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等黎明》竹水

27、暑假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把繁华的江城照得如同白昼般耀眼。
　　陆衍踏进芳香四溢的花园，看见右侧方停靠一辆北A字开头的加长版宾利慕尚，他眼皮跳动，心里隐约有了一丝猜测。
　　很快，这抹猜测得到印证。
　　陆衍刚穿过镂空雕刻的花影墙，常年在家里做工的秦姨就悄然走了过来，在他耳畔低声说，“上午十点左右，陆先生带着陆珩少爷来到这里，说是暑假到了，接你们回北城。”
　　花丛旁的暗灯折射出微弱的光芒，陆衍清俊的脸庞被这微光衬托地更加冷淡漠然，双眸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几秒后，他点头，说：“我知道了，秦姨，您先去忙吧！”
　　陆衍并没有立刻走进大厅，他笔挺地站在雕刻精美的暗纹地砖上，抬眸，望着眼前这座设计独特的中式两层别墅，望着别墅廊檐下方的六角实木灯笼，复杂难言的情绪遍布各个神经脉络，他的思绪不加控制地穿越到半年前，回想起在陆家老宅发生的种种事件，心底对那人不知是愤恨还是埋怨，又或许，上百个日夜都随风逝去，那些残留的阴暗情绪也随之消散。

　　少年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大厅，就听见一个极为熟悉好听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衍之。”
　　明亮温馨的客厅里，头发灰白的外婆正在和一名极为年轻的、与陆衍长相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坐在一个双人沙发上谈笑风生。年轻男子处于青涩少年与成熟青年之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全身上下散发出肆意张扬的潇洒气息。
　　男子上身穿了一件黑色休闲衬衫，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条银质项链，他下身穿了件蓝色牛仔裤，包裹住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简单闲适的穿搭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自在气息。
　　男子在喊陆衍时，嘴角带笑，眼里也沾染上浓浓笑意。
　　陆衍也笑了，眼前的男子名叫陆珩，是陆衍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北城陆家名正言顺的大公子，去年从欧洲留学回国之后，开始接手家中产业。
　　陆衍和陆珩兄弟两人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他们自幼生活在一起，陆衍自小便十分敬佩、崇拜他这个哥哥，再加上程淑怡真心疼爱这个长子，所以两人关系十分和谐融洽。自打程淑怡盛怒之下带着陆衍离开北城，回到江城程家之后，陆珩每到重要节日都会亲自前来探望。
　　“哥，”陆衍走到陆珩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来江城，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外婆看了兄弟两人一眼，和善地笑了笑，起身说：“你们说会话聊会天，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
　　“外婆辛苦了。”陆珩说完，靠在白色真皮沙发上，他侧身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弟弟，先是直截了当地抛出一句，“我今天去你学校了。”
　　陆衍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珩，无声询问然后呢？
　　“然后，程姨说，你今天上午十二点考完试，所以我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你们学校门口，之后一直等到你和两个女生一起坐上一辆出租车。”陆珩整个人懒洋洋的，语调也是慢悠悠的，给人一种不急不躁、温和慵懒的样子。
　　话落，陆衍端起桌上的果汁瓶，给陆珩续上一杯之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哦，那你就没有看见副驾驶座上还坐着另外一名男生吗？”
　　“看见了，不过可以忽略不计嘛，然后啊，我就万分疑惑，这两个女生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够邀请到我冰块一般的弟弟去和她们坐在一辆车上，还坐在一排座位上，我回来后就把这件事情给程姨讲了。”
　　“嗯，继续。”
　　“然后程姨问都不询问的就说，那两名女生有一名是江柔，到了那一刻，我才恍然明白，我这个弟弟还是长情的很。”
　　陆衍端起玻璃杯，其实他并不渴，但是好像借助喝水的动作可以掩饰一些被人窥探到心思后的尴尬。
　　此波对战，陆珩完胜，爽朗地笑出了声。
　　接下来，兄弟两人又谈论一些关于学业上的事情时，就见外公、陆城和程淑怡从二楼旋转楼梯口走了下来，二人一前一后起身。
　　“外公，父亲，母亲。”
　　“外公，母亲，”陆衍看着那名身量颇高的中年男人，停顿半晌，才缓缓喊出口，“父亲。”
　　陆城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手腕上佩戴一个低调内敛的暗黑色腕表，慢走外公两个台阶，居高临下看陆衍的眼神极具严肃，那是久居上位者的王者霸气。
　　父子两人半年不见，却并没有过度寒暄，关系临界冰点。

