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牌》古拉格

18、睡神与死神

　　在咖啡馆精致小桌上，一排排照片摆在我面前，主题全部是同一个少年。
　　我仿佛听见乌鸦从天空飞过声音。
　　李警官浑然不觉，找服务员点单“您好，给我来两杯奶茶。”
　　“先生我们这是咖啡店，不提供奶茶~这是本店菜单您过目一下。”男人拿过羊皮簿，十分笨拙翻起来。
　　7点30我按时赴约，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看见偷拍照后又很难说服自己，这个人是警察。
　　“全是洋文看不懂，那就随便点两杯了。”李警官拿铅笔勾了两下，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走
　　“我说大叔。。。”这几张照片明显是在校园里拍的“鬼鬼祟祟跟踪他人，会被当成变态的。”
　　这个神似张东健的男人，他脸红得很生动“怎么。。。我好像被你当成，追求青少年怪蜀黍？”
　　“如果不想被这么认为，不妨说说看，为什么要跟踪黄子？”
　　“那个孩子你很熟吧？是一个漂亮男孩，就算在同性眼中也是难得漂亮，比花朵更绮丽少年。尤其，最近开朗了不少，他脸上也终于有笑容。”
　　旁边几桌女生很感兴趣看过来，听完后想报警，只有李警官满脸正常
　　“当然我知道，这都是他爱上你的缘故！”（内心OS：我表述哪里有问题？）
　　“所以呢？费劲周折跟踪我们，究竟想说什么。”
　　此人庄重亮出警官证，显示自己是神圣人民警察，最近《感谢我的爸爸》风靡校园，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没别的，希望你离那个孩子远点。”带着手套右手接过热腾腾咖啡，袖口缝隙处可见狰狞烧疤，他慢慢地搅动细勺
　　“这都是为了保护你。”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很多，但如果要打个比方，希腊神话里美丽睡神hypnos，他有一个孪生兄弟，就是死神thanatos!”
　　咖啡芬芳漂浮在空间里
　　“我想那个孩子应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过往吧。他从哪里来，又经历过什么。我印象中他一直在拒绝别人，直到爱上你。。。话题到这里，你还想继续听吗？”大叔举起咖啡勺微微一笑
　　“你说死神，是指什么？”
　　“指死神就站在他身边。”看到我惊愕表情，他继续搅拌咖啡
　　“我们警察所追求正义，就是将犯人绳之于法。那孩子很小时候，他父亲、奶奶就去世了，但根据老人留下遗书，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然后畏罪自杀。伦理上，母弑子案件其实非常罕见，古人云：虎毒不食子，就是这个道理。更不用说，体力和形体上也很难办到。”
　　警官比划了一下
　　“死者是被人用破冰锥从正面刺入腹部，一个是年迈老太太，一个是年轻男人。。。很多老警察都觉得不可能，除非这个案件存在帮凶！后脑勺伤痕也证实了这一点，死者被人用木棒重击后脑，”他分析“在站起来的摇晃间，第二个人马上用破冰锥从正面，从下往上刺穿肺部，接着是心脏。而我强调从下往上的意思是。。。
　　真正凶手应当还是一个孩子，个头小，腕部没那么有力气。也就在第一次刺偏后，才会有第二刺。”
　　“可惜没有目击证人，或者说知道真相的人，全部都被死神带走了。”
　　“一场夜间发生的大火烧毁了整个居民楼，案发现场痕迹全部湮灭，此案唯一证人正是我同事，他与妻子命丧火海，只有一个七岁女儿侥幸活了下来！火灾检测报告说是意外，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生意外？不会的，警察嗅觉告诉我，有两个人参与了案件谋划。”
　　大叔拿出两张古董扑克，放到黄子照片旁依次翻开
　　“大鬼！”
　　“小鬼！”
　　“请原谅我，具体内容无法透露，因为917火灾影响很大，当时愚蠢的禁封了。9月28号封案时刻，警队依然有不少人坚守正义，发誓揪出恶鬼joker。”
　　眼前一张又一张黄子照片，两张泛黄扑克，我始终无法相信他是凶手！或许事情并非如此，陈汝贞当年都对此案有所保留。可道长在听闻案件13年后，侦探社重启调查，立即联系了李警官上山，这是他放弃女儿中秋生日的理由。
　　“爸！”生气声音
　　一个少女冲了进来，她看起来非常恼火，揪住父亲一侧耳朵“拜托你，不要再惹麻烦了！给我去巡街。”
　　大叔由正义凛然形象一下跌落狼狈，在被拖走前还冲我喊
　　“同学，今天事情请你保密！”
　　警察临走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明月在云海里穿行，乌云静悄悄遮住光芒，肃寂秋风带来诡异寒意。我来到小区楼下，意外看见一个哼歌女孩。近距离看，她明眸皓齿堪称美丽，短袖露出左手臂却有大面积难看烧疤，我一直以为女性会把这种伤口藏起来。
　　左手抛着一个苹果，李昭雪歪头看我，模样可爱俏皮
　　“卫诚学长你好~”
　　“你是。。。”
　　她甜甜一笑“傍晚在咖啡厅里那个女孩。怎么，你不认识我？”
　　“春风精神很感染人，伟大爸爸，那个。。。爱护校园环境人人有责，贫困生应该自立自强～”这都什么和什么
　　少女起身站在我面前，拿苹果吃一口“那就好，学长扫地真辛苦！我还怕你骂我呢！”
　　她没有给我反驳机会“说实话，我是有事找你，今天我爸爸来找过你，没给你添麻烦吧？”
　　猫避重就轻
　　“李警官请我喝了咖啡，人也十分客气。”
　　“学长，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李昭雪忽然情绪低落，拉住我双手恳求“这个周六9月28号，想约个地方和你碰面，聊一聊我爸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
　　“以及当年火灾，还有。。。黄子学长！但今天事情必须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哦！”
　　“可是。。。”
　　她松开我双手，明亮眼神能穿透人类灵魂
　　“学长反应好迟钝。我上来就喊你卫诚学长，就是知道你的对么？事实上，我关注你、还有你们侦探社很久了。甚至以为，侦探社可以通过演讲稿内容推测——我，李昭雪！是给你们提供情报的第三人。”
　　云层从月亮脸庞移开
　　少女表情诚挚
　　“之所以清楚情况，是因为我——是当年居民楼大火幸存者之一。”
　　“好，那我答应你。”
　　李昭雪便给了我一个地址和时间，临走前开心地说“学长，到时见喽~你可不能爽约。”

