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春至·花凤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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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花凤叹。挚友曾说，凤叹凤叹，听着就悲惋痛转，名字不好，有福也无法消受。咬着牙挨过苦难，悄悄回头瞧瞧自己那些个颠沛流离，说的也确实没错。可我不认命。
十三岁那年秋，饥荒闹得厉害，饿死了很多人，我和爹娘靠着四处乞食捱了一阵，不知怎么走散了。说是走散，其实是爹娘弃养了。我明白，爹娘也是无奈，也是痛心的。
我想靠着打杂工谋生，可店家嫌我年纪小，个子小，都不要我。那些日子我饿极了，甚至会偷偷去别家门口闲置的花盆里抓一把泥吃。
我来到了一家书局，问那东家能否收留我。东家问我会不会写字，我便写给他瞧，他看过之后，就叫我以后在书局里帮他抄书。东家对我很好，供我吃饱穿暖，样样不落，还会耐心地教我念我不会的字。有一个哥哥总来书局看我抄书，他什么也不做，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一开始我还觉得很别扭，但是他待的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
东家告诉我，那是柳家的私生子，叫柳雀啸，前两年才领入门，比我年长两岁。哦，私生子，那样的身份往往是受人唾弃的。可我看不出那四少爷有被排挤后的自卑，我好奇，大着胆子问过那四少爷。四少爷说，有朝一日他会让那些人都来巴结他的。那样的信誓旦旦，于是我说，我相信他，心底也是信的。
在书局平稳的日子只过了一年。某夜，有人来告诉东家，书局被烧了。我和东家匆匆赶去，只剩下灰烬。那是东家熬了半生的心血，东家无法接受，当即就失心疯了，跑得不知所踪。没有人管我，我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哭。我的命确实、确实不好，明明是“凤”，却又要“叹”。
是那位四少爷此刻将我带回了柳家，四少爷接济了失心疯的东家，又将歹人捉拿归案，很厉害。带我回家那日，他说，他会养我。我笑着，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且身份特殊，要有养我的能力，可是很难很难。
很难很难。但是四少爷的意志坚强，能力也强，不在乎那些冷嘲热讽、那些挫败坎坷。我跟在他身后，跟他拉拢人脉，走南闯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真做到了，好多人都来巴结他，大家都叫他“四爷”。他被众人簇拥，我替他高兴。
可我的身体在此之后突然就垮了，六年里病情好坏反反复复，终日在病房里呆着。就算四爷忙的不可开交，也会来看我一眼，我也希望每日都能见到四爷。我一早便知道四爷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对四爷的感情，我想过与他携手到老，可我不能太过分、太自私，我，随时会死。四爷也是傻，乐乐呵呵地忽视我的逃避，照旧对我好、逗我笑。我知道，也享受。但我又不愿再让四爷对我这般分心挂腹，我知道，最近柳家不太平，四爷的商会也不太平。
嗯，四爷有一个追求者，叫余恨却，也是个大少爷，光鲜亮丽，自信得叫人羡慕。他名声也很大，几乎与四爷齐名并价，做事雷厉风行，与四爷相配。至少比我这样随时死去的人好得多。
那日他来探望我，我讶异，又惧怕。传闻中的人出现在面前，又是个仰慕四爷的，来探望另一个同样的仰慕者，难免多心。但交谈过后发现这余少爷直来直去，不是个阳奉阴违的主儿，也就放松下来了。我恳请他帮忙隐瞒我咳血的秘密，还有想办法让四爷专心事业，别再为我分心劳神。余少爷一边笑，一边答应了，并且告诉我他会和我一起。他将我带去了别的医院，留下信条叫四爷忙完了再来见我，为了稳定四爷的心，我也留了话。
咳血咳得频繁，我的景况愈来愈差，浑身疼痛，甚至动弹不得。恨却给我请了很多名医，吃了很多昂贵的药，都没好转。我早就知道的，因为四爷也试过这样的办法。
刚开始，恨却还有心思逗我，倒后来，他自己也愁眉不展。他说，只是见不得生命流逝。最后，他说不愿失去我这样的朋友。
我不记得我在那里呆了多久，但我知道，我快走到尽头了。于是，我对恨却说，想写一些话留下来。恨却答应了。我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恨却，一封给四爷，并且叮嘱恨却，等四爷明日带我走后，再打开看。
恨却说，那就别让他带走。我说，无常可不管你的少爷脾气。恨却一扭头，悄悄抹眼泪。
第二日，我感觉浑身轻松，无痛无病。我知道，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给点时间让我了却遗愿。我不知道我得到多少时间，在心底贪婪地希望时间再长一些。四爷匆忙来到我的病房后，我对他说，我想去凤凰台。那是四爷的山庄。
四爷答应了。但一路上，一直到山庄，我都感觉到了他的心情在渐渐低落、低落。但我不敢问，也不敢提。我说了很多很多话，甚至窗外一闪而过的花草我也不肯放过，我怕说不够、说不完。事实上就是怎么也说不完的。
四爷给我煮了一碗蛋加面，因为我想吃。这碗蛋加面格外清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四爷是不是偷偷用了什么好吃的配料？以后我一定要抓着他好好问问他把配料藏到哪里了。
我和四爷一起看星星，很好看，我还许了很多愿望。我很高兴，四爷也很高兴。我开始犯困了，但我不想扰了四爷的兴致，也不想叫自己就这么睡去。隐约听到四爷在喊我，可我没力气应他了。不过，我听到啦，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雀自留。
瞧瞧，柳四爷又乱改，还改得那么凄凄惨惨。
临了临了，千言万语，还是切莫为我落泪，那些个哀叹难过的，交给凤叹替着叹去罢。
待到春至，一切还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春至·花凤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