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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交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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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报上说得不是别的,正是要攻打茉国的消息。
至于为何提前了,原因很简单,有一个草根画师给乌兹国王送了一幅茉国美人图,这天下帝王爱美人已是常态,乌兹国王微眯起眼,令属下打开那不知哪里飞来的画轴,那清秀的小画师站在一旁得意的笑着。
属下打开画轴登时双目一震,扳指掉落在桌上,“此人是谁?”
“茉国美人,段楚河。”那小画师一字一顿道。
茉国城门被破开的那一天,我正准备下山去风雅楼听书。
但还没到地方就看见了一群抱头鼠窜的百姓,我抓来一个人问,“跑什么,跑去哪里?”
“乌兹国打进来了,你见过发红光的刀吗,据说那是妖气淬炼出来的刀,再不跑没命了!”
百里送离,是他打进来了,也对,他是乌兹国的将军,他肯定会攻打茉国。
我摸了摸前胸的竹哨,惶恐的吹了起来,他寻到了我的方向,不消盏茶功夫打马从南边向我奔来,我抓着他的袖子,含泪念着,“将军...将军...”
没有战争尚可做朋友,有了战争我们之间人神的身份又多了一层国仇家恨。
他伸手将我抱到马上,然后在马头上贴了一张符纸,大概是隐身符。
将令牌扔给了一个同是有着百里族的颈咒属下,“拿着!我送她去九神谷。”
我们骑马穿过一片流血的尸身,他们瞧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他们,我看见了画着颈咒的百里家军挥剑刺向我的同胞。
前几日还一片祥和,如今却是满地狼藉。
我曾恨过这国家,我也曾无数的想过要是同归于尽就好了,对啊,好极了。
可是和布衣百姓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也只想活着啊。
我好像看见了那曾经的我,在无力的摇头,我讨厌战争,只有杀戮和牺牲。
我任由他拉着我,整个人却如同抽干了的木偶,只觉得从头到脚发凉。
我惊恐的抓住他的袖子,“你真的要杀他们吗?”
“战争就要有牺牲。”
“我不想跟你回去了。”我挣脱他的牵扯。
我虽被茉国朝廷所害但那毕竟是我的故土,我爹爹守护的山河,流着和我一样血的同胞。
他却今天不那么像往常似的爱看我,反扣住我挣扎的手,呵了一句,“听话!”
我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他见我又要哭,将我紧紧的揽在怀里,我本想从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找寻一点儿安全感,他却一个手刀劈落,我在他的怀里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漏风牙在伺候我,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撑起软塌塌的腰坐起来,“我不是出去了吗?”
漏风牙道,“外头打仗,族长要收复茉国妖脉。”
我这才想起来我为何会来,漏风牙安慰我道,“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这里最安全,外头都不安全的,尤其是你。”
我纳闷,这都要灭国了,淑贤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为什么尤其是我?”
“你啊,红颜祸水呗。有个画师将你的画像拿走了,给那乌兹老皇帝一看,他就提前攻进来了,还要找你呢。”
我确乎听得身后一阵凉意,那乌兹老皇帝多大了,还想六十多了吧。
那又是哪里的乌兹画师能将我的画像送去,我想了半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秀的脏兮兮的少年。
会是他吗?
可我被困在这九神谷依旧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一根线紧绷着,从前我尚有来处,我是茉国人,今后难不成都要叫乌兹人了吗,更何况我的家人他们死的时候还都忠诚于茉国,难道我真的要看着他们守护的河山变成今天这幅天地吗?
我想起那日看见有孩子和爹娘分开,我心头被揪住一样紧,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终不过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姜错声,爹从小说要忠于茉国,也教我要始终忠于国家。
我知道百里送离他不会来,至少在战争结束前不会,我问漏风牙,“我一个凡人如何出九神谷?”
她摇了摇头,“我都出不去更何况是你?只有修为特别特别高的才行。”
那难道我要在九神谷等着被灭国的消息吗!
可我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我忽地觉得这曾让我快乐过的九神谷却是个束缚我的监牢。
就在我度日如年的在九神谷过了三天的时候,外头已经死了多少茉国人了?
我亦脸不洗头不梳得坐着等,百里送离,我如何能跟一个灭了我国之人厮守,虽一开始就想到了,但真正来临的这一天我才觉得现实有多么可怕。
他却在这第三天的时候来了。
“这竹哨子灵气弱得很,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吃不喝的要饿死自己?”他原来是感应到了。
我抓着他的手,但一想到这是杀人的手立马触电似的松开了,但他确实无错的,错的是我们的命,我们的身份。
爹若知道我爱上了敌国的将军,他该当如何,大概会失望吧。
我默了默道,“从前净无跟我说,每个人来这世上都是有使命的,当时我嗤之以鼻,可最近我总能梦见茉国百姓的血,频频从梦里惊醒。他们何错之有,不过是像我一般的可怜人罢了。”
不用问,他指定是觉得我小女儿的心思,我却仍坚持着我的立场。
“我不怪你将刀剑指向茉国我的同胞,这也是你的使命,百里送离,除了这个噩梦其中也有温馨些的,我梦见爹爹批阅公文直至拂晓,娘亲亦陪着他磨墨添灯,我曾埋怨他总是案牍劳形不知何时能陪我说会儿话,尽管他已枉死多年,可他却实实在在忧心茉国子民,爱着茉国寸寸河山,而如今我想替他留住这河山,权当是尽了微薄孝心还了生养之恩。”
他却蹲下来与我视线齐平。
我看着他悲哀的瞳仁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放我走吧。”
他不语。
“百里送离,今生缘尽于此。”
“我若不许呢?”他的手温柔的抚上我的脸将我端看着。
我无措的看着他,带着了些哀求的意思。
我们这样无言了很长时间,我竟看见他的眼里有泪闪过,我轻轻的推拒他站了起来,“死了多少人了?”
