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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恶魔的怜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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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里尔踏着楼梯一点点走到最顶层的铁门边,将钥匙往左一扭动,悬挂在上面的锁“咔嚓”一声便解开了,粗重的铁链窸窸窣窣地堆叠成一团,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过道里只有一直亮着的灯光,一如既往地安静,每走一步都会有细微地回音传入耳朵里。
他走到过道尽头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了门,将一阵冷冽的风也带了进来,风灌进后颈,桑里尔不禁缩了缩身体。
房间中间摆放着的一张铺着的洁白床单的单人床上,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别找了。”
声音从摆放着药剂的架子后传来,少年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装着红色液体的量筒。
“嗯。”桑里尔走到少年面前,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排药剂柜子,让人看不真切模样。
“我又不会跑,每次都这么神经兮兮地干嘛?”A忍不住抱怨道。
“我也没担心你跑,这个铁门根本困不住你,不是吗?”桑里尔语气淡然道。
“镇定剂又没用了?”他看着A手腕上缠着的绷带问道。
“可能是吧,他们那些人太粗鲁了,还划伤我的手臂,你说下次我要不要也要他们的一条手臂作为赔罪礼?”A好奇地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你失控起来就像一个疯子?我奉劝你还是控制着点,我可不想因为你再去支付多余的医药费。”
“能给你添麻烦的话,那我可太感兴趣了,下次就看看哪个不顺眼的,立马就把头割下来,泡在你这些瓶瓶罐罐里,做个不会腐烂的标本也不错。”
他凑近桑里尔,轻轻地问道:“你说,那个长发波浪最美艳中年女郎怎么样?眼含秋波,可真是让人难忘,不如把她的眼珠挖下来,这样你就能时时刻刻看见她了,也不必每次来都时不时带着女人的粉脂味。”
A才不会特地去记住这样一个中年女人的名字,但是他知道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和桑里尔身上那不属于他的味道是同一种,也能猜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桑里尔也不管A的疯言疯语,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在战场上的话,A适合做个在逆境中决一死战的指挥者,没有底线只有满脑子的欲望,想要毁掉一切并且自己也不想活的毁灭。
“你喜欢就挖下来。”桑里尔知道他说的是撒尔妮,但还是毫不在意地说道。
对面人好像被逗笑了一般,“放心,我对你的女人可没兴趣,本来人就古板固执,要是连你的女人都伤害了,你生气杀了我怎么办?虽然我求之不得。”
桑里尔没接话,他心里还在想着在档案室里和莫奇里格的那番谈话,到底该怎么抉择呢?A或者是云卡莉亚这两个人。
“你在想什么?你的情绪看起来很低落。”A问道。
“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吗?”
A不知道桑里尔为什么会问这样的突兀的问题,今天的他显得有些啰嗦。
“没想过,我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又该怎么去想象未来呢?或许有一天,我就在这间实验室里,就躺在这张床上,然后就在某一个寻常的日子里悄悄自己死掉了,谁知道呢。”
“你有想过杀了我吗?”桑里尔问道。
讨论着这样的话题,应该是气氛凝重的,可是两人脸上却没有一丝紧张的神色,就像是一次寻常的问答一样。
“en......想过啊,尤其是刚醒来那段时间,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手术刀一样。”A走到手术台旁放置着各种器械的案桌旁,拿起一把手术刀细细端详起来,“恨不得要把我每一寸血肉都剖解了一般。”
“是么。”
“对啊,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当然了,要是有一天能亲眼看到桑里尔你的尸体,我应该会感到有一丝愉悦的吧。”A毫无顾忌地说道。
“谁知道呢,我已经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具正在慢慢腐烂的身体再也无法动起来,我就可以到前国王陛下那里去谢罪了,我会俯首跪在他跟前,痛哭流涕地和他道歉,乞求他原谅我的迟来。”
“那你要不要也跪在我跟前和我道歉?趁着你还没死,如果态度虔诚一点,我可以考虑原谅你。”A嘴角扬起弧度,眼里充斥着好奇和兴奋。
“你也会下地狱的,到时候就看看谁先下地狱吧,别想着自己能逃脱,恶魔怎么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桑里尔的话凌厉又让人忍不住感觉有压迫感。
“看起来我过去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喽?”
