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预警》芥末虾滑

2、预：宴会

　　距离宴会开场还有一个小时。

　　佣人拿来前段时间定制的深灰色平驳领单粒扣西装挂在衣架上，连带着上面的几套不同款式的衣服一起推进卧室里。

　　游信正在挑领带。今晚珀尔塞卡集团董事长池正弘宴请合作人去绿山酒庄做客，游信家作为集团董事会成员也要出席。

　　以前这种场合他都是去打酱油的，随便猫进一处角落睡大觉都没人管，自从去年成年以后游信才开始正式出现在需要社交的地方。

　　他很快从架子上挑中一条银灰色的领带，不只是因为搭他的新西装好看，这条领带是池印送他的成年礼。

　　搭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果然合适。游信越看越满意，乐乐呵呵系领子上就出门了。

　　晚上七点绿山酒庄前来来往往已经有很多辆车了，门口的工作人员穿着暗红色马甲配白衬衫，胸前印着一只银色蝴蝶花纹和PERSECA字样，延伸出来的四根阴线从胸口绕到后背去。游信下车后往里走去，光是穿过前院草坪的这段路程就被十多个人拉住打了招呼。

　　“叔叔好，等有空会跟父亲一起去拜访您的，谢谢阿姨，确实是长高了，好的叔叔，再见。”

　　游信笑眯眯地穿过人群，一边假笑接受着对方虚假的称赞一边快速在目所能及的地方搜索着什么。

　　很快他就发现了在小花园喷泉旁坐着打电话的池印。

　　十八岁的池印已经完全张开了，长长的一条人穿着黑色西装坐在人群中，乌黑顺滑的头发已经长到颈间，被身体的主人用皮绳扎成小辫放在西装领后，刘海下是一双明亮的异瞳，浅蓝色的如宝石般电左眼在人群中格外明显。

　　游信喜欢池印，从很早之前就喜欢。

　　“池印。”游信瞬间两眼放光，朝喷泉走去。

　　被点名的人也终于抬起头来，见来人是游信，眼睛也亮了一下，只一瞬又恢复了面色淡淡的模样。

　　游信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坐在他旁边，池印指了指电话，示意先等自己打完。

　　电话那头不依不饶，又拉着池印说了好久，最后在游信的呲牙咧嘴下池印才成功挂了电话。

　　“迹痕哥吗。”游信抬手把他额前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发丝很滑，游信一松手又飘回去，挡住他的脸。

　　池印“嗯”一声算是回答了，挠了挠被游信弄痒的地方：“别乱我。”

　　游信听话地放开手，又指了指自己的领带：“好看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池印偏头看了一眼，银灰色的领带正正当当放在游信的西装里，那是他送的。

　　“还行吧。”

　　眼见他又要把目光转走，游信眼疾手快一把捧住他的脸，两个巴掌“啪”一下就给池印的脸颊肉聚起来了。

　　声音有些大，周围有人看向他们这边，池印迅速把脸拔出来，重新坐直。

　　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被很多人关注的感觉，每次被大人围观时游信都会挺身而出把他救出眼神火海。

　　现在也不例外，察觉到池印的不适，游信立马起身拉他：“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踉踉跄跄走了好几步，池印才勉强开口：“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你不需要去敬酒吗。”

　　游信没有应答，只是拽着他的胳膊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直到进入一间没有人的酒窖才停下。

　　两个高个子站在一堆酒桶里面，一时间被挤得活动不开。

　　随便找了个干净的毯子席地而坐，游信拍拍旁边，又朝还站着的人招了招手：“过来。”

　　池印很听话，稳稳坐在他的旁边，但是嘴上还是颇有抱怨：“衣服要起皱了。”

　　“没关系嘛，我们就在这待到宴会结束。”游信靠在池印的肩膀上，抓过他的手捏来捏去，修长干净的手指被圈在掌心蹭来蹭去，让人觉得有些痒。

　　再有三个月池印也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游信最近总琢磨着到时候要送他什么礼物才能在众多献礼者中脱颖而出。

　　池印两岁的时候被人从挪威带过来，原本因为患有异瞳是要被送人的，但阴差阳错被跟着父母去福利院参加慈善活动的三岁小游信看到，一句话就让即将被送走的池印重新留了下来。

　　之后游信经常去福利院找他玩，但因为池印本身性格太过较真，所以在福利院过得并不好。

　　直到十岁那年确诊为超忆症，有着异于常人的智商，池印才被珀尔塞卡的董事长池正弘收养，可惜董事长也并不能接受他的性格缺陷，所以即使进入豪门也没有太幸福。

　　游信总觉得他的不幸其实跟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如果那时候没有说什么自己想要个弟弟的话，池印现在可能已经在挪威的某个福利院里快乐成长了。

　　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留下他是个很正确的决定，至少游信能够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池印提供帮助，而且两个人能经常见面，游信恨不得把他揣兜里走哪带哪。

　　“你生日想要什么惊喜礼物。”游信歪在池印的脖颈里抬头看他，被打理过的头发扫在池印的下巴上，被他偏头躲了过去。

　　“惊喜指的是没有事先预知的事情，你问完就不惊喜了。”

