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43、好转

　　啪嗒！
　　一道低沉的物体坠落声瞬间引起了陆衍和江柔的注意，两人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对面黄昏街道上，几名身穿一中校服的男生全都向他们这边看来，其中站在队伍中间的那名男生手中瓶罐脱落，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那是潘文和他的朋友们。

　　一路相隔，潘文微眯起眼睛。
　　马路对面，他相识的、熟悉的、告白过的，在心里当白月光一样存在的女生，正笑意融融地牵着别的男生的手。
　　他以为她性情冷淡，年纪又小，想要以学业为重。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不喜欢你，心里没有你，不用在意告白人的感受，任何借口都可以成为拒绝的理由。
　　哪怕这个借口是那么的浅薄！
　　红绿灯交错替换间，又一阵车流从道路中间驶过，再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他隔着一辆白色小轿车车顶，看到江柔沉静地站在原地，看向他，冲他颔首以示打招呼，然后转身离去。
　　那白色的背影刺痛了潘文的眼睛！
　　一次不经意的同场考试，年少的心开始怦然跳动，他第一次体会到喜欢的滋味。
　　一次不经意的撞见，表明少年时代的暗恋，无疾而终！
　　他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了！

　　回去的路上，陆衍异常的沉默。
　　江柔这人心细敏感，她清楚地知道陆衍这次的沉默是与潘文有关。
　　川流不息的车辆一闪而过，余下模糊的灯光。江柔的思绪不自觉地闪现到那次运动会，当她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后背和手臂都忍受着撕裂的疼痛时，她知道是陆衍飞似地跑到身前，他惊慌地想要动手扶起来她，可是又担心自己粗手粗脚再次弄伤她；她知道陆衍看潘文等人时眼睛里暗沉狠厉的眼神，那是她第一次在少年的脸上看到这样阴暗的表情。
　　那天，若不是她用旧称呼喊他，若不是她握手拦住他，江柔坚信，陆衍一定会和潘文等人殴打起来，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赵贝贝对她说，她和陆衍都是理智的人，在情感的世界里，如果谈个恋爱都要保持理智理性，这样好也不好，再加上他俩幼年时的青梅竹马情谊，很可能导致两人之间的亲情大于感情。
　　江柔觉得赵贝贝说的不假，可是她没有认为这样不好。情之一事，大多出自本能爱意，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两人注定要纠缠牵绊一生的，又何必过多在意两者之间是亲情多还是感情多呢？
　　况且，这个命题不是像数学物理题，可以用具体的数字量化出来，所以不可能得出一个真实的结果。
　　她知道他会吃醋，她也会吃醋，那就足够了。
　　她不贪心的。

　　陆衍这个人身姿比例完好，腿修长笔直，迈起步子来更是像一阵风。他若是没有特意配合江柔的步伐，江柔就需要加快步伐或者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哥?”
　　无人回应。
　　“哥哥?”
　　无人而答。
　　“陆衍，我累了！”江柔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放高音量喊他，她的右手还被他牵在掌心里，她的胳膊与腰侧之间形成一个四十五度角的弧度。
　　江柔盯着他俩的手，觉得那较大的手掌干燥温暖，把她略冰凉的手都给捂暖了。
　　果然，陆衍的脚步停住，挺拔的身姿立在原地没有一秒的时间，就转过头来，侧身，一言不发，直接握住江柔的手臂，屈腿，稳稳地背起江柔往别墅的方向走。
　　身体忽然身高，她有片刻僵硬，低头，看着陆衍乌黑的后脑勺，又无声地笑了笑。
　　谁说理智清醒的人又能够一直保持理智呢？
　　被爱情短暂冲昏头脑，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新的尝试
　　江柔放松身体，两条手臂从陆衍的脖颈处环绕在一起，她的脸颊贴在他耳朵上，喃喃道：“哥哥。”
　　如此亲密的姿势，陆衍无法再保持高冷，他低声嗯着，嘴角扯动，微微上扬起来。
　　“哥哥！”
　　“嗯，我在！”
　　……