　　到家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心乱如麻。黄子找我告白那晚，警告说从第三人口中得知真相是被人利用，一定会找上你，捏玩偶头般消灭。就在今晚，李警官代表正义出现，他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海拯救无辜，坚持13年追求真相，手拿锁链穿越迷沼逮捕恶鬼。
　　咖啡厅里，他认真劝我离黄子远一些
　　“这是为了保护你。”
　　黄子紧紧拥抱我，竟然说过同样的话。李昭雪脸庞有一丝犹豫，她想告诉我什么，可为什么不当场说，而要等9月28日呢？
　　我想找小郄。政委最近被春风精神洗脑，微信座右铭：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大晚上手机打不通，还在开会。
　　未避免遗漏线索，我打算把演讲视频一字不拉再听一遍，刚播第一句：我是一个孤儿~还没开始爸爸+A、爸爸+B、爸爸+C360度洗脑循环，荣老师电话打过来，口气相当急迫“卫诚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
　　“你在干什么？”
　　“。。。听春风精神演讲视频。”
　　电话那边言彦一拍大腿“回来再歌功颂德！快来，老头要投湖了！”

　　张院长住老区教工宿舍，是一幢两层小楼带前后院房子，门口一盏应急感应灯被声声“张老，张老！老张，老张！”叫得时亮时灭。借朦胧月光（为节省电费不开灯），老头穿破网汗衫和红色大裤衩，腰上别一根痒痒挠，树懒般紧紧牢牢抱住一颗葡萄架。
　　“都别过来！都别拦我！”一番秦王绕柱走位，院长露出贴着纱布的脑瓜。
　　言彦和另几个老师摆出老鹰抓小鸡架势，跃跃欲试，在前进边缘反复刺探，期间以言辞诱降“您这是干什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一个女学生在打野外置位——噗通一声跪下、匍匐前进，边说老师不要死，你死了谁保护大家。
　　旁边“哇”得哭倒一片，哀鸿遍野。
　　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白天人都好好的，什么刺激能打击老头顽石般的心？有个女教授说，学校文件决定撤销古建筑学专业，于是老头在系内舌战群儒！说这可是革命战争年代，林、梁夫妇特别开设学科，历代京洲学子呕心沥血、资料文献汗牛充栋，怎能说废就废？人家怼他，都什么年代，上哪儿招这么多人傻钱多学生。设计院一堆牛马熬夜画图纸为祖国早点现代化而奋斗，啥古建筑？谈钱的年代，谈情怀不好使。
　　老头急了，你们懂什么！故宫一块砖头都价比黄金，凝聚高级工匠技艺和古人智慧，是独属于中华文明宝贵财富。想要保护建筑遗产甚至复兴优秀文化，不是商业化粗制滥造，要懂技术，更要有情怀。你们连一块砖都搞不明白，成天扫地修面子，不修里子。
　　人家懒得理他。
　　老头换了一张好脸，说发展过程中是有错误、会走弯路，但近几年我们国家认识到问题，提倡保护优秀传统文化。过几年，培养出具有专业知识技术人才，会有市场的。
　　党组织书记息事宁人，说，这样！张院长的话也不无道理，相关诉求我们会向上级反应，开会后决定。
　　今天正式文件下来了，师母说老头会上怒斥众人无知，回来后伤心得哭床扽被子、撞墙！隔壁老师见他大晚上急匆匆出门，怕想不开投湖。古建筑专业的三个学生在群里听说了，全部跑张院长家来，才有这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