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元吉》望沙

12、《黄裳元吉》第十二章 出世

　　马上皇帝成吉思汗虽然打下了中都城，他在手下大将的陪同下，到中都城里面匆匆的检阅一番后，仍回到中都城外的自己中军大帐休息和指挥全局。他觉得金碧辉煌的宫殿就像个鸟笼子，觉得只有在这个钢铁骑兵围绕的金顶大帐内，才有马踏中原的气场，要不是他任由手下点燃了金王朝皇城的宫殿，这些宫殿足足烧了一个多月，就是焚烧旧世界迎来新世界的寓意。
　　这次中都城让他最满意的就是收获了金朝的兵器制造营，接收了所有的匠人和官员，这也是他听从石抹明安建议没有屠城的原因。他检验过兵器营后，就马上让匠人复工制造武器。在打下中都城之前，木华黎也知道这里将来是他的封地，虽然中都城顽强抵抗了几个月，让蒙古军损失了上万人，其他的将军都群情激愤的要屠城时候，他也支持石抹明安不屠城的建议，人都杀光了，他留着这个城池喝西北风吗？所以中都城破后，象征性的杀了女真皇族的官员，劫掠了一批宫女嫔妃，又放火烧掉了皇城算是给他们蒙古铁骑部队的一个交代。
　　刘忠禄把南下需要的货物清点好后，拿了一些样本装到精美的丝缎面的盒子中，红色绒布的内衬让青金石的蓝色是天空那么的深邃，当刘忠禄拿着盒子到中军大帐向成吉思汗汇报。成吉思汗看到了比天青色还要好看的颜料，都不由的伸手用指尖感觉一下。这个颜色看着颗粒细如淀粉，“这个就是你说的蓝颜，是从西域进来的颜料？早年北宋皇帝画画用的的青金石的颜料？”
　　刘忠禄端着盒子，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是，听说北宋皇帝还办过一所皇家的画院，他亲自教授书生如何画画，用的就是这些原料，有一个人画了一幅绝世的画作，《千里江山图》，就是用的这个蓝颜。”
　　成吉思汗拿着指尖的颜料凑到鼻子下方闻了闻，“这个看着就是带颜色的沙土，能上色吗？”
　　刘忠禄介绍，“大汗英明，这个是不像一般颜料容易上色，需要特殊的技法把颜料一遍遍的渲染在丝帛上，一幅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就是因为皇帝的喜欢，宋地又不产，所以才非常珍贵，一两青金颜料就是一两黄金。”
　　“这么贵？这个皇帝成天研究这些，还给文人亲自教画画，不注重军事农耕，看来整个朝廷的人都被他带歪了，怪不得人说北宋无将，南宋无相，他们这样的奢侈生活，失去了半壁河山也怨不得金人。”
　　成吉思汗不屑的说完，心中思索这些颜料在漠北真是没有大用，最多是给萨满法师画脸用。一个皇帝成天的摆弄这些颜料，就像女人喜欢脂粉，很是让他鄙视。看到没有任何的投入还能办大事，让他很满意刘忠禄的举动和想法，他是处处在为自己着想。成吉思汗不由的赞扬一句，“办的不错，你没有动用任何金银珠宝，而是拿着府库里的没有用的东西，还说这些未来还能给蒙古带来更多的收益，真是替我考虑的周详啊。你们汉人天生的长于这些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技巧。”
　　于是他批准了府库的那些药材和矿物颜料，让木华黎给那些去中原的暗桩拿去做买卖用，解决运作暗桩的资金，还能为驻守被洗劫一空中都城的木华黎的军队带来收益。
　　对于这次最大的人才收获，成吉思汗并没有马上起用耶律楚材，毕竟线报说他的兄长耶律辩才跟着金八宗迁都，并很受重用。弟弟耶律善才是皇太子的伴读及近侍。他们家兄弟三个人，有两个都是金朝皇帝的父子身边亲近的人。所以他对于耶律楚才的归顺还存在不确定性，还需要考验。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看他是不是石抹明安说的金朝文臣中最聪明的脑袋，还是因为受皇恩的兄弟父亲博来的虚名。起码现在不能用他参与金国有关的任何军事任务。
　　在和耶律楚才第一次见面是在中都城外，当着所有的蒙古大将和金朝投诚的官员面。看着耶律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岁左右，英俊的容颜上却留着及胸的长胡子，确实做派有自己的风格。见到这个和心中出入很大的年轻人，成吉思汗心中是有些怀疑石抹明安给自己推荐的这个人才，因为文臣混到有名气的一般都有些岁数了。所以他也向归顺的金朝文臣侧面了解，不止一个人说，耶律楚才别看年轻，可是金朝文人里面风骨和文章排第一的人。他的名字就是他父亲给起的，说是借用了一个典故，晋地的人才为楚国服务。
