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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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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时期,陆衍最后一次见到江柔,是在医院的一间儿童病房里。那时的江柔因为连续几天发烧致使体温持续性高热,患上了严重的心肌炎。
陆衍听查房的医生说,“幸亏孩子送来的还算及时,否则……”否则后面的话医生也许说了,也许被陆衍刻意性的遗忘了,总而言之,他不喜欢听到对她任何不利、不好的消息。
瘦小的江柔躺在蓝色病床上,鼻翼间带着有氧呼吸罩,她一只小手在输液,一只手在紧紧拽着她的救命稻草——姥姥,同时嘴巴无意识发出一阵阵喃喃自语。母亲告诉他,阿柔这是受到外界强烈刺激所导致的心里不安、惊恐的状态,用民间话来说,就是下掉魂了。
小陆衍走到江柔的病床前,把一只棕色小熊放到她床头边,“阿柔,你要快快好起来。”
只是外伤好治,心病难医。家庭给孩子带来的沉重伤害,岂是简简单单地用时间来抚平呢!
年幼时期,孩子对父母、对家庭依赖性最为强烈。
所以父母离异后,又双双组建成新的家庭的事情,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来说,伤害不可言说。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陆衍就明显察觉江柔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不爱笑,也不同班里其他女生玩游戏了,每天下课之后就老爱趴在课桌上静默不语。
她是她,可她又不是她了!
有一天周五,江柔的脸上再次露出罕见的笑容,她兴奋地告诉陆衍:“妈妈说,今天是姥姥生日,下午放学后她会来接我见姥姥、妹妹。”
陆衍清楚地记得,那天天气不太好,多云转雷阵雨。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瓢泼大雨说来就来,一点招呼也不打。
下午五点,母亲准时来学校接陆衍放学。陆衍极力邀请江柔一起回家,但江柔执拗地拒绝,她坚持地说:“阿姨,你们先回去吧,我妈妈说来接我的,她这会儿可能在路上了。”
那天陆家邀请一个非常重要的宾客,母亲作为陆家主母,无法缺席,于是她告诉江柔,如果妈妈没有来接江柔,就打电话告诉她,她派人接江柔回家。
江柔乖巧地应了。
后来……后来的事情,都是陆衍之后,听别人当闲聊的话题谈及。
他们说那天林文临时有事,忘记对大女儿的承诺,导致江柔蹲在校门口等她一晚上的时间,最后衣服、书包都湿透了;他们说那天江逸冒雨前来接大女儿回家,言语间与大女儿起了争执,拿起雨伞动手打了大女儿,听说雨伞到最后都打折了……他们后来说了很多,直到陆衍亲自参与了后续。
周一上课时,江柔既没有请假也没有到学校。陆衍心急,便打电话让母亲问问怎么回事。赶来学校的母亲和他们班主任一商量,就亲自前去江家查看情况。家长电话打不通,孩子没有到学校,他们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到江家之后,事情果然按照最糟糕的事态发展。
偌大的江家,里里外外没有旁人,只有小小的江柔蜷缩在床上,体温滚烫,脸颊红晕,呼吸灼热,意识全无,她不知何时陷入昏迷之中。
原来,江逸动手打女儿之后,回到家里余气未消,让女儿面壁罚跪。男人心性大,夜晚接到一通生意上的电话便赶到外地出差去了。
还是到了晚上八九点,继母带着上完辅导课的儿子回家,看到一身湿漉漉的江柔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成一捋捋的贴在头皮上,身上的白色校服沾染上一道道可疑的痕迹,她才催促江柔去洗澡换衣服。
只是无独有偶,第二天早上继母照例带孩子回娘家过周末,便托付保姆照顾江柔。彼时的江柔性子倔强,自打亲生父母离异之后,性格愈发孤僻不爱搭理人,连带新请来的保姆也不喜欢江柔这个孩子,所以照顾她时难免疏忽。
于是,淋了一傍晚的大雨,又接连两天不吃不喝的江柔感冒高烧不退,无一人而知。还是等到周一程淑怡和陆衍等人赶到江家,才挽救回江柔一条生命,一条被亲人弃之如履的生命。
之后,姥姥严厉呵斥林文和江逸之后,不听劝阻,执意把江柔带到江城亲自照顾多年,才有了如今的亭亭玉立的女孩。
……
周围箫声骤起,陈年回忆戛然而止!
