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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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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老鸨快步朝我走来。
我心下一紧,定是有棘手的工作来了。
老鸨一脸笑盈,我也回以这般假笑。
“祁王爷邀你现在去府上献曲,我已经帮你在门口安排好马车了。”
献曲,又是献曲,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首曲子,那群人怎么就听不腻呢!真是手都弹麻了。
“好的,童姨。”
我恭敬点头接下,侧头一眼示意小丑跟我走。
路上,小丑不知是从哪看出我心绪不宁。
问道:“苏姐姐,有哪不舒服吗?”
我虽然嘴硬轻笑说“我能有什么舒服不舒服。”
可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作为醉花楼的头牌,我对外还是处子之身,是只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失意才女。
可那不过是对外宣传,方便提高价格的。
一般的富家公子,如果我不想接待还能以这种理由推脱掉,但面对官家,真的强权我哪有借口可推脱。
只是为了卖的好价,老鸨配合着我演戏。
对着将军说“这姑娘可是只许了你一人,你可别辜负。”
对着世子说:“这是姑娘的初夜,还望世子怜惜。”
我还在不知哪个王爷床上的时候,丞相派人来花楼寻我,老鸨就说“姑娘今日是病了,明日好转些,定亲自上门赔罪。”
总之这样游走在权贵之间,两边欺瞒,充当着只有他们才能摘取的花,满足着他们独一无二的掌控欲。
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祁王爷,也是个丑八怪,还是个老不死。
他是醉花楼的幕后老板,我游走在其他权臣之间也是他的受意。
作为老板,他自然是第一个采花的人,但他却嫌那次之后的我脏,后面又想跟我玩,又不想直接接触我身体,所以总想一些奇怪的招数来玩弄我。
虽然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我也不是没见过,但其他客人总还忌惮着醉花楼背后的隐藏势力,所以不至于对我玩命,但那老怪物,大概一点也不会心疼失去我这个头牌,他有的是信心去再造一个头牌。
所以我总觉得祁王府是鬼门关。
我带着小丑进了秋园,里面觥筹交错,倩影翩跹,宾客有些许老熟人,多了些青年才俊,主位坐着那佯装端正慈祥的祁王爷。
“托祁王爷的福,今日才能有幸一睹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啊!”有公子感激涕零,话音一落,众人端酒相敬。
听我抚琴,琴音绕耳醉三分,三曲毕后,表面是我告退离去,其实是小厮领着我去别院等待那醉酒的禽兽。
我望着那灯火通明下气派的祁王府大门,转身让小丑先离开。
“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了,困了就在马车里睡吧。”
“我真的不用跟去吗?”小丑疑惑道。
我嗯了一声,独自踏进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清晨,天边才露一丝白光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裹着一件陌生的披风从祁王府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出来第一眼,我就看见小丑站在马车前望着我。
她难道没睡吗?我以为她会在马车里呼呼大睡才对。
我立马收起刚刚那副怯懦恐慌的表情,挺直了腰板缓步走上前,小丑迎上来,伸出手搀扶我。
我不经意间抬手的同时,好像瞥见手腕上的淤青漏出来了,慌张下想低头收手掩盖,却一瞬间对上了她波光粼粼般的目光,吓得我顿时惊呼着甩开她的手。
“你在可怜我吗?你也配!”我咆哮般呵斥道。
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又恐惧地瞪着她。
她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脸,淡淡地说着:“不是可怜你,只是觉得你真辛苦,换我是不行的,虽然我长得丑,按理说是没资格嫌弃别人的,但果然还是接受不了丑的,就那胡子拉碴,脑满肠肥的样子,一脸老死的皱皮,看着就令人反胃,亏你能忍住不吐,还要陪笑,那是相当不易的,我只觉得佩服。”
她看出来了,她全都看出来了,她那么聪明,又跟在我身边那么久,这些勾当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呵!毕竟别人看了你的脸,那该吐的是别人才对。”我抬头睥睨,赌气道。
她也不恼,只答:
“嗯,确实是这样。”
再看她那到死不活的脸,气瞬间消了大半,任由她搀着我上了车。
那早,是在她在我皙白肌肤的狰狞伤痕上涂抹了药,那时我总觉得我与她之间又失去了什么。
疼痛总是有两波,最初,和突然意识到的第二天。
我躺在床上翻个身都感觉骨头快散架,只凭借一口气,无力地躺在床榻。
傍晚楼里又是人声鼎沸,但我是头牌,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所以一般我可以休息。
可天有不测风云,世子偏偏又带着他朋友来听我抚琴。
“之前已经好几次推脱打发他了,这次再说什么不太好吧,只是去弹弹琴而已,你就忍一忍吧。”童姨站在我床前,显然是不见我起床是不会走了。
我咬紧牙,硬撑着一口气尝试爬起床时,一旁的小丑突然开口了。
“我可以代替苏姐姐去弹琴吗?”
