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情志患者》姥妪

7、再见

　　入口处传来地下室门板移动的响声，一个女子飞速把摔在地上的梵冬拉扯到自己床底下，随后紧赶慢赶上楼梯，迎面碰到一个提了油灯下来的佣人，她们说了些什么，地下室门板又一响，女子也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对不起，我，我太着急了，那人是不是起疑心了？”梵冬从床底看见女子的脚，蛄蛹着爬离床下，想要搭住女子可靠的臂弯，忐忑不安地问道。
　　“还好，你回房吧，该睡觉了。”女子随口答着，不动声色拒绝了梵冬的贴贴请求，身子向后一退，不停整理身上的衣服。
　　“哦，好的，谢谢啊，我走了。”梵冬明白对方并不愿意再多接触，拉门准备走人，“要关门吗？”
　　估计是太过于紧张，梵冬已经语无伦次了，问出口的那瞬间她真希望女子耳背没听到，事实却是女子站在原地，头朝她的方向看，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我关门了，晚安。”
　　最后客套的话说完，梵冬不敢再久留，她迅速关门出去。
　　而房间的外面就是地下室的路上，这条道黑漆漆的一长条，两侧有数不清的卧室，保证了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和隔开左右两边人的墙。
　　“忘了问和刹在哪里，算了，反正明天她说好带我去见见这里的玄学大师，指不定能把我从这个破地方弄走。”
　　可能是需要节省资源，地下室并没有装配光照系统，只有偶尔几米才会有个小洞施舍点光下来，照明的效果微乎其微，反倒鬼屋的氛围烘托起来了。
　　情况越来越吓人，梵冬在快跑回房和缩在原地中选择了边打军体拳边前进。
　　“反正黑咕隆咚的，还没有红外摄像头，又不会录下来发网上丢人。”脸面保住了，梵冬也不耽搁，摆好姿势，按记忆中教的弓步冲拳，起手向前猛地一挥，她能感受到手臂发力逼迫面前的空气纷纷后退。
　　不得不说学校严选的正能量体操就是力量感满满，直到梵冬的房间，她还有点念念不舍这股身心合一的感受，没吃饱饭的饥饿感和劳动一天的疲惫都被清除，但她打军体拳只是给自己鼓气，到达目的地肯定得“嗦”地一声开门滚进房里。
　　“准备睡觉，让我来铺被子吧！等等，什么材质啊，我盖张报纸都比这保暖舒服。”
　　“伤竟然不流血了，原来神迹真的会光顾我，我总算可以赎罪，以前的十七年，乃至之后几十年的罪过，直到偿还我的全部。”
　　梵冬的斜对面就是和刹的房间，她满脸嫌弃躺在凹凸不平的硬床上，一会把勉强称作被子的布往肩膀扯点，一会又觉得下身发凉，又把布往下蹬几脚盖住小腿。
　　而和刹蜷缩在床脚侧边，她的一只手死死按住大腿的一处，仔细看还能发现食指和中指以无法理解的深度嵌进皮肉中，而附近的衣服却滴血未沾。
　　在梵冬翻来覆去又扯又蹬的被子分配工作中，最后被子堪堪盖住腰部。
　　和刹似乎拿出了类似订书机样式的东西，除了起初一声闷哼，后来再无声音出现，而和刹的手也也掉到地上，一只手的手指红肿发紫，另一只手三个指头的尖段几乎抠出了个口子。
　　或许境况悲惨，毫无疑问的是，她们入睡时都是笑着的，因为今晚的黑夜里，难得期盼明天的来临。
　　梵冬是被门外的一堆人涌动的声音吵醒的，原本她以为会梦起现实中的过去，又或者光怪陆离的事，但昨晚是个少见的平安夜。
　　当然，今天不是了，假如大早上太阳还没出山就得醒来，那还是准备启动一命速通最高难度的关卡之：“一日之计毁于晨”
　　本来还想找地方刷牙洗脸来提神，眼睛都睁不开的梵冬走几步直直撞上木板，至少这个意外之喜对于醒脑的效果很管用，梵冬憋起一肚子怨气以惊人的速度打点好了屋内的一切和她自己。
　　临走前梵冬看见昨晚和刹带给她的食物，过了一晚它们仍然静静待在地上。
　　“好想吃肉。”梵冬的手不禁伸到装有肉的布袋前，微张的嘴角快要留下对食物表达最高崇敬的液体，尽管昨晚的肉根本谈不上好吃，可经过火焰和盐炒制过后的油脂对于一个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孩子来讲无法抗拒。
　　就在梵冬的手已经拎起布袋打算开吃时，她的舌头碰到了上颌细嫩的牙床，而且下门牙隐约有松动的迹象。
　　已经饿了一天了，哪怕再掉颗牙也要吃这块肉！于是梵冬张嘴大口咬住刚从袋子里露头的肉，但即使用尽吃甘蔗的力气也没啃掉块，而且柴得感觉都能塞满她每一处牙缝。
　　万般无奈之下，梵冬只得放弃了这块可以拿来当锤子的肉，她黯然神伤伸手拿了另一个布袋，里面是白面包，与肉和黑面包相比，它简直像软嫩的布丁般丝滑，而梵冬依然没放弃那块肉，她取出面包像抹黄油似的，来回蹭肉上的油脂，随后满怀期待地咬下，差点流出了幸福的口水。