　　成吉思汗好奇，“孩子刚生下来，他父亲就知道他会被我所用？”
　　金朝文臣汗颜的说，“他的父亲耶律履活着的时候是金朝的左丞相，专门负责历法检校发布工作，他自己还重新编算写了金朝的历法，所以他父亲是懂天道可以预测人的命运。”
　　听到耶律楚才家世袭的预测才华，成吉思汗就觉得冲着这个才能把他归到自己的顾问团里面也不错。他似乎有种直觉，耶律楚才既然会预测，那么他的兄弟家族都随金八宗搬迁了，他却躲在庙宇里面，会不会是他预测出了自己会收留他。想到这成吉思汗鹰视千里的思潮透亮起来，看来耶律楚才是预测到了自己是未来天下的主人？
　　有了这些心思，成吉思汗心里有了谱，他要考验一下耶律楚才是否在等自己。于是明面上他在收降耶律楚才时候，故意拷问了历史上最着名的一段对话，让耶律楚才跟着自己。可是耶律楚才说祖上世代受皇恩不能背主。这段演绎成吉思汗也非常喜欢，因为他接收了很多背叛原来朝廷的文臣武将，所以敌国投靠的人忠诚是他不得不面临的现实问题。他用耶律楚材来做教材，看看这个聪明脑袋如何给他和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让他有容纳人材的千古美谈，也让耶律楚材表达忠君不二的样板还能投靠了自己。
　　成吉思汗用老套的良禽择木而栖劝导他，如果真是金朝第一大脑的他，知道自己是未来天下主人的他一定会给出答案。果然耶律楚才听到成吉思汗用明君来劝导自己，他就顺坡滚的质问贤明的君主怎么会让士兵进城烧杀抢掠？根本没有提到外族侵略上纲上线的政治立场，意思就是如果是个明君他就归降。于是成吉思汗很满意的耶律楚才识时务的回应，从耶律楚才的反应上知道了天道的答案，这个回合应对让他非常开心，马上下令召回了在中都城内抢劫的士兵，耶律楚才马上跪地认主，归顺了成吉思汗。
　　旁边人看的热血澎湃，其实这就是两个聪明大脑的默契过招，成吉思汗让士兵都抢了三天，该拿的不该拿的都拿到，就是没有他的命令士兵们也会撤回来的。用撤回士兵给耶律楚才一台阶降服归顺自己，就是驴粪蛋两面光的手段，知道这些文人都要气节要脸面。而耶律楚材也是不激惹成吉思汗残酷手段，试着能减少中都城百姓的伤害就多减少一些。看到怯薛军在破城前就把自己避祸的报恩寺给看护起来，他知道成吉思汗对他是志在必得，自己没必要做无畏的挣扎，因为通晓天机的他看到了天道的寓意，成吉思汗是这个时代天道的选择。
　　收复耶律楚才后，成吉思汗没有带着他跟随自己，还是把他留在了报恩寺让士兵软禁起来，让他不能和金朝的兄长联络，到时候打了自己的脸。再一个成吉思汗要晾一晾他，磨磨他性子，因为够受才会够用。招降后就借耶律楚才说的刚在报恩寺代发修行，拜了万松大师为师，成吉思汗就借题说，“既然你刚拜了师傅，才入佛门，我是尊重每个人的宗教信仰的，那你就在报恩寺修满三年后，再跟着我，到时候我会传召给你。”
　　这个做派就像是费尽心机的得到了绝代佳人，又放到冷宫晾着她。只能说成吉思汗太会驾驭人才，对于不同的人成吉思汗对待的方法绝对的不同。这个虎气绝佳的开门君臣传唱，后面却是三年的蛇尾冷待。对于有大抱负的人才来说比杀头还要难受，所以在报恩寺的日子和后面的几年，耶律楚才写下了很多郁郁不得志的诗歌，特别这首让后世惊讶的诗：
　　生平耻与哙伍行，
　　杜门养拙安天常。
　　否塞未能交上下，
　　何日亨通变爻象。
　　不图廊庙为三公，
　　安得林泉三百丈。
　　居士身穷志不穷，
　　庸人非异是所同。
　　笔头解作万言策，
　　人皆笑我劳无功。
　　流落遐荒淹岁月，
　　赢得飘萧双鬓雪。
　　谋生太拙君勿哧，
　　不如嗣宋学锻铁。
　　在这首诗是一二一九年写的，是归顺成吉思汗后几年后写的诗，诗中还是说自己的一个居士，诗里坐实了他会周易，懂得天道的预测，有自己的大抱负，他还写过书生最爱的绝招万言策。满篇诗都是渴求展示才华的呐喊，根本没有要为国（不是大辽，也没有大金）雪耻的意思，其实他那个时候就二十八九岁，可是他在诗中写了，他愁的双鬓发白了。
　　这两个历史伟人之间的较量，一个是千古一帝和一个是千古圣人，最后还是成吉思汗赢了。因为耶律楚材的诗歌中说的到这一点了，不是成吉思汗求他，而是他求成吉思汗建功立业。而这时候耶律楚才的功业已经不是要位列三公的政治理想。他眼里不再有契丹人，女真人，汉人和蒙古人的政治立场的分别心，而是要广施仁义救济天下的苍生，抛弃了忠义思想的他忧心的是天下大道，这个道就是指华夏文明的生生不息的轮回和繁衍。他处的时代，蒙古，西辽，西夏，南宋，金朝和其他的蕃坦小国政权之间的拉锯战引发的战争，让这片土地上各族人民尸横遍野，文明沦丧。
