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45、中秋

　　学校领导良心发现，在中秋节和国庆节来临的时候，给了高三党两天的假期。
　　江柔忙里抽闲，早早起床去附近市场采购食材，因为她的母亲要带着弟弟妹妹赶来江城陪姥姥过中秋节了。
　　姥姥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笑得合不拢嘴，出门，逢人就念叨女儿要带两个小孩子回来了。江柔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姥姥这么高兴，她也许久没有见到林文和弟弟妹妹了，自然满心欢喜。
　　食材买回来以后，江柔就和姥姥在厨房里忙着。
　　秋日晨光散落的厨房里，老人一袭深青色绣花褂子，坐在木制小凳子上择菜，女孩围着浅色围裙，立在灶台前炒菜煮饭，连院落里的清风都忍不住偷窥这温馨美好的画面。
　　江柔升入高三以后早起晚归，异常忙碌，很少和姥姥同桌吃饭，每每想起姥姥一个人在家用餐的画面，内心里总是涌起一股满满的愧疚感和自责感，可是眼下她又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早上给姥姥把早饭和午饭做好。
　　难得今日她休息在家，母亲和弟弟妹妹也要回来，江柔特意做了满满一大桌子饭菜，其中肉类食物居多。
　　上午十点左右，她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把饭菜一盘盘端上来，也把提前买好的饮料果汁摆放在餐桌边，她这边刚弄整齐，就听见院落外传来一声久违的熟悉的汽车鸣笛声。
　　“姥姥，到了，他们到了！”
　　姥姥摸索到一旁的拐杖，颤颤巍巍地穿过院落，她一手扶门，一手支撑着拐杖，声音里是掩映不住的欢喜和兴奋，“不是说八点就能到吗？怎么晚了这么长时间？”
　　林文下车握住母亲的手，耐心解释着：“难得有个小假期，马路上到处是私家车，堵车堵得要命，我们幸亏起得早，天不亮就往江城赶，要不然还得耗在高速上不成。”
　　两个小孩乖巧地和姥姥打过招呼以后，一起扑棱到江柔怀里，“姐！”
　　“姐！”
　　江柔蹲下身子，一边抱住弟弟小小的身体，一边抬头仰视妹妹，笑道：“长高了不少呢？”妹妹江慈偏头打量江柔，“姐，你瘦了好多啊！高三很累吗？”她听家里人说高考艰辛，
　　“还行，”江柔又看向怀里的景仁，“小仁也长高了。”
　　景仁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我比小远还要高呢？”
　　江慈立马解释道：“小远是他幼儿园里的好朋友。”
　　“是吗？我家宝贝就是厉害！”
　　林文无奈地看向姐弟三人，“好啦，一来就让姐姐抱着，快让姐姐歇会儿，扶姥姥进屋去，我和姐姐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进去。”
　　江慈在母亲身边长大，被宠溺惯了，反驳道：“你和姥姥进屋，我和姐姐拿东西。”
　　林文作罢，挽着母亲的胳膊走进客厅。
　　江慈按下按钮，后备箱缓缓开口，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盒子袋子。江柔扫了眼，发现大多是老人家的补品和吃食，她拿起大件的沉重的物品，让妹妹拿剩下几个轻一些的礼盒，两人来续两三趟，才把物品拿进房间。
　　两人刚到客厅，就听见林文催促道：“快洗手吧，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江慈洗漱过后率先跑进客厅，看到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时，忍不住赞赏道：“姐，你这厨艺越来越好了，等你高考过后，也教教我呗，省得妈妈老说我整天就知道玩，不学无术。”
　　江柔给妹妹拉开椅子，“好啊，等你得空了。”
　　林文给母亲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看到大口扒饭的小女儿，又瞅了眼安静吃饭的大女儿，觉得这两女儿真是大差异别，又听到小女儿的话后，吐槽道：“我也不贪心，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能干，一半听话懂事，我就知足了。”
　　闻之，江柔夹菜的动作一顿，可乐鸡翅掉落到清炒时蔬菜盘子上，之后她的筷子可能太光滑了，以至于她夹了两次才把鸡翅夹到自己的碗里面。
　　林文和母亲絮叨家常过后，给自己倒了杯橙汁，意识到大女儿目前处在高三关键时期，便问：“阿柔，有没有想好考哪里的大学，哪个专业？”
　　江柔放下碗筷，开口说道：“江城大学，专业还不太确定。”
　　“江城大学？”林文迟疑地重复一遍，音量不自觉地提高，“怎么选择这个学校？”不是说江城大学不好，而是对于江柔来说，她有条件去选择更好的学校。
　　“我在江城待久了，就不太想费精力去重新适应一个城市，而且江城大学也挺好的。”江柔的语气有些淡，她没有急于反驳母亲的话，也没有急于把一些无法叙说的原因摆在台面上，引起别人的怜惜。
　　她自己所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一时间，餐桌上还算和谐温馨的氛围突然变得静默诡异起来。
　　千丝万缕的思绪萦绕在脑海中，林文风韵犹存的脸上变幻莫测，让其他人无法从她的脸上了解到丝毫情绪。对于大女儿选择的院校，她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除了她自己，恐怕无人可知。
