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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送亲 ...

  •   曾有人说,下月十五宜嫁宜娶。

      我那日穿着乌兹给我备的金红喜袍却不是嫁他。

      可历劫哪有容易一说,此番一去,又是万难万苦。

      一想到要去服侍那花甲之年的老皇帝,光是这样空想都让人作呕。

      更遑论那老皇帝荒淫无度,几女共侍,后宫嫔妃,勾心斗角。

      我实在厌倦这样的日子,那里又有多少像淑贤那样蠢坏的女人呢。

      我和亲之前就在也没能见到过百里送离了,我一直就待在这茉国皇宫等着我的劫难向我袭来。

      茉国自然是想我能获荣宠,最好生育个子嗣,能让子嗣继位太子,为母族争一番说话之地。

      不过那并不是我所想的,这是我的私心。

      我答应嫁那皇帝,左不过是送一个壳子而已,我讨厌战争,见不得这么多的红,仅此而已。

      我唤来那小婢女,“你认字吗?”
      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茉国宫女没什么的文化,原是萧胤觉得谁长得美就收下了。

      我写了张让小王给我买凉药的字条,给了那小婢女五两,“把这个字条给竹门书商的小王,我近日身体不舒服,常买这家的药,那个小王知道,他会抓药。”

      萧胤和我水火不容自然也就不会请太医给我诊治,小婢女知道我有病只能去外头医治,再加上我现在这身份,她也只得乖乖听话,晚上她将那黑乎乎的药草煎好了给我端来。

      我二话不说的一口喝进,苦的我眉头拧在一起,我的孩儿,娘亲无法再见你了。

      但我并不后悔...甚至觉得一身轻松,仿佛魂魄离体,而这身体真正成了一个无用的壳子。

      我曾有好几次想要吹响竹哨,但都没有勇气吹响,他是乌兹将军,自然以后在宫里也能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既然要斩断情缘那便从此时开始吧,一旦想要联系他,想着他,便对那老皇帝厌恶一分,恶心一分,我以后的日子该从哪儿过起?

      十二日的时候,我是被茉国的军队护送着出了城门,百姓哭着夹道为我送行,拿着鸡蛋和米面,但乌兹皇宫什么都有,这对他们也甚是重要,我便什么都没拿,那些侍卫也跟他们解释途中车马颠簸,路途遥远这些东西怕是要馊。

      果真是一路车马劳顿,我被打扮的火红火红上了轿子,却要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怕到处乱动坏了这一身华服。

      我不知道在里头坐了多久,原来乌兹和我们这样的远。

      这一路上没人跟我说话,除了定时定点停下轿子大伙儿一起吃饭除外,我也是半个笑都挤不出来。

      大概是两天过后,差不多应是最后一个关卡,外头来了一队护送我的乌兹人,我掀开帘子,心存侥幸的要找那个我熟悉的脸,可惜了,我没能见到他。

      那天下了霰,让人肌骨发凉,饶是我穿着金黄的披风也觉得凉。

      天这般凉,我还是想掀开帘子透透气,我还是想去看这些乌兹人,甚不甘心的想,这里头的人怎的就没有他呢。

      茉国送来的陪嫁婢女玉心将我的帘子放下来,给我送午饭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这行为,“娘娘是新妇,不能抛头露面。”

      我点点头,可又觉得委屈,我就是想看看他而已,今天明明是他该娶我的,可这委屈向谁说才好。

      下午我正在轿子里小憩,忽地我那轿子的马腿被人射了一箭,我这厢从梦里惊醒,那马断是不能用了,失了前蹄我也从轿子里滚了出来,待狼狈的爬起来时,就看着那些护送我的人与一群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的刺客厮打起来。

      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带有颈咒的乌兹人将我拉走,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将我扶上一匹抢来的马上。

      身后凤凰花被残风裹挟,追着我的裙袂。

      而我身前的人一身玄色劲装,轻裘快马,马蹄哒哒直扣心扉。

      □□红鬃马乍然长嘶。

      灰律律——

      划破铅色苍穹……惊起无数寒鸦。

      红色喜袍在凄风中凌乱飞舞,我就这样跟着他似是一路逃亡,跑出刺客的围堵。

      可我们没想到这整个山头都被刺客堵截了,我们身后却是一个山崖,被逼得退无可退,那乌兹人便与我道了两个字,“别怕。”

      我惊魂未定,随着他的力气下了马,又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山崖。

      从山崖上飞卷而来的千万凤凰花,如同飞散的火苗。

      在急速的下坠中,在刮耳的烈风里……

      我火红的嫁袍随风招展,如同一抹火烧残阳,肆意的勾缠来人的黑色氅衣,似是水乳‖交融,直到将其吞噬殆尽。

      在那下落的风里,我想起来了,月初他应是为欢碧渡了神力的,他又刚打完一场血战,现在应是虚弱的,他这才打不过那刺客带我跳崖,我想起来那声不怕,那熟悉的声线...