　　下面这首诗就是他跟随成吉思汗后的政治生涯出世的宣言。
　　囊时缶破蕃坦重，
　　泽民济世学英雄。
　　学术忠义两无用，
　　道之将丧予忧惶。
　　有意攀龙不得上，
　　徒劳牙角拔犀象。
　　维思仁义济苍生，
　　岂为珍馐列方丈。
　　在耶律楚才带着希望抱负在中都城外，植被葱茅的报恩寺苦修苦等的时候，刘忠禄已经带着宝音驾驶着一队货船沿着隋朝修的大运河出发了。
　　成吉思汗让通晓各种语言和汉族文化的刘忠禄带队，陪着他选出来的第一梯队的蒙古贵族的使臣代表必勒格，带着和南宋分金的地图前去临安见南宋的皇帝。这次成吉思汗的安排是有很多用意的。
　　首先在尝试瓦解南宋和金之间的唇亡齿寒的而产生的联合关系，虽然很多人都会看到这一点，但是成吉思汗是从蒙古各个部落中合纵连横杀出来的帝王，他最知道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的协议都可以背叛，现在他就是要派人去南宋挑开这个筋。因为他以前最厌恶给金朝年年要缴纳岁贡，现在给金朝每年进贡岁币的南宋，一定有着和他过去一样的痛。他故意派人去到南宋的朝廷宣传他攻陷了金朝首都的胜利，就是显示了金朝的衰败，这个胜利他不亲自宣传，隔着金朝的南宋皇帝能尽快的知道吗？知道了金朝的软弱，被金朝欺负了几十年的南宋会不会改变对金朝的态度呢？那绝对是有可能的，这就是打猎合围猎物的战术战略。都说名花有主都可以松土，何况是与金朝有着靖康之耻的南宋。
　　其次这次让近侍刘忠禄去也是打探南宋的情况，是听说南宋一带是水路很多的地方，那些地理环境，对于北方干旱的马上名族非常的陌生，所以他让刘忠禄去的时候走水路摸一下运河一带，返程的时候让使臣直接从运河返回中都，让熟悉汉族风俗有汉人脸的刘忠禄带着宝音走一段陆地的道路。带着宝音有着父女身份的掩护，路上也好活动，同时可以让宝音把沿路的风情见闻都用笔给画下来。其实可以猜的出这次南下分金连宋之行，蒙古使者对南下之路收集的信息汇总后，是让成吉思汗放弃先攻打南宋转而开拓西域和欧洲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的隋朝大运河，是可以从中都城的北门出发的，因为金朝为了运粮方便，在中都城的北面开了一条闸河，下至通州接白河。这个河水是引卢沟桥水为水源，地势又比通州高出很多，随着雨季的到来河水会暴涨暴落，常常给附近人民带来水灾。刘忠禄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好是五月中下旬，雨量没有那么大，货船行驶的还算平稳。
　　就是这样，不熟悉水性的蒙古使者和随从都开始晕船，包括宝音，上船不久，整个人就失去了活力，胃里翻江倒海的都吐干净了，脱干净蓝色的小脸看起来变得蜡黄。最后刘忠禄不得不给宝音和蒙古使臣他们一干人等扎针和敷药后才好转。按照剧本，坐在第二艘船上的中等个四十多岁蒙古使臣必勒格时不时的要求停船，他坐在船头看着水就是不舒服，就想骑马可是没办法的耍赖。刘忠禄好说歹说的和他周旋给他扎针施药，一看他们的船队连通州都没有到，该如何是好。
　　这样子磨磨蹭蹭的在运河上行驶，随着越接近金朝的地界，河面上越复杂混乱。像运河的港口魏州属于河北，虽然是蒙古人扫荡了河北地区的城池，但是蒙古军一撤，金朝任命的民间的接受力量的义军首领，苗道润手下就来接管收复失地，包括河流码头。果然刘忠禄他们一行出了河北地区的魏州码头，接近金朝的地界河南地区的板渚时候，金朝的水上营运司就有船拦截过往从北面来的商船。自然蒙古脸的必勒格被金朝海关拦截，只有刘忠禄的带着的宝音这条船，说是做南北药材生意的金朝商人，同时给当差的衙役一箱鹿茸后被放行。这些都是事先推演的剧本之一，万一蒙古国的使者被抓就是假饵，必勒格被拦截后不会吐出刘忠禄的信息，刘忠禄带着的宝音继续南下才是真饵，那些木华黎安排的各种商贩暗桩都是各走各的，互相之间没有任何连系。
　　在金朝做过官的刘忠禄知道金朝官吏的做派，他和宝音各自换上金朝的服饰后，开始朝着南宋的地界驶过去，别看金朝和南宋经常打仗，可是金朝和南宋之间的贸易受双方朝廷鼓励和保护的。那些河道金兵看到刘忠禄确实是拉着药材和颜料粉后，带着女儿妥妥的商人味道，一路上对他都没有任何的怀疑，十几天后让刘忠禄很顺利的沿着运河而下，一直来到了金朝和南宋商人聚集的最大的商品交易榷场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