“你?”童姨歪嘴一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根本不信这个买来的丑奴能弹琴,毕竟培养我都花了五六年。
可我居然鬼使神差地问:“你会弹琴?”
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回道:“虽然还没有弹过,但是看一次就会的,更何况我还在你身边看了那么多次。”
本来还有些期待的,但听她这样一说……我明明觉得不可信,却还是给了她机会。
“那你现在弹一下试试。”
是因为我不想去吗,所以才愿意相信她的荒唐。
童姨在一旁白了我一眼,但也没阻止,指了指一旁的琴道:“那你快弹吧,我倒要看看,哼,你要是纯耽误我时间,有的罚你。”
她学着我的坐姿,端坐在琴前,竟有模有样的开始抚琴。
琴音绕梁,听得人如痴如醉,虽不如完全的我,却有了七八分像,我和童姨皆有些震惊。
“可惜啊!这张脸,有这天赋。”童姨眼冒金光。
可我心中却在暗自庆幸,真是幸好她长得够丑。
“做戏做全套,就说我落了点病根,脸上起红疹,暂时不方便露脸,又怕传染什么的,可不好让贵人沾染病气,所以我就隔着屏风献丑了,让小丑换上我的衣服,带着面具去吧,这样可以吧,童姨,总比我去,一不小心露出什么淤青,那怕是更难解释了。”
显然,童姨提溜着眼珠也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叫来人给小丑打扮上了,她个子比我矮一些,在鞋子里垫点东西,整个背影看着就完美了。
青色罗裙一点翠,长发如墨珠玉亮,芊芊玉脖骨如棱,若隐雪肩轻纱间,不见半点风尘艳。
恰如仙子下凡,好一个倾国倾城的身姿。
她带上白色面具,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见真的我离开了。
心中顿时有些惊恐。
这次演出没有什么意外,世子很满意,还嘴里说满心愧疚,以为我故意装病躲他,对不起多猜疑我了,让我好好休息。
“呵。”
我听着小丑带回来的话,不甚高兴。
看着她还穿着我的衣服,心想果然丑死了。
我招手让她来到我床边。
“跪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可脸上看不出半点惊讶与惶恐。
正常奴隶被主子这样对待,大概已经以头抢地,就算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也大喊着求主人宽恕了。
可她倒好,只是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一脸淡定的看着我。
我伸出手,手指沿着她脸上疤痕的纹路细细摩梭,我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丝荒谬。
我想是不是因为她脸上的伤疤太大才掩盖了她的表情。
说不定她已经委屈的想哭了,只是疤痕掩盖了太多,我看不出来而已。
我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问道:
“你羡慕我?”
她点了下头。
“那——你是不是想取代我?”我微笑着看着她。
结果又是令我意外的回答。
“你需要我取代你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取代你。”
“哈。”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般不应该避嫌吗?就不怕让我知道了她的野心后马上扔了她吗?
可马上她的后一句话让我笑容消失。
“我猜,你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有些心情凝重地转头望向她,问道:
“你想离开这儿?”
她回道:“苏姐姐去哪我去哪。”
“他们不会让我那么容易离开的,你不会以为钱真能为我赎身吧。”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这种事呢,我不禁冷笑。
“只要足够有权有势。”
她斩钉截铁回答的模样着实吓了我一跳。
权势?呵,还有什么权势大的过王爷,皇帝吗?他若管,醉花楼为何还存在。
不过从刚刚的事来看,我有些好奇小丑的过去了。
“你以前是官家小姐?”
我猜她以前应该学过弹琴,不然真的只是看看就会了?平日举止行为也算得上守礼,隐约还有些大胆,对人不卑不亢。
可只见她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家只是普通农户,若说不同,大概是我父亲是个赌鬼酒鬼吧,也是因此欠债才将我五十文卖给贩子。”
五十文?比我买的价便宜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