陆衍笔直地站着,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暗流涌动,他今日穿了款式简约的白色上衣、黑色休闲长裤,衬托出他的身姿愈发修长清瘦。
在清风徐徐的堤岸边,他缓步上前,俯身握住江柔的左手。在灯光的照射下,陆衍看到江柔脉络紊乱的掌心处有一道被器具割伤过的痕迹,伤口不长却有些狰狞,她刚才掐握的时候又渗出血来。
陆衍没有再询问这伤口是怎么来的。那天摔得那么痛,江柔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反而微笑着安慰其他人,这次的伤口也绝不会是因为潘文等无关紧要的人致成的,否则她不会这么伤心不受控制的流泪。
江柔这个人,你看她平日里笑了,其实内心深处悲伤一片;你看她平日里和谁的关系都不错,其实真正走到她内心深处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陆衍一边执住江柔纤细无骨的手,握在手心,一边抽出一张纸巾盒里的餐巾纸,微低着头,用纸巾沾拭掉她手掌伤口新溢出来的血迹。
柔和的灯光下,俊逸清爽的少年,鼻梁耸立,紧抿着薄唇,他低头的时候,额间的碎发堪堪遮盖住眉眼,让人一眼看不到他的任何情绪。江柔立在原地,稍举着手,注视着陆衍细致温和的动作,间隙地感知他的修长指骨传递出来的温度,温温的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往后缩手。
一拉一扯间,陆衍伸臂稳稳拽住女孩的手,顺势问道:“疼?”
江柔轻扯嘴角,摇了摇头。
然而陆衍还是下意思地放轻原本就不重的动作。江柔怔怔地看着,鼻尖又酸涩起来,她知道,她今夜的情绪失控了,可……她在陆衍面前根本就控制不住。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夜深,笼罩在江城上空的团团热气向四周散去,气温变得凉爽起来。
江柔的情绪低落到极点,等到陆衍提出送她回家时,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此时此刻,江柔打不起一丝精神,再编造一个谎言把眼前的两人哄骗离开。
陆衍的情商不高也不低,通常情况下,他不太理解或者也不愿意花费精力去理解他人的所思所想,但他懂得江柔。
说来也奇怪,他与她虽年幼时相识、相知、相伴,可是两人也毕竟实打实地分开几年,再次重逢之后,他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一种隐晦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以至于他能够明确感受到她的悲欢喜乐。
于是,他低声问:“不想回家?”
江柔没有被人戳中心事后的不快反应,她两目低垂,看着脚下斑驳的树影,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慢慢点头,“不想……回去。”
向天也收起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哥俩好地拦住陆衍的肩膀,适时接道:“不想回家早说嘛?我也是不想放假回家,才赶来江城投奔衍之的,咱们这叫不叫做心有灵犀啊。”
“嗯……”向天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了腰,“你这下手太狠毒了吧。”
“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陆衍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喂,妈。”
“衍之,你和小天在哪呢?这么晚了,什么时间回家啊?”手机那端传来程淑怡温婉动听的声音。
“我们在江水湖畔。”陆衍迟疑地看了江柔一眼,脑子里组织好措辞准备与母亲解释时,向天这家伙一把拿过手机,对他狡黠一笑后,转身乐呵呵地道:“程姨,您猜我们现在和谁在一起?”
程家别苑里,程家二老都上楼休息去了,只有程淑怡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她看了看钟表,不太确定地朝手机说:“不会是阿柔吧。”不怪她第一想法就是江柔,奈何放大整个江城,在他们几个朋友圈的重合范围里,也就只有江柔这一个孩子了。
“程姨,几日不见,您越发厉害了!”
“你这孩子,还打趣起你程姨来了,哎,这么晚了,阿柔怎么还在外面?”程淑怡问完,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补充问了一句,“她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向天刻意加重语气。
程淑怡沉默几秒钟,说:“小天,你把电话给阿柔,我和她说会儿话。”
“好的。”
闻言,江柔只好接起电话,“程姨,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听到江柔时不时“嗯”“是”的回答,两人浅聊两分钟后,手机又传到陆衍手上,陆衍听着母亲的问话后,也是“嗯”“是”的回复。
向天靠在休闲椅背上,双臂环胸,两条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一起,夸张地用口型对江柔说:“你们打谜语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到了最后,江柔坐到回程家的出租车上,还有些迷糊,她脑子当真团成一团浆糊了,怎么就一股脑答应了呢!