　　轻微的震动从头顶传来，游信盯着眼前随着声音上下颤动的喉结，思绪有些混乱，他抬起头，池印正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倒更亮了，游信突然支吾起来，“还不让人问了，我当然想给我的宝贝弟弟送一个最难忘的成年礼物。”

　　池印一脸“你在放什么屁”的表情：“你爸妈又没有领养我，我不是你弟。”

　　“是我把你留下的，又投喂你十多年，你何止是我弟，你应该算我的孩子。”游信死不要脸地凑过去，池印的脸近在咫尺，“要不你给我当儿子呗，当老婆也行，等你成年就跟我在一起吧？”

　　这话游信经常说，面对池印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好感，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已经说过太多遍“喜欢”，等到长大以后用另一种心境再说出来的时候，这句话就变得没那么有分量了，所以池印总是无语地白他一眼就扭头看别处。

　　可这次他却直愣愣看着游信，游信突然觉得一阵别扭，尴尬地闭上嘴，把头扎进池印颈窝不再说话。

　　气氛莫名凝固了起来。

　　轻柔的呼吸喷洒在池印的颈间，游信盯着他的喉结，感觉自己的睫毛下一秒就要扫在上面了，他忙歪头撤出点空间。

　　酒窖外响起来宴会开场的音乐，已经晚上八点了，所有人慢慢向宴会厅聚拢。

　　一个穿着淡紫色鱼尾裙的女人走上舞台，众人安静下来听她做开场白，最后主持人才引出本场宴会的主人公。

　　“让我们欢迎珀尔塞卡董事长池董致辞！”

　　台下响起过分热烈的掌声，一位严肃的男人站上台，他拿起话筒试了试音，台下瞬间恢复安静，等待着他的发言。

　　“感谢各位贵客的到场。”池正弘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是保养很不错，不仅皱纹少，身材更是一点都不臃肿，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年轻不少。

　　他的发言很普通，不过就是一些常见的套话，但是池正弘的地位和不怒自威的面容让所有人都疯了一样为他捧场。

　　发言完毕池正弘又再次感谢了各位的到来，才准备退场。

　　“池董保养很好啊。”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议论的是刚跟珀尔塞卡合作不久的一家小公司副总裁，他的声音不算小，站位又靠前，一下就把池正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目光如同寒光一样直直扎过来，周围瞬间鸦雀无声了，这位副总裁还没反应过来，又冲着池正弘的方向补了一句：“咱们池董用了什么秘方，看起来又年轻了哈哈。”

　　男人独自笑了几声，才从旁边人抿紧的双唇中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赶紧找补：“我是说......”

　　其实夸人年轻是一种不太会出错的恭维方式，不知道怎么在这里好像就不太适应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要找补些什么，整个人尴尬的搓着裤子，脑门上的汗突突地就下来了。

　　刚才讲话的主持人眼见氛围尴尬，忙过来打圆场，拽着男人说了几句吉祥话，池正弘才缓缓抬起嘴角，这事就算过去了。

　　宴会又恢复了热闹，几乎本市里各行业的经营大佬全部聚在此处，觥筹交错间几千兆的资产完成了流转，富人们举着酒杯谈论起今天的天气，侍应们举着酒盘谈论起今天的股价。

　　夜晚的绿山酒庄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所有人都在为自己，也仅仅为了自己忙碌着，这场宴会过去不知道有多少没有交集的公子哥和千金结了婚，又有多少小公司就此翻身，但能确定的一点是，这场宴会里的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

　　池正弘站在二楼俯视着下面忙碌的人群，从身后秘书手里接过一本文件。

　　“池董，最近合格的鼠全都在这里了。”秘书推了推眼镜，弯着腰在董事长身后汇报，“其中有几个检测结果非常优秀，现在已经全部运送至VAMPIRE社区，您明天去就能直接使用了。”

　　长久的沉默。秘书大气不敢喘，只能一直弯着腰等待领导发号施令。

　　“先用上一批吧。”秘书的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嗤笑，“你觉得我最近看着又年轻了吗。”

　　秘书揩了把汗，斟酌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话才能让这位发问者满意。

　　好在池正弘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下达了其他命令：“池印呢，最近怎么样。”

　　“小少爷学业方面一直都很稳定，上周来体检的医生说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人际关系的话......”秘书顿了一下，打量着董事长的表情，“还是只跟小游少爷比较亲近，不过最近跟大少爷的关系也有所缓和。”

　　现在池印的思维终于逐渐在向一个“正常人”发展，至少池正弘是这样认为，池印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知道羞耻、愤怒、嫉妒等等一系列表达心情的情绪，而不是遇到什么事都一脸冷漠毫无感情。

　　“过了生日就送他去社区吧，到年龄了。”

　　秘书一怔，终究是没说话，作为一个下属，他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

　　此时躲在酒窖里的两个人还在享受不用去宴会上赔笑敬酒的悠闲时光。

　　“池印。”

　　“嗯？”

　　“没什么，就是说再下去一百年你还能跟我这么好吗？”

　　“我不确保自己能继续生存一百年，之后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

　　“好了收声吧，怎么净说些别人不爱听的。反正我能保证一直跟你好，活不了那么久就把墓地选近点呗。你说咱俩都认识这么久，我是不是你见过最好的哥哥。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

　　“......嗯。”

　　“睡着还能说话，说胡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