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看不见的室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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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村在山脚，那老庙在山腰上，算起距离来其实不太远，奈何山路崎岖泥泞，走的还不是来的那条道，众人乌泱泱地挤在一块。
在顾辰安为数不多的回忆里，老庙平素寂静，并且不被允许参拜。
村长走在队伍前头，手里拿着素白的长巾，两边开路的壮汉洒黄纸开道，跟着长棺的老妇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
顾辰安平生第一回穿上素白，斗篷似的缟素披在身上，朦胧之间竟像是白色的盖头。
风起，缟素被吹动，他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紧抿的唇和流畅的下巴线条。
数道阴冷的视线汇聚在青年身上。
“Yina?ga??ānga gha, hūna pā?a nāphē, icchā?o yuta, so nīhū?gā, bud dāchāushē?ga, bud dālūn hūī—”
顾辰安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抓住身边人的肩膀，眼神发虚，神色茫然地直挺挺往下倒：“我……我有点……”
“诶！诶？！”那人直叫道，“娃娃，你咋了？你咋了？”
“我——”话还没说完，便彻底晕过去。
“老潘，老潘，这娃儿晕了！老潘！”
众人虚虚靠拢，把地上的顾辰安围成一圈，一左一右架着两个胳膊拖起来，拍拍他的脸颊，毫无反应。
“晕了，确实晕了。”
“好，把手脚都绑好，记得搜身，一会潘大潘二和我把人送后庙里去。”村长伸出五指，严肃地震声，“至于……抓到那……几个，还是照旧在庙前……死，记得别忘了悬棺！”
“可别……跑了！一定……锁住，全都……留在这！”
顾辰安一边装晕一边偷听，几人嗡嗡在说话，听得并不是很真切。
他感到四肢被粗糙麻绳绑住，身体被扛在肩上，胃里一阵翻涌，眼前明明暗暗，胳膊又被拽得生疼，吱呀的殿门哀嚎着打开，尖利刺耳。
砰！
青年被狠狠丢在地上，村长动作迅速地把门一关，生怕有什么东西追出来似的把殿门严实关好，还有铁链哗啦的声响。
顾辰安瞬间睁眼，环顾四周——入目第一眼，是一排排庄严的镀金神像，粗略数下来有八座，但细看，就全是悚然之意了。
一边观察，他用巧劲挣脱束缚，这种绑人技术完全小儿科，困不住顾辰安。
这些佛像的动作姿态甚至装饰都一模一样，但唯有面目不一样，雕刻地栩栩如生，五官极为精致，它们的眼睛都被符咒遮盖，唯有谢子亦那一座。
眼睛像是活物一般盯着自己。
庙里充斥着极为浓重的檀香，混合着不知哪来的腥气，直冲脑门，低低的声音循环往复地念着经文……和那老妪嘴里念叨的是一样的。
这就是后庙？
“嘶……”
冰凉的吐信声慢慢放大，青年猛地转头，正好对上一双幽绿的竖瞳，那是一条比人还大的巨蟒！
通体漆黑，姿态紧绷。
[生存警告：检测到危险因素，邪祟爪牙，请注意]
[生存提示：衪的信徒无处不在，衪的爪牙无处不在，都是衪的眼睛，始终如一地注视同一个方向，你是它的同类吗？]
顾辰安反应过来，慌忙把颈间玉石摘下，在那巨蟒眼前晃荡——这玉石是谢子亦给的，应该可以作为身份的认证。
“嘶……”
那巨蟒缓慢地蠕动着硕大的身躯一点点攀到青年身边，尾巴尖蜷缩游移在顾辰安的小腿上，调皮地蠕动，激得顾辰安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冰凉滑腻。
巨蟒尤觉不足，扭曲缠绕着他的小腿，无声地收紧，鲜红蛇信丝丝缕缕卷着青年尾指。
“嘶……”
磨蹭半晌，它才悠然地往神像后面钻去，青年屏气凝神地跟着，只见那神像后面有一小块形似莲花的空缺——正好能放入玉佩。
咔哧咔哧咔哧……
墙面挪动，尘土飞扬，一道暗门出现。
那暗门不知通向何处，里面黑黝黝一片，半点光芒都照不进，透着森然寒意，他心里有些发怵。
顾辰安心一硬就头铁往里走，两侧石壁潮湿，这暗道深邃，他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只有细微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潘家村人收走了他拼.多多上九块九买的装饰机，真正的手机被自己藏着也没带在身上。
