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守望者》小邑君

3、恶魔的会面（1）

　　云卡莉亚被女仆们粗鲁地扔进了禁闭室，随着一声“咔嚓”，她知道铁门外落了锁，才放下心来，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
　　云卡莉亚是故意激怒莫奇里格的，目的就是进禁闭室。
　　禁闭室光线很昏暗，甚至有些潮湿逼仄，高高的小窗户里装了一个结了蜘蛛网的排风扇，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床薄被就再也没有任何装饰。
　　她钻到床底，从不易察觉的昏暗角落里掏出了一张火车票，纸质的，有些泛黄和褶皱。尽管她已经尽力在细心保存，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磨损，甚至折叠处还出现了破洞，那是她的爸妈给她的。
　　她看不懂上面车票的意思，但是她记得爸妈和她说过，拿着这张车票就可以回家，所以她一直都不敢弄丢，但是她不敢把车票放在和其他孩子一起睡的房间里，那些孩子非常恶劣，她敢肯定她们一定会把这张火车票扔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有一次，云卡莉亚又被针对了，是那个叫茉莉的女孩。茉莉诬陷云卡莉亚偷了她的项链，很明显的栽赃，但是女仆们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云卡莉亚训斥了一顿，云卡莉亚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就被提着衣领扔到了禁闭室三天，不吃不喝竟然也没死。
　　伯赫陵岛的孩子们都很惧怕进禁闭室，所以他们只能乖乖听那些女仆的话，甚至讨好那些女仆。她不想去讨好那些女人，她故意惹怒那些女仆，那些女仆本来也不喜欢云卡莉亚，因此进禁闭室便成了常态。
　　云卡莉亚记得爸妈曾说过，有一天会来接她的，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受到过爸妈的来信，其他孩子都能收到亲人的信件，只有她没有。于是云卡莉亚决定，她要去找他们，手里的这张火车票可以带她走。
　　这次，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离开了，那个机会就是莫奇里格。
　　庆生宴那天，女仆们肯定不会像平时那样监管那么严格，她要偷偷藏到莫奇里格的船里然后离开。在听到莫奇里格提起生日宴的时候立刻就在脑子里计划了，她对于记忆和学习有着天然的敏锐，也正因为这天赋，她才会被送到这里来。
　　她仰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看着光线一点点消失，直到周围一片昏暗，静到她似乎能听到脑子里嗡嗡的声音。
　　“咔嚓，咔嚓。”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云卡莉亚起身坐在床上，双手撑在床边，双腿悬空晃荡，眼睛死死盯着某处，即使再昏暗，她也能看得清，可能就要归功于桑里尔给她吃了某种不知名的自制药以后，某一天夜里她发现她的眼睛能看的清黑暗里的一切，但是没和任何人说。
　　门开了，今天没有月光倾洒进来，只进来了一阵略微有些急促的冷风。走进来一个女仆，她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提着食盒。
　　“真是见鬼了，往年也没这么冷。”女仆缩了缩身体，埋怨地喃喃道。
　　女仆的手电筒到处扫射，云卡莉亚的眼睛有些被晃到了，忍不住歪头闪躲刺眼的光线。
　　“云卡莉亚，这是你的晚饭，赶快吃吧，要不是莫奇里格大人来，你还吃不上这饭呢！”
　　女仆把食盒放到云卡莉亚的跟前，把一碗冻汤递到云卡莉亚面前，还有两个黑麦面包。
　　“要吃完，不许剩。”
　　云卡莉亚不喜欢吃胡萝卜，看到碗里堆满的胡萝卜，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厌恶，这些食物里全是让人深度睡眠的药物，还有一些桑里尔自己研制出来的会对人体产生影响的药物。
　　“把钥匙给我。”云卡莉亚冷冷地说道。
　　“你说什么......”