      我在他的怀里抬手,抓起他的脸,将他那人皮面具撕下来,一时语塞...

      百里送离自己也许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躲着这丫头,为何看不得她嫁人的样子,为何要扮成别人的样子让她忘了那天九神谷你嫁我娶的诺言。

      这一切何尝又不是自己推她如此,为了收复妖脉攻打他国,为了毁掉镇龙引,让昭锦沉迷于她。

      而她从来都是被骗的那一个。

      我们就要坠落,就要粉身碎骨之时,他却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朵金红色的花儿,花在空中不断变大,将我们包裹住,我们没有摔死。

      我俩从花儿里滚出来的时候,那花自然的缩小回到他的袖子里头。

      我还未从着惊慌中反应过来,他便拉着我跑起来,“崖底也有埋伏!”

      他拉着我藏到一个山洞里,后脚刚迈进去,却只听外头,轰的一声炸开,崖洞倾塌,滚石滑下,封住了我们出去的洞口。

      洞口黑乎乎的一片。

      “将军...”

      我什么都看不见,在空旷的洞里我的声音额外的大,又大又空灵。

      “将军...”

      那火药炸裂的瞬间,冲力将我们分开,我的后腰方才被砸的生疼,我看不见他,只能一遍一遍徒劳的喊他。

      当他的手按在我的肩上,那瞬间我不能自已的回身抱他,我觉得我终于抓住了藤蔓,于那坠落的空中...

      哪怕已经被那花儿接住,哪怕已经踩在这肥沃的土地,我都觉得站不稳,直到他再次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有可期待,有可依偎。

      我们拥抱分离,我抓住他的右手不放,他安抚道,“我不会走,我找了两个石头,我在这里生火能让我这洞亮起来,让我好好看你。”

      我这才放开他,他没有走,两颗石头在他的手下摩擦生火,罂粟一样的火星子乍明乍灭,终于一把火燃了起来。我借着这光亮捡了一些干树枝,这山洞越来越亮,我能看清蜿蜒的路,能看见封洞的石头,能看见他的脸。

      他也就那么看着我,像是马上就能将我忘了。

      我被他看笑了,“你怎么这么傻,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这么看我,我多不好意思。”

      “我以前觉得是要藏着掖着,后来我觉得那都是没用的东西,我想看便看,除非那乌兹皇帝将我的眼睛挖去,否则我就想看哪里看哪里。”

      我被他说的低下头去,他起身走向洞口,徒手搬着封洞的石头,一块一块儿。

      我想起来了那次梵净山的山体滑坡...我觉得我和他总是逃不开山洞的魔咒。

      我轻笑一声走过去,看他费力的搬那石头,“你为欢碧渡了神力吧?”

      他点了点头。

      此桩是他欠下欢碧的,我以前就不会管他,现在更是不会。

      他巧妙的转了个话题,“你知道是谁害你的吗?”

      他一边搬石头一边问。

      我全然不在意的说,“皇后娘娘。”

      他惊异的看着我,“你如何猜到的。”
      我笑了笑,“这需要猜吗?”

      我也试图去搬石头,那石头真沉,我撼动不了一分,他将我的手拿下来,“我来就行。”

      搬完石头做什么,搬完石头,我继续做那皇上的妃嫔,他也是那皇上的良将,我将他的手也按下来,负气道,“你也不许搬,他们一定回来救我们的,你何苦受此一役?”

      他顺从的不来搬了,我们坐在柴火旁。

      “今天正好十五。”我与他说。

      他嗯了一声。

      我起身走过去,坐在他的眼前,“你就嗯一声,不是娶我的吗?那娶亲当日该如何做?”

      他竟耳朵泛红,我微笑看他难得的羞涩,拨弄了他的耳朵一下,转了转眼珠子,道,“百里送离,我想和你睡。”

      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这时我是不是就要去乌兹国了,我这个时候会在皇宫里头等着老皇帝的临幸吧,一想到这个便想要疯。
      他还是比我理智些,“你要是处子才行。”

      “谁规定的,他又没有验身。”

      我恼了他,“我不过是送过去了一个壳子给那老皇帝,而我们都是种了情人蛊的人,都该是交换了性命之人,天不让我们在一起,难道你也顺应此道了吗?”