继续往前走大概五十米，光线在前方若隐若现，直到彻底钻出暗道，视线豁然开朗，眼前跃动的烛火刺目，顾辰安头皮发麻——这是个墓室。
四根石柱立着，从石柱延伸开的手臂粗铁锁死死环困住中央的冰棺。
他瞳孔紧缩——里面是谢子亦！
人身蛇尾的谢子亦。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的天定姻缘不是人，但真正面对的时候，顾辰安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那漆黑蛇尾足有自己手腕到手肘的长度那么粗，鳞片密密麻麻折射着幽光，无比怪异却又和谐的畸形感。
他的视线上移。
周边墙面上满是大片斑驳壁画，色彩已然暗淡，从掉色程度上判断，起码也有一两百年的历史。
青年一幅幅看过去，诡异的奇像交织。
半人半蛇的神受到万人供奉，壁画上的祭司把一个没有下肢的孩子和巨大的蛇尾强行拼凑缝合在一起，满目血腥。
畸形的人造神在痛苦中死去，化为厉鬼报复众人，以魂魄为食，力量越发强大。
祭司启用法器符咒将厉鬼困在此处，惶恐的民众每年献上鲜活的祭品，为了平息神的怨气，以炽火之礼表示尊敬。
接着是火光，无数的火光在眼前燃烧，人们围着火光里的人跳舞……
最后是大蟒，那条黑色的大蟒在吞食东西，然后，然后长出上半身……人和蛇重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谢子亦难道是那个冤死的人造神吗？
那为什么外面摆的神像有八座？
自己又为什么会被丢进后庙里？
顾辰安感到疑惑，走到冰棺前，但那些铁链分外沉重，他怎么也推不动，只好再查找别的线索。
“那是……”
青年眼前一亮，快步走近——这里有个明显的凸起，应该是有暗格在底下，吹掉上面的一层灰尘，显出复杂未知的字符。
他挑出能辨认的字眼，是一串人名。
从上至下，恰好八个，谢子亦是最后一个，在谢子亦之后仍有一个凹槽……
顾辰安心底发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潘家村还在延续造神仪式，那从前的八个孩子就是被选中的“神”，丢进破庙里任蟒蛇吞噬，然后潘家村人再以这个孩子的形象雕刻神像。
青年感到一阵恍惚，这些奇妙的字符逐渐像水一样流进耳朵……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年幼的自己根本不是因为走阴而丢在路上，根本就是被选为“神”，全村人都知道这事，都认为顾辰安必死无疑，但自己却奇迹般活下来！
他遇见了谢子亦的鬼魂。
老村长来乞求降福却遭到“神罚”，自己活生生地站在庙里，还戴着“神”的信物。
年幼的孩童被半人半蛇的邪祟拢在怀中，视若珍宝地亲亲额头，不带半点欲望，邪祟眼中一片澄澈。
“阿亦阿亦……我长大会来找你的。”
“如果辰辰忘记我了怎么办呢？”
顾辰安小声嘟囔。
“才不会忘记。”
“没关系的，忘记了我也会把辰辰带回来。我未来的小新娘。”
邪祟的眼睛能看到未来，他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手底下的暗格忽然缓慢向上抬，里面打开，藏着一把镶满钻石的匕首以及一个凹槽，用晦涩的繁体字写着。
『血祭乾坤』
顾辰安拿起那冰凉的匕首，心下思量。
这意思——是要让自己放血。
凹槽底下有个小洞，不知道自己要放多少血进去，但如果现在退缩，那不是白干了……
看着冰棺里的人，青年咬唇，深吸一口气，拿起匕首在手心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线绵长落进凹槽中。
理智在脑中狂颤。
痛痛痛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顾辰安的脸色逐渐苍白，谢子亦，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要下去陪你了。
上身一晃，他强撑着理智，身体慢慢滑落，掌心还紧攥着滴血，耳边缓缓失去声音，青年无力地垂下头。
四条铁链剧烈颤动，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哐啷声直到彻底崩裂！
掌心被轻轻舔.弄，手背稳稳落在柔软的肌肤上，意识消失之前——顾辰安看到了那双熟悉含笑的眼。
苏醒的邪祟温柔地将人拢在怀里，漆黑的蛇尾以独占的姿态圈禁着自己的珍宝，我的小新娘果然如我所想的一般。
帮我解开了这个该死的封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