“别想着套我的话,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只要我还没死,你就永远逃不出我的掌控。”
桑里尔接过A递过来的手术刀,在A另一边没有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快速割开,皮肤就像一张薄纸一样,毫不费力就划破了手腕处的皮肤,惨白的手臂迅速浮现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滑落。
桑里尔拿了一个量筒,接过A手腕滴落的血,A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淡漠地盯着手腕涌出的血,似乎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又寻常。
A没移开眼神,“桑里尔,你说我的血液到底有什么用呢?”
“我也不知道。”
“我的血液不会凝固,就像是水一样,你说有一天我的血会不会流干,然后就死掉了。”
这次桑里尔只接了一点血便拿过绷带给A止血,“这就够了?”
“对,就这么多吧。”
“这够你研究么,要不再接一点?我又不吝啬这么一点血。”
桑里尔只是摇了摇头,“明天为庄园的孩子们举办生日宴,我可能会晚一些来。”
“生日宴?倒是稀奇,我们这么一丝不苟的桑里尔先生竟然会想起为手里这些微不足道的试验品举办生日宴?”
他也不管A的暗讽,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皇庭那边的人来举办,不是我的主意。”
A看着手腕上缠好的绷带,又抬眼看桑里尔,“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桑里尔沉默着,似乎在思索,“想做的?想去墓园祭拜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们,我已经十年没有去看过他们了。”
“那等你死了,我就替你去完成心愿。”A爽快地说道。
“谁知道呢,他们才不会想见你,你最好不要去他们眼前晃荡。”桑里尔终于有了些愠色,话语里多了些警告地意味。
“今天的你真的是特别啰嗦,你是不是要死了?”
桑里尔瞥了他一眼,心想死的人就是你,我现在正在决定着你的生死,你那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暂且收一收吧。
“我现在倒是想杀了你。”
桑里尔顺势坐在单人床旁边的凳子上,眉头微微蹙着,浑浊的眼睛里看不清情绪,沉默着没有再说话,A也不管旁边的桑里尔,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也不管因为这一动作手腕的绷带又晕开一下片红色血迹,闭上眼放空自己。
他想到了今天遇到的女孩,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尽管她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很蠢的小姑娘而已,或许两个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吧,人们一向言而无信,更何况他们才认识不到几小时。
此时,云卡莉亚刚刚回到禁闭室,她打开铁门,女仆倒在地上还没醒来,她越过女仆,卧躺在床上,将手里的地图小心翼翼展开放在床头仔细研究了起来。
船会在渡口停留,从这里出发,她要穿过一片森林,然后到达一片空地以后,再往东边一直走,就可以到达渡口了。
太远了。
一路上还要避开岛上的守卫,还有确保在没人发现的时候溜进船仓离开,根本不可能。
云卡莉亚一下子觉得离开伯赫陵岛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如果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就好了。
感觉有些困了,刚想闭上眼休息一会,旁边的女仆突然抽搐了一下身体,随后又从低声艰难地挣扎着起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躺在这里?”
也许是快要天亮了,禁闭室的排风窗透过丝丝光线,女仆只能勉强看得清大致地事物轮廓。
她捂着嗓子,觉得嗓子像是吞了刀片一样难受,喉咙像是卡着异物一样,让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云卡莉亚,你做了什么!”说着女仆刚想向前把云卡莉亚从床上揪起来,便因为重心不稳又摔倒在地,膝盖狠狠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捂着膝盖忍不住吃痛惊呼一声。
“滚出去!”
云卡莉亚瞳孔颜色又变成了明亮的火红色,像是愤怒的火焰在燃烧般诡异又极具压迫。
“你说什么?云卡莉亚你......”女仆正想扬起巴掌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云卡莉亚,却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仿佛泄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一动不动。
“滚、出、去!把门锁上。”云卡莉亚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女仆发懵地脑袋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再也没有了脾气,像一只被操纵的木偶,迈开僵硬的双腿走了出去,又乖乖将门锁上。
听到门外落锁的声音,云卡莉亚才安心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