　　晚餐准备地很是丰盛，长形餐桌上摆卖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陆衍跟随陆珩坐在左侧末尾，一边吃饭一边聆听外公同陆城讨论经济、时事等话题。在整个晚餐中陆衍从不主动开口说话，除非其他人把问题抛向他，人安静到了极点。
　　晚餐结束后，众人在客厅里又闲聊会家常，才散去各回各自的房间。只是陆衍刚推开卧室的门，陆城也敲门走了进来，跟随而来的还有不放心父子的程淑怡。
　　三人成三角站立。
　　程淑怡凝眉，率先开口，“衍之，不仅是陆家的子孙，还是我程家的孩子，在对他的教育问题上，你即使作为他的亲生父亲，也没有专断的权利。”
　　陆城皱眉，他执掌陆氏家族企业，在商界宦海沉浮多年，唯独在程淑怡面前失了情绪管理的能力，他看着程淑怡，缓缓地说：“衍之也是我的孩子，作为一名父亲，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他能成人成才！”
　　程淑怡还要说些什么，陆衍却适时开口，“没事儿，我们到书房里说吧！”
　　该来的总归要来！

　　陆衍的书房空间面积不大，布置地却很独特，三面环墙的木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读物、杂志、专业书籍等。
　　陆城打量一番之后，径直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反客为主地点头，示意陆衍坐下。
　　“如果我不开口，你打算和我冷战到什么时候？”陆城望着眼前这个刚到他下巴的小儿子，仔细打量与他极为相似的更为年轻稚嫩的五官，眸子里闪现出慈爱的目光。
　　“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同意你继续在江城读书。”
　　陆衍惊讶地抬头，不明白一向专横跋扈的陆城怎么转了性子。
　　“你无须用这种眼神看向我，你母亲说得没错，你既是陆家的孩子，也是程家的孩子，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有本事的人。”
　　陆衍后背微弓，单薄的衣衫下是少年突兀的骨骼，他静静地看向父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这短暂的和谐氛围不会太过尴尬。
　　好在陆城主动提及另外一个话题，“陆氏准备继续拓宽海外项目，这次把苗头瞄准了欧洲地区，你哥哥过两天就去柏林等地，这个时间你也正好放假，如果没有别的重要的安排，我建议你和珩之一起去，男生多学一些安身立命的本领，总归是没有错的。”
　　陆衍没有思索犹豫，在陆城说完这段话后，他就回复到，“好，我去。”晚饭前，陆珩就提前告知陆衍这个计划，并讲明了其中的利弊，再见上高一暑假课业压力不大，所以外出见识世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此，陆城在程家外公那里憋闷一下午的郁闷心情才稍稍放晴，基于此，他对于小儿子也越看越顺眼。
　　陆衍看着陆城和程淑怡回卧室之后，他转身关上房间门，拿出手机，犹豫片刻，给段宏志和江柔各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又告知向天出发时间，让他提前来江城，几人一起出发去柏林。

　　同一时空，江柔决绝了父亲让她前往北城的提议后，拿出厚厚的毛毯垫在客厅沙发上，俯身抱起球球，难得看会电视。
　　只是不知道是她年龄大了，还是国产剧退步了，她百无聊赖地换了好几个电视台，也没有找到合适顺眼的剧来看，于是闭眼随便按了个频道，看着上面仙气飘飘的仙侠电视剧，决定放低要求，凑合来看。
　　她调试好音量，又从旁边散乱的书中抽出一张空白纸，开始认真计划起暑假要完成的事项。
　　第一件嘛，不管暑假作业有多差劲，硬着头皮也要把它写完。
　　第二件嘛，各科买两本市面上的习题练习，增强做题的题感。
　　第三件事，看些课外书拓展自己的阅读量，数量不限。
　　第四件事情，画稿按时按点完成，最好能够在暑假完成最后一季的所有画稿，并准时交给编辑。
　　第五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忘却一切烦恼，好好陪同姥姥、球球享受着难得安逸的闲暇时光。
　　潦草地在白纸上写完之后，她觉得对于整个假期主要完成的事项清晰不少。安闲的夜晚，等她再次抬头，发现电视剧不知在何时已经播放完毕，现在正在播放一个晚间普法新闻栏目。
　　江柔胆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大晚上看见揭开人性的至阴至暗画面，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能适应，于是她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个晚上，躺在被子里挑一个好看的小说来看。
　　暑假真是悠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