年的肩上。
今天的果汁好像有些醉人啊……
与她们分别后,我和归年漫步在天色渐晚的河边,脑海里不断地重复乔晞的话。
“哥哥,这两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
“看到乔晞这样幸福开心,我就放心了。”
“嗯。”归年握紧我的手,“她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她们会越来越好的……我眼前浮现出一朵娇艳盛开的向阳花,历经半生风雨的向阳花终会迎来天晴,向着太阳绽开笑颜……
我又想起乔晞的那幅画,我想,我该回家看看了。
“归年,我想我们走得够远了。”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回家吧,回到我们最开始的……家。”
他微微愣住,眼圈开始泛红:“回去之前,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吧。”
“好。”我张开手臂,“我好像走不动了,你背我走吧。”
“嗯。”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蹲下,“上来吧。”
我贴着他宽阔的肩膀,一时眼睛酸涩,不知是心更疼还是胃更疼。
归年背着我向着黄昏走去。
我们都是这人世间的流浪者,在旅途中相遇。我很庆幸,我们在来时孤身一人,在我生命的最后,还有人陪我走下去——但如果我真的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我抬头看着暮色的天,不明白命运为何要这样愚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