　　夜色无边安静。
　　陆衍照平常放学的点，乘车把江柔送到巷子口。
　　小姑娘生病，家中除了年迈的老人，再无可以托付之人，他难免费些口舌，细细叮嘱，“睡前再吃一次药，再滴一次耳药水，知道吗？”
　　“我知道了，”江柔回答他，又推着他劲瘦的身子往出租车方向走，“快回家吧，照顾我一天，是不是很累?”
　　“不累，你很好照顾。”这句话没有参杂半分虚假，她生病了，身体难受极了，也只会睡梦中闭着眼睛流泪。照顾这样一个她，他又怎么能累呢！
　　陆衍顺江柔的力道坐在出租车后面，“若是半夜耳朵再疼，就给我打电话。”
　　“好，即使是半夜三更，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见江柔还有心思调侃，脸上也不似白天苍白无神，稍稍放宽心，“明天见！”
　　“嗯，明天见！”

　　江柔推门回家以后，率先去姥姥房间，和姥姥说一声自己放学回来了，让老人家能够放心地进入深度睡眠。
　　姥姥不能熬夜，可她等不到江柔的一声‘放学平安、睡觉晚安’又无法安然入睡，所以江柔才会每次放学回家都来给姥姥说一声，让她能够放宽心。
　　之后，江柔又来到球球的小窝旁边，她半蹲下身子，把旁边的红色小被褥轻轻搭在小家伙身上之后，才去刷牙洗漱。
　　烧退了，耳朵也不疼了，中午妥妥贴贴的睡了一觉，她这会儿倒是没有太多困意，就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捧着画册继续画起稿子来。
　　江柔笔下动作不停，她在心里估算着，按照当前进度，她大概能够在十一月前把这部作品完结，然后小小休整半年，或准备保送，或准备参加高考。
　　小病一场，她倏然觉得身体劳累了不少，用休息作为报酬安抚下自己。
　　江柔把昨天的稿子润色之后，又开心新一话的章程，她有完美主义情结，这个特征在自己喜欢的绘画或者学习上体现得十分明显。她每一话，都会过三遍稿子，再由赵贝贝帮忙审一次稿子，最终才会送到网站发布。
　　每当沉浸在书海或者绘画过程中时，时间就会变得飞快起来，等她再次抬头，发现快一点了。
　　她今夜灵感乍现，进度比往常快了一倍不止。
　　于是，她很满足的吃药睡觉。
　　日子好像在一天天变得好了起来。

　　清晨六点，天都没有怎么放明，勤劳的闹钟就咚咚咚地叫嚷起来。江柔抱住小熊在床上眯了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起床。
　　这个时候，她开始盼望高考后的三个月小长假了。
　　等到那个时候，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再也不像个傀儡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了。
　　哎！
　　可惜了，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酸甜苦辣咸的日子还是需要一点一滴地过。在平凡现实的世界里，她又不是神仙，哪能完全凭借自己的心意挑选日子来过呢！
　　这不纯纯白日做梦吗！
　　于是她眯着眼睛，窸悉簌簌的把校服套在身上。
　　江柔像往常一样，简单的把早饭做好后温在锅里，再把姥姥叫醒洗漱，等她把球球喂饱之后，第一次没有背书包去学校上课。
　　不过短短一天没有过来，再次踏入三班教室，江柔有种恍惚地陌生感。
　　怪哉！怪哉！
　　一路顶着同学们亲切的问候、善意的目光、八卦的表情，江柔半接受半无视地落座在椅子上。
　　学生之间的相处，尽管没有成年世界那么多的复杂多疑、阴险狡诈，但是他们之间也有学习成绩上的竞争，也有人性之间的羡慕嫉妒恨。
　　昨日她突然生病，又是和陆衍一起请假去医院，单单是这个举动就可能成为很多人饭桌上的谈资。
　　陆衍早已到教室多时，昨天留的作业他大概做了五分之一，在听到孙柠询问江柔身体状况时，他也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江柔笑了，“好多了，快背书吧。”
　　“嗯，昨天发的试卷我都给你整理好了，在桌兜里。”
　　“嗯，好。”江柔做题速度很快，她利用一早读的时间把数学、化学试卷写完，又见缝插针利用各节课的空闲时间把英语报纸写完，等到午休之前，她已经补完昨日落下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