深夜,辗转反侧,江柔下床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别墅前的花园,思绪像挣脱绳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有些记忆太过遥远,倒是显得模糊起来。江柔绞尽脑汁,也回想不出来她的父母为何会走上离婚这条无可挽回的道路。起初林文也是因为爱情,选择与江逸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生子,那为什么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曾经恩爱不移的佳偶爱人就变成了相看两厌的痴男怨女,最后只能用离婚作为结尾。
江柔无从得知原因,长大之后也不想得知了。慢慢地,她选择性地遗忘了越来越多同父母有关的人和事。只是,母亲林文带着妹妹江慈离开江家的最后一夜,纵使记忆蒙灰褪色多年,江柔也无法忘记片刻,但偏偏,她最想忘记的便是那一段记忆。
江柔记得,那个时候的父亲整天为了生意忙碌在外,并随着生意的扩大扩张,父亲沾染上吸烟喝酒等一些不好的习惯,平日在家里极爱发脾气,因此两个孩子都更倾向与朝夕相处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但是坚持要离婚的父母又怎么会听取孩子的意见呢?经过多次争吵谈判,他们拍板决定大女儿江柔跟随父亲生活,小女儿江慈跟随母亲生活。
江柔记得,当她从母亲口里得知这个决定时,破天荒地使了性子发了脾气,母亲刚开始还好言相劝,可能江柔性格太过倔强,像头撒野的驴,怎么也拉不回来,以至于后来她也失去耐心同江柔解释,两人的隔阂越来越大。
江柔记得,母亲带妹妹走的前一夜晚,天气很不好,灰蒙蒙的,她躺在床上面对洁白的墙壁,不吃不喝,似是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换取母亲的怜爱妥协。
可江柔彻底失算了,几日不愉快的相处已经让母亲对江柔彻底心寒,到了晚上,母亲看了看中午一口未动的饭菜,也不喊江柔吃饭,而是在厨房简单忙碌一会儿,重新做了碗蛋炒饭,到房间喂小女儿吃饭。
两个女儿同住一间房间,江柔睡在靠墙壁一面,江慈睡在靠窗户一面。母亲进入房间后,把江柔当空气对待,径直走到妹妹那边,轻声软语地哄妹妹吃饭。
江柔觉得,那夜可真冷啊,冻得她眼泪直流下来,打湿了枕头。自从妹妹江慈出生之后,江柔就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爱少了不少,但那夜是她第一次品尝到被抛弃的苦楚,那滋味,难受极了!
迷迷糊糊之中,等到江柔第二日醒来时,房间里属于母女二人的物品全都不见了。
江柔穿梭各个房间之后,独自坐在宽敞的客厅里,一下子慌了神,她在那一刻才意识到,母亲的心竟然会狠到如此地步。
然而血缘之情又怎可说断就断,只不过再暖的心也会被一次次无情的爽约给冰封,等到江柔被爸爸打,被爸爸罚跪,被新来保姆独自关在房间里出不去时,她从骨子里认识到,她被至亲至爱之人抛弃了。
彻彻底底放弃了!
如果不是她被姥姥抱在怀里,她被姥姥从北城接到江城,恐怕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江柔这个人。
来到江城之后,很多长辈私底下询问江柔,江柔却没有给别人讲过一次,一来这世间痛楚只能自己承担,世上没有所谓感同身受的共情,二来她不愿意成为祥林嫂那样的人,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各有各的难处,谁又能真正在意别人的痛苦呢?说多了,只会成为别人茶话会上的笑料罢了!
咚咚!
江柔开门,“程姨,您还没有睡觉?”
程淑怡把牛奶递给江柔,弯腰提起地上的一个小药箱,“没有呢,突然想起你后背和手臂还伤着呢。”
江柔慢走在程淑怡身后,她望着这个美丽端庄的背影,恍惚之间与母亲的背影重叠,然后又慢慢分开,语言都贫瘠地描绘不出她内心的真情实感。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在这一瞬间,江柔不得不承认,除了姥姥之外,她真的把程淑怡当作自己最为亲近的长辈,甚至是……
“来,把衣服解开,阿姨给你把药上了。”
江柔眼神闪烁,她乖巧地点头。
明亮的卧室里,江柔安静地坐在床尾,掀开睡衣,露出半截腰肢,没有了衣物的遮挡,只见她后背下方的脊椎处,一大片於痕,皮肤一块青一块黑一块红,五颜六色的像个大染缸,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这都过去几天了,后背的於肿和红痕还没有消褪,可见当时磕的有多严重,磕的有多疼!