　　云卡莉亚的浅红棕色瞳孔在黑夜中逐渐变为明亮的血色，如同燃烧的琥珀，诡异而妖艳。女仆还未来得及发出一丝惊呼，视线与云卡莉亚短暂相接的瞬间，大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彻底陷入空白。她的神情呆滞，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钥匙……钥匙……”声音像从深渊中传来，空洞而机械。手电筒从她手中滑落，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她毫无察觉。失去灵魂般的她，从口袋里颤抖地掏出钥匙，木然地递给云卡莉亚。
　　云卡莉亚接过钥匙，冷冷地瞥了一眼失神的女仆，语气冰冷如铁，“把这些食物吃完。”话音刚落，女仆的身体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操控，动作僵硬且机械地执行着命令。她手中的碗被狠狠怼到嘴边，仿佛口腔已失去控制，像个无底洞般将冰冷的冻汤倒入口中。她没有咀嚼，汤汁直接沿着喉咙流下，“咕咚，咕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黏稠的汤液从她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淌到衣服上，粘稠、油腻，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女仆的动作没有停顿，双眼无神，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机械而无生气。
　　看着女仆将所有的食物全部吃完了以后，重重地倒在地上，她明白是食物里让人深度睡眠的药物起了作用，她才迈开腿离开禁闭室，又从外边将铁门上锁。
　　她要赶紧在天亮的时候回到禁闭室，让人深度睡眠的药效只会持续到第二天天亮，莫奇里格的轮船要在后天晚上才会离开，她必须要规划好路线，以防迷路。
　　她记得桑里尔的房间怎么走，他那里肯定有伯赫陵岛的地图，这么一规划，云卡莉亚一边躲避着来往的女仆，一边回想着路线往前走着。风吹的很急，高大粗壮的树扭动着枝干，躯体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哆嗦着叶子朝这个单薄的小女孩伸出魔爪。
　　桑里尔的房间在孩子们居住楼的最顶层，但是一般人上不了最高层，楼梯口被好几道铁链和大锁锁着。失败的试验品极其危险，为了防止癫狂时候发生暴乱被误伤到，所以只能这样多加几层防护。
　　撒尔妮曾无数次劝桑里尔搬离居住楼，但是桑里尔不肯，他要随时随刻观察和记录试验品的状态，不断去优化药物，他要培养出最完美的试验品，这将是他的家族重振荣光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他此生最重视的事。
　　云卡莉亚脚步轻轻地走上楼梯，静悄悄地，一旦给孩子们吃下深度睡眠的药物后那些仆人便离开了大楼，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重返大楼叫醒孩子们。
　　刚准备走上前，一阵喧闹声吓得云卡莉亚立马缩回一个阴暗角落藏起来，这个视角里只能看见灯光照在铁门上投射下来的影子。
　　“快！镇定剂！”走廊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女声带着压抑的恐惧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中。鞋跟的急促敲击声混杂着杂乱的脚步。
　　“按住他的手和脚！别让他挣脱！”一名护士喊道，语气中夹杂着惊慌。房间里传来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猛力掀翻，接着是撕裂般的怒吼，震得墙壁都微微颤动。
　　“啊！他的血溅到我眼睛里了！我看不清了！”另一道尖叫声猛然响起，声音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
　　“该死！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一个洪亮的女声愤怒地咆哮着，怒火中透出绝望，“按不住他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快！压住他的头，别让他咬到自己！”有人喊道，声调颤抖。
　　走廊里回荡着恐怖的嘶吼声，尖锐得几乎要撕裂空气。那声音里充满了不满和暴怒，像是野兽濒临崩溃的咆哮，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房间，撕碎所有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云卡莉亚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如尖针般刺入她的脑海，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怀疑自己是否正听到了地狱中的野兽在咆哮。
　　片刻后，声音突然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周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云卡莉亚站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地上的铁门的倒影，等待着那些人离开。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依旧悄无声息，仿佛那些恐怖的场景只是她的幻觉。
　　就在她以为今晚会无功而返时，寂静突然被打破，一声低沉的对话声从门后传来，冰冷的语调让她的心猛然一沉。
　　“终于结束了，折腾了快两小时，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云卡莉亚忍不住往里缩了缩，不远处传来一阵铁链撞击的“叮叮”声，地上铁门的影子上出现了三五个高矮不一的人影，听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又走远，她的心在忍不住砰砰狂跳，要是被那些人发现她在这里，她一定会被打死的。
　　“你在看什么？”