　　林文眼眸闪动，她的目光从母亲身上移转到大女儿身上。老实说，听到江柔选择江城大学以后，她内心深处呈现一种极为复杂、矛盾的思考，一方面，她既希望女儿在学业上有所建树、有所作为，若是女儿在江城保送或者参加高考进入北城等大学，那么她面子上也有光，更能有底气去应付那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女人，另一方面，她又不太希望女儿走太远，若是大女儿奔赴北城读书学习，那么母亲怎么办，母亲年纪大了，不愿意去北城和子女生活在一起，那么留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独居生活，她又于心不忍……
　　如此想着，林文都觉得自己是个极为自私自利之人，三个子女中，她对大女儿有太多愧疚！
　　姥姥无奈叹息道，“这孩子是为了我啊！”她不仅一次和江柔提及关于大学择校的事情，奈何每次都被这孩子糊弄过去。她是老了，可她心里门清，若不是因为她这个老人，江柔又怎么可能选择继续待在江城读大学呢？
　　这孩子心思敏捷、思虑周全，每件事情都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众人百感交集之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鸣笛声，紧接着，程淑仪和陆衍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院落。
　　母子俩赶来给姥姥送中秋礼物来了。
　　姐妹俩久未见面，相视而笑，“真是巧了！”
　　程淑仪笑道：“谁说不是呢！”

　　在江柔有记忆以来，这是她度过的最为热闹、幸福的一个团圆节。
　　陆衍的外公外婆前些天去南城程家探亲，恰逢团圆节，那边说什么都不让回来了，留下两个老人与他们一起过节。
　　因此，偌大的程家只剩下程淑仪和陆衍两人，实属冷清不堪，于是两人商量来江家邀请江柔和姥姥一起过节，谁知又碰到突然回来的林文等人，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俩姐妹简单商量过后，决定带老人孩子去郊外的农家乐玩玩，那里有山有水，环境清幽雅致，空气清新干净，夜晚还能看到漫天繁星闪耀，游船赏月，岂不自在！
　　江柔等人来到常去的农家乐园时，里面已经有不少提前订票的客人，欢声笑语地聚集在一起玩乐。
　　年轻人、老人、孩子欢聚一堂，让人瞧了便觉得暖洋洋的。
　　露天凉亭下，农家乐主人特意准备了不少烧烤工具和烧烤食材、调料，供客人食用。
　　江慈和景仁刚进来就被这一香气逼人的烧烤味吸引住了，浓郁的烤肉味勾醒了胃里面的馋虫，两人围绕着姐姐嚷嚷着想吃烧烤。
　　他们太聪明了，知道姥姥、妈妈和姐姐都疼爱他们，只是姐姐是无条件宠溺他们，于是遇事先告知姐姐，准没有错。
　　陆衍揽住景仁活蹦乱跳的身体，一把抱住他，对程淑仪她们道：“妈，您带着姥姥、林姨四处转转，我和阿柔在这里给他们烧烤。”
　　程淑仪笑道：“好，你们注意安全，别烫着了！”
　　“知道了。”
　　陆衍和江柔带两个小家伙到冰柜前挑选食材，他凑到江柔耳边，低声说：“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我给你烤。”
　　江柔看着热衷挑选肉类的景仁和江慈，无声地点头。她许久没有吃过烧烤了，一时间被这熏烟肉味所刺激，也忍不住嘴馋起来。
　　她一只手帮助景仁拖住托盘，另一只空闲的手也拿了些土豆片、青椒、茄子和羊肉、五花肉等。
　　江柔：“好了，咱们一下子别拿那么多，边烤边吃，不够了再回来拿，好不好？”
　　“姐，走。”景仁拽住江柔，急匆匆地往凉亭下走。
　　江柔刚点燃炭火，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她抬眸，看着陆衍，发现他的脸真的很帅很耐看，是那种没有死角的好看。
　　“我来，”陆衍给江柔又搬了个凳子，“今天天气好，让他们俩去玩吧，咱们在这里烤。”
　　今日天高云阔，清风徐徐吹拂，太阳不热不晒，适合孩子在露天下奔跑游玩。
　　“想先吃哪个？”
　　江柔一愣，反应过来后又笑了起来，他这意思是先给江柔烤，“我都可以，先烤些羊肉串吧，小仁和小慈想吃极了！”
　　陆衍不再坚持，等待火候上来之后，就开始慢慢地翻烤起来。
　　江柔坐在粉色塑料凳上，两手支撑脸颊，时不时抬眸看一眼正在远处嬉戏的弟弟妹妹，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烧烤架上，她看着陆衍娴熟的动作，问：“你经常烤？”
　　“也不经常，和向天在一起的时候会烤一些。”陆衍把孜然粉撒在泛着油的红烧肉和羊肉上，然后熟练地翻面，抽空问江柔：“要不要吃辣？”
　　“嗯，少放一些。”江柔眼见快要大功告成，起身招手，示意江慈带弟弟回来。
　　陆衍给两个小孩递了几串之后，提醒道：“不要拿着签子乱跑，先坐在这里吃完再玩。”然后他把剩余的特地烤的焦一些的五花肉递给江柔，细心嘱咐道：“小心烫，慢一些。”
　　江柔见妹妹带弟弟去冰柜拿饮料喝的间隙，她把一串五花肉递到陆衍嘴边，“快吃。”
　　陆衍低头，咬掉一片，“你先吃。”
　　“没事儿，我这还有很多。”江柔不甚在意，她趁着两小孩都没有回来的功夫，接连喂了陆衍两串才停手。
　　见陆衍嘴边沾上一粒白芝麻，就倾身拿纸巾细细地给他擦拭掉。
　　陆衍停住手中的动作，他睫毛微微颤动，心脏也砰砰跳动，脸好似被炭火烤地通红起来。
　　景仁拿来两瓶可乐递给江柔，江柔打开之后，说：“哥哥给你们烤了那么多串，先让给哥哥喝一口。”
　　景仁很听姐姐的话，他举着可乐凑到陆衍嘴边，催促道：“哥哥，喝。”
　　烟熏缭绕久了，嗓子确实有些干渴，清凉饮料下肚，一阵酸酸，陆衍笑道：“谢谢弟弟了！”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