　　狼吞虎咽干掉三片比手掌大的面包，梵冬活力满满出去工作了，而她前脚才踏出门，后头肩膀就被人拍了下，果然是和刹。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刚吃了你送给我面包，我又能撑一天了！”
　　“你吃了肉吗？”
　　“那块肉？哦说来就让我心痛，昨天太累顾不了肚子，今早一摸，变成石头块了，吃不下嘴。”
　　“挺好的，而且你昨天掉了牙，过硬的肉确实不适合。”
　　“挺对不起的，白费了你一番心血了…”
　　“没事，这点肉算不上什么，先走吧，过会恐怕得迟了。”
　　在和刹的督促下，梵冬终于踏上卖廉价劳动力的不归路了，较比昨天人生地疏和手足无措，虽然活还是做的又慢又烂，至少现在的她心里踏实多了。
　　从小受科学教育熏陶下长大，梵冬对鬼神之说的情感十分复杂，众多圣人的学说以“物理”的存在为本，不断增添删减，现在众所周知的科学，可谓是逻辑自洽，并且复杂难懂。
　　“来个好人帮我考试吧，笛卡尔、阿基米德、毕达哥拉斯，随便来个都行啊！你发明的定理你自己做题证明！”最让梵冬坚信唯物主义必胜的例子是：如果心诚则灵，那她在考场上无声的呐喊应该能请各路神仙来相见，而不是成绩单上惨痛的分数和她奔现。
　　可要说完全不信，其实梵冬倒也没多坚定，因为，她曾经遇见过。
　　无法描述，甚至可信度也不高，她费尽口舌想要身边的亲人、朋友知道，最后却以她年纪小，晚上黑，时间久远等为由驳回，失败了几次后梵冬不再试图讲述这件事，只是每次故地重游，她时刻准备撒丫子逃跑。
　　如今又遇上了穿越这种怪事，梵冬很想了解下无关科学类的知识，下午见面的这位大师，从和刹的嘴中可谓是天上地下独一档的存在，虽然她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请一个真正能通鬼神的来帮和刹和她这类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怎么听都是线下杀猪盘。
　　在激动和疑虑中，梵冬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上午，午饭仍旧一碗稀的搭配几块干的，不过梵冬吃过苦头了，黑面包就着麦糊下肚，至少不会饿肚子，对她漏风的牙齿也还算友好。
　　“这里是她的地盘了，你应该没听说过她的名字，我原也只是曾听长辈们提过一嘴，有史以来最震撼人心的景观就是她的作品，那幅…”
　　和刹跟梵冬解释将要拜访大师的来由，只不过梵冬却越看四周越不得劲。
　　为什么连出山入俗的大师都要住在花花草草附近？而且有几串藤蔓上的花她看得尤为眼熟。
　　“何事？”
　　不属于和刹梵冬两人的声音骤然出现，和刹的反应还算镇定，马上朝一排灌木的地方鞠躬，一片郁郁葱葱绿叶后的人影轻轻颔首，而梵冬则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到吱哇乱叫，瞬间躲在和刹的身后祈求庇护。
　　“和刹，连活人都怕的小孩，还把她带来我这吗？”
　　“对万物始终心怀恐惧，才能知道更多的真相。”和刹保持鞠躬的姿势，怀揣着巨大的敬意说道。
　　“是啊，无所畏惧的生物不该拥有智慧。”
　　声音的主人慢慢从一堆枝叶后走出，最夺目的是那身蓬松的金色长裤，梵冬甚至想去戳一戳，看看里面是不是充了氮气，但她几条命够这么挥霍，只敢从和刹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慢慢打量这位衣品独特的大师。
　　上身平平无奇，就是件看着像简约风的白色长袖衬衫，虽然领口和袖口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腰间还有条数十颗宝石构成的腰带，无不彰显着衣服主人富厚的财力，可梵冬并没有任何感觉，等她回家网购可以买一箱五颜六色的人造宝石倒在床上躺着睡觉都成。
　　之所以不断关注这束腰带，梵冬隐隐发现了些顺序，上面的宝石似乎以三为一小队，队间稍隔开。
　　除此以外她再也没找着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每小队里三颗宝石的颜色不管从左到右还是队与队之间都毫无规律可言，蓝蓝黄、黑绿蓝、紫红绿…
　　梵冬费足脑细胞都在研究这串宝石的原因是，她想起了小时候电脑上的某个消弹珠游戏，跟这串腰带一样，里面弹珠颜色是无厘头的排布，增添紧张气氛的还有她背后虚掩的门随时会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