　　一句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吓得云卡莉亚几乎要惊叫出声，像是一道电流瞬间贯穿她的全身，肢体因骤然的恐惧而微微发麻。她的呼吸仿佛被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没……只是觉得有点怪，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看似的，可能是今天太累了。”那人不安地回应，声音里透着一丝莫名的紧张。
　　“别提了，我也觉得怪。我肩膀疼得厉害，刚刚那家伙挣扎得太过了，眼睛充血的样子活脱脱像个魔鬼，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幸好我们给他注射了双倍的镇定剂，快走吧，别待在这儿了。”另一个男声急促地催促，声音中带着隐隐的不安。
　　紧接着，“咔哒”一声，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个人影迅速没入走廊尽头的黑暗，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距离不远的黑暗角落里，云卡莉亚正紧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心跳在耳边轰鸣，她不敢轻举妄动，脑中一片混乱，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她打算起身溜走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轻得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若不是专注倾听，根本无法察觉。云卡莉亚的心猛然一紧，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动。
　　“奇怪，难道是我真的看错了？出现幻觉了？”那人低声自语，声音模糊不清，云卡莉亚只能听到些许片段。片刻后，脚步声逐渐远去，那个声音也随之消失。
　　她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等了几分钟，确认周围彻底安静后，才缓缓从黑暗中站起身。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紧张的气息，但她知道，此刻是最好的逃离时机。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通往最顶层的楼梯口上的铁门，还是层层缠绕着的大铁链。她望里探了探，房门禁闭的长廊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还有隐隐从幽暗走廊深处传来的不明滋滋声响。
　　力气太小了，她甚至连晃动铁链都做不到，反而因为太用力反而让自己有些气喘吁吁，脸色更加惨白，手上也裹上了些许黄色的铁锈。
　　“你是我第一个见到来这的人。”
　　云卡莉亚心下一惊，心脏在疯狂跳动，她不是记得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再进出这栋大楼吗？难道要被发现了吗？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男孩站在铁门里，有些玩味地看着云卡莉亚小鹿受惊地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玩。
　　“诶，你别紧张，我可不想吓跑你。”男孩赶忙出声稳住云卡莉亚。
　　她这才反应过来铁门里站着一个人，额头前的黑色碎发稍长，有些遮住了他的眼睛。仰着头双手抱胸，穿着款式简单有普通的白色衬衫。周遭的光线昏暗，她有些看不清楚男孩的神色，隐隐看到瞳孔里的蓝色光点，很清秀的少年，但是他看起来很瘦弱，准确来说是病弱，还比云卡莉亚高上一个头。
　　“你是谁？”
　　云卡莉亚从来没见过伯赫陵岛有这样一个孩子，她的记忆绝对不会出错的。
　　“我吗？我一直都在这里啊。”男孩耸了耸肩，语气淡然随意地说道。
　　“一直都在这里？”云卡莉亚明白了，他应该也是桑里尔用于实验的孩子，只不过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会一直在最顶层，从不与其他孩子一起。
　　“我刚刚看到你在找什么？你在找桑里尔吗？他现在可不在这里。”
　　云卡莉亚脑海里正在不停地预设数十种接下来的方案，杀了他灭口，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来过了，可是这样这里就会加强戒备，她再过来就难上加难。直接转身走的话，他会不会告诉桑里尔，那这样计划就破灭了......
　　“你这小女孩，心思倒是缜密，看起来才10岁吧，像个老练的女杀手一样。”男孩戏谑地扬了扬唇，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你在说什么？”云卡莉亚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孩，冷冷地问道。
　　“你刚刚不是还在想杀了我吗？”男孩凑近铁门，盯着她的眼睛，笑得更加张扬了。
　　“你怎么知道？”云卡莉亚不由得后退一步，审视地打量眼前人。
　　“你的眼睛真好看，通过放大数百倍甚至数千倍人类内心深处的痛苦，会让人心神不定，从而占据他人意识去控制他人的技俩对别人可能有效，例如愚蠢固执的桑里尔，但是很遗憾，这对我没用哦。”
　　云卡莉亚的深红色的瞳孔瞬间恢复成正常的浅红棕色，男孩确实没骗她，一般来说只要一对视，她就能透过眼睛窥视对方深处最恐惧或者最痛苦的记忆，可是正如男孩所说，这双眼睛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你......”云卡莉亚的声音在颤抖，她隐隐觉得自己回家的希望渺茫，她很害怕，她再也见不到爸妈了，可是她真的很想回家，她不想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发红的眼底和鼻子让这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但是眼眸却静得像冬天皑皑的深雪一般，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一尊肃穆的雕塑。
　　“你别哭啊，我还没做什么呢你倒是先哭上了，我最不擅长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