他没有回答就走了。
占星阁。
“你真的打算放她走了?”占星仙师问道。
百里送离点了点头,“镇龙引又形成了,在昭锦手里。”
“你说什么?你确定吗?那东西不是早就没了吗?”占星仙师不可置信的问,整张脸上布满惊骇,皱纹都拧的更深了。
百里送离勾了勾唇角道,“镇龙引本就是凡间之主气息所凝,即便几百年前毁掉了,也不知道在哪位明君手里能再次形成,而我此番进宫,却发觉乌兹的印玺四周萦绕着七彩瑞光,走进瞧了瞧,却发现那是七条彩色的龙息,有了镇龙引,插入凡间的那段彻霄剑身便不会随着我的心意归顺,这是天道对凡间的厚爱。”
占星仙师摸了一把汗,已然说不出话。
彻霄不能归顺...彻霄不能归顺...
要么说人家能当族长呢,尽管如此希望破灭仍能保持镇定,“可那昭锦年少时纵欲过度,老了又是个爱色而不近色之人,姜错声是个突破口,我们借她可毁掉镇龙引。”
我就这样不抱希望的睡下,今晚依旧少眠,我断然是不想嫁去乌兹国,两厢权衡,便是把我这无用的身体送去稍好一些。
我就像个走投无路的蚂蚁,整日精神涣散着,退一步对不起家国,进一步对不起自己和他。
可我没想到我第二日是在梵净山的榻上醒来的。
而那个一身铠甲之人就在我的身侧,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见我醒来便问,“你想好了吗?”
我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我...我想不想有什么重要的呢,自是必须得这样去做。”
他一把将我拽了出去,飚马飞跃进尸山血海,我坐在马上被迎面的风堵窒到无法呼吸。
他故意策马到了萧胤的面前,向燎台上的王德顺喊道,“陛下要找的人找到了!”
萧胤一听此话便知道我就是那个把柄,这厢和百里送离厮打起来,百里送离也是故意错手,将我送到萧胤那里去。
这不过是一场排好的戏码而已。
萧胤的剑抵在我的喉头,划破了我的皮肤,我黑色的血流了下来,那剑亦不是凡品,那里头有淑贤太后做的蛊毒,我现下已经感染,萧胤扔垃圾一样将我推在地上,也朝上头的老太监喊去,“三天内交不出让我满意的契约,这美人便会爆身而亡,至于解药这普天之下只有本王手里有,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我趴在地上已经昏迷压根儿没听见自己这样被安排着。
但我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七天后,我没有传说中的爆体身亡。
入眼是金黄的床帏,我在这陌生的地方醒过来,一旁的小婢女惊喜起来跳着就往外跑,“段姑娘醒了,段姑娘醒了!”
我看着这通明的火烛,正不知所措,外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是萧胤。
那么这便是——茉国皇宫。
萧胤坐在我的床边,仔细的打量着我,“你一直叫段楚河吗?”
我抬眼看他,心里却漏了一拍,镇定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温柔的笑了,“没什么,就是好奇,你长得很像我朝重犯的女儿,不过她已经死了。”
我心里恼火,茉国难道不是叫你们母子给搞成这样的吗,原本那乌兹与茉国不相上下,事到如今都要求我这罪臣之女了,我理直气壮的问,“如果我是呢,你要在这个时候杀了我吗?”
他摇了摇头,“你不是,你不是,我亲眼看着她下了葬。”
“所以我就不是了?”
他复道,“她可不配是你,你不是她...”
他好像多重复几遍就能确定我不是她一般。
我嘲笑他,“萧胤,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姜错声。”
他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便大起胆子娓娓道来,“我是姜错声,那个死去的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替罪羊,你们就是这样的蠢,我的存在就是来证明你们有多蠢。”
那个窝囊废一把将我的头发薅起来,迫我与他四目相对,他怒目瞪我,“那又怎样,我不杀你,你也生不如死!我倒是想看姜淄河的女儿如何在乌兹帝王身下承欢,你和你那个爹一样的傲气,也一样会在我的安排下生不如死!”
他说完这句话就松开了我的头发,阔步朝外走了,那个帝王更像是落荒而逃。
小婢女走进来,她倒是对我颇好,“姑娘,你真是救了我们茉国的神仙...”
我打断她,“乌兹给了什么条件?”
我想看看我这身子究竟值个多少价。
“两百年!姑娘,是两百年不可交战!”
茉国作为附属国而保全一命。
而我,便是茉国以表归顺送去的贡女。
我用这壳子为茉国争取了两百年的成长时间。
我那时候替瑾瑟嫁人的历劫便就此结束了。我回去后会功德加身,会飞升成神,会万寿无疆。
我有那样大好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