程淑怡心都揪了起来,这孩子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很多时候她看江柔就像看自己女儿一样,再见上江柔这孩子实在是一个不多见的好孩子,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多疼疼。
程淑怡拿起棉签,沾了沾白色药膏,她一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二来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弄疼了江柔,所以捏着棉签,迟迟没有涂抹。
“阿姨,我没事儿,不疼了。”
“傻瓜,怎么会不疼呢,你看看这后背没有一个好地方。”江柔皮肤白皙,磕伤的皮肤与完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惨不忍睹。
“你妈妈知道吗?”
江柔沉默几秒,轻声说:“我没告诉她。”女孩长得漂漂亮亮,说话轻轻柔柔,又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回轮到程淑怡沉默了。女儿手臂和后背受这样重的伤,妈妈每日与女儿相处硬是没有发现孩子的异常,如若不是女儿掩藏得太好了,那便是这妈妈根本不关系女儿,不关心了,便不注重女儿不自在的异样的举动。
只是她一个外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眼前这个聪慧如斯的女孩又怎么想不到呢?
“阿柔,每天都要坚持涂抹药膏,再麻烦也要忍忍,平日里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衣服也不要穿紧身的,睡觉的时候尽量趴着或者侧着睡。”
“我知道了,程姨。”
“等到明天我再让人送来一些药膏,女孩子身上,还是不要留疤的好。”
“谢谢程姨。”
“傻孩子,和我这么客气干嘛!”
夜间,隔壁卧室,向天裹着被子与陆衍硬挤在一张床上。
卧室里的灯全部关闭,黯淡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悄悄映射进来,给整个卧室增添一股沉寂的气息。
两人都没有像往常打游戏刷手机,双双枕在各自的手臂上维持着相同的姿势。
过了没多久,向天的内心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转头捣了捣陆衍的手臂,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江柔也在江城?”
“你又没问我!”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问?”
陆衍望着天花板的琉璃灯,淡淡地回复:“你不问,我怎么说!”
谈话像似陷入死循环。
“你要是告诉我了,我还能同她叙叙多年交情,让她照料照料你,毕竟我们的缘分可不浅啊!”
话说起来三人的缘分,那属实不浅!那可是自打上学前班起就结下梁子的“深厚交情”。
学前班开学第一天,向天就拿仿制极为逼真的小青蛇吓唬江柔,吓得原本就害怕这些爬虫动物的江柔哭了一中午。之后,坐在前排的向天更是被陆衍瞪了一下午,要是视线具有杀伤力,向天觉得他的脑门少一个洞都不止。
向天小时候调皮捣蛋惯了,是个三天不打便敢上方揭瓦的猴孩子,每次吃午饭时,不是他抢了江柔爱吃的菜,便是把自己不爱吃的菜神不知鬼不觉地夹给陆衍,久而久之,几人的感情便逐渐培养起来。
在几个家长之间流传颇久的笑话,当属他们第一个寒假前的元旦晚会闹剧。元旦晚会前,三人恰巧在老师安排下,编排一个歌舞项目,原本以为排练那么久上台不会出太大乱子,谁知道真正到了演出那天,好家伙,三个人的歌舞项目,变成了陆衍一个人的清唱演出,因为剩余两个人,一个忘记歌词,一个忘记舞蹈动作。
小小的他们在舞台上,茫然懵懂、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一众观众。
……
“哎,你有没有发现,江柔长得越来越漂亮,不过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我记得我第一次拿蛇吓她,就是因为她是班里长得最好看的女生……”向天的两百字小感慨尚未发表完结,腿就被陆衍狠狠踢了一下。
“人家长得漂亮不漂亮,关你什么事情!”
“啧啧!啧啧!瞧瞧,瞧瞧你这暴脾气,是不关我的事情,但这不是关你的事情吗?你又是我兄弟,我能不操心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吗?”小时候经常被陆衍吐槽注孤生的向天,长大摇身一变,成了处处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反观从小被人称赞的陆衍成了不爱与女生交际的冷淡美男,并俨然有注孤生的命途。
陆衍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兄弟,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对江柔之外的其他女生上过心,再说了,你俩现在是同校同班同学,又都处于风华正茂、青春年少时期,彼此之间碰撞出一些爱的火花,不为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陆衍同学,你们看对方的眼神绝对跟清白二字无关。”
陆衍一把蒙上被子,耳边终于有了片刻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