      他看了会儿我,伸手将我深深地揽进怀里,我的脸撞上他冷硬的铠甲。

      我感到我的脖子里有温热的泪滴...那不是我的...

      将军,像你这样薄情之人,可有真正伤情过,可有为谁落过泪?

      当时的叩问,直击心灵,百里送离竟觉得扑面而来的窒息和无力让他无处可避,哪怕换了张人皮面具来给她送嫁,也冲破不了自己的理智走过去,扶她一把。

      我是这晚破的身,我将他抱的很紧,有几次我都差点儿从他的身上掉下来,我只能更紧更紧的抱他,来寻求一丝丝的安稳,我在想这倥偬岁月里,何处可留,又何枝可依?

      可越是卑微的挽留,越是有分离之感充斥在心口堵的人呜咽起来。

      他拭去我的泪,“你又哭了。”

      “你不许吗?”我问他。

      “许。但有时候却是不能哭的,你这样软弱会被人欺负。”

      我笑了一下,“忍着不哭我做不到。”

      “那就咬。”

      我想起来在凤头陵的那天,可今后我该咬谁啊。

      可我没在有力气反驳,“好。”

      我们并肩躺在山洞冰冷的地上,“你知道,我在露尘寺的时候,特别的厌烦净无,他总是爱管我,困着我,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我想跑,跑去一个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跑到所有人都找不到地方,在那里做一个普通人,我想一个神仙能将我带走,但那时候我不信鬼神,直到遇见你...后来你真的来了,我的愿望便被实现了,那个地方就是九神谷,和我少年时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笑了一下,“你喜欢九神谷,我不喜欢,人人都是这样,总归都是要由我们来适应这三界的。”

      我撅了撅嘴,有些悲哀,“现在好了,我想跑却不能跑,我一想到我爹爹曾批阅公文到夜不能寐,我就逃不得了。能逃到哪里,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

      “姜错声...”他唤着我,“你真的很厉害很潇洒,少有女儿有你这般的胆色,我曾说你娇纵的话收回来,我想给你道歉。”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提逃不逃的问题了,支着侧脑问他,“你总说三界,你说三界到底有多大?”

      “很大很大,没有人知道究竟能有多大,但藏不住任何人,你说可不可笑...原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这诸多规矩,罪责之中,我们要承担,就会暴露,逃无可逃,去无可去...”

      我撇撇嘴,表示赞同。

      我与他,困囿于各自的樊笼。

      他忽而笑了,那笑极其清浅让人看不出半分喜色,“但我现在知道,三界到底有多大。”

      我太傻竟然信他,欣喜的问,“真的?”

      他将我揽入怀里,“就这样大,像我的错声一般大。”

      复又贴在我的耳畔道,“三界太大,我只想抱你。”

      我们饿了一天一夜,却谁都不想出去。

      他将那朵接住我们的花送给我,“这是我那情人蛊蛊虫结的花,是我对你的爱意结成的花,所以它会替我护着你在乌兹大内。”
      我接过那花放在唇边吻了吻。

      百里送离悲伤的看着我手里的那朵花不做声,若没有镇龙引,他爱意已成,妖脉也全部收复 ,他便可试图催动那彻霄剑了,这眼前的少女也会被祭剑。

      彻霄熔铸了百里送离的爱意之后,便可成为他的心剑,任意操控,劈斩那经文。

      但是...

      但是...

      镇龙引还在,凡间的剑身被镇龙引固定了,他可以晚一点儿再祭她,虽然族人还在受苦,他却觉得十分庆幸,哪怕这少女能多活一天一年,他能自欺欺人的再爱她一天一年。

      可皇家的人还是追踪到了这里,洞外的石头一颗一颗的被搬出去。

      山洞外是风声呼啸而过像撕碎布帛一般,真是残忍。

      我们重见光明,一群带刀侍卫跑进来,将快饿晕的我俩扶出去。

      在洞外喝了些水吃了点儿糕点。

      有个乌兹侍卫不满道,“将军怎的突然也来了,您缘何不将洞口劈开。”

      百里送离反应真的慢,我替他答道,“我们从崖顶摔下来,将军为救我没了内力。”

      那侍卫才不再问下去。

      我进入乌兹国皇宫的那天,霰很大,满眼的灰败。

      我看着远处高地错落的殿宇,那便是我此后的家了罢,如此高贵华美,焉能不知足,姜错声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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