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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雨:重逢 ...

  •   暴雨。

      刚才还晴朗的天现在已经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狠狠砸下来。

      藏在巷子里的出租车顷刻间蜂拥而出,试图在狼狈逃窜的人群中赚取一点晚餐钱。

      “去车站二十,机场五十,上车就走啊!”

      司机老窦探出车窗大喊,有几个路人听到声音立马转身往这边走,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截了胡。

      男人猛地冲过来打开后车门钻了进来,声音不容置疑地下发了指令:“去机场。”

      “得嘞!等我再拉三个咱们马上就出发哈。”老窦说着又要探身出去吆喝,还没等动就被后面的乘客一把摁住肩膀,随后几张火红的票子就扔到前座。

      “去机场。”这次的声音更不容置疑,老窦听得一哆嗦,抓起票子数了数,然后果断挂档给油,二手小捷达“嗖”一下就窜出去了。

      车一进入市区速度就降了下来,池印好几次看到司机从后视镜里投过打探的眼神,他都没有作声。

      一个穿着病号服光着脚,头发长到腰间,还带着一个黑色单边眼罩的男人就这样钻上了车,任谁看了也想八卦一下。

      他现在没有心情解答司机的疑问,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机。

      壁纸上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五官端正硬朗,黑发撩到头顶,露出前额左侧一直延伸至太阳穴的疤痕,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女士婚戒,男人穿着黑色西装,左侧袖口上缝制了一只小巧的银色蝴蝶,蝴蝶翅膀向外逐渐变细直至成为四根银丝,沿着袖口向上缠绕最终消失。

      其实图片压根看不了那么真切,可池印手从上面略过的时候自动就知道他的装饰了。

      呼吸间池印的胸口传来阵痛。只要离开这里,他就能结束痛苦了。

      只要离开。

      空中划过一架飞机,一滴泪砸进屏幕里男人的脸上。

      ——

      两年后,挪威,阴天。

      “池印!池印!池,池印!!”

      一个标准西方长相的金毛中年男人正举着空酒瓶朝窗外吼叫。

      “你是不是又给我酒倒了,你给我过来!”

      被点名的年轻人正站在湖边看天鹅,他穿着厚重的冬衣,长发被松散地挽在脑后,乌黑色的眼罩把本来就白得不太正常的皮肤衬得更白。

      听到佩吉的喊声池印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望着湖面,留佩吉一个人在房间里跳脚。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整整半年,没有记忆的日子,从醒来时的茫然,到迅速接受妥协,他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直到湖对岸出现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池印才回过神来,对方向他招了招手:“池印。”

      男人叫游信,从三个月前开始频繁出现在这里,佩吉说是以前认识的哥哥,不用过多在意,但池印没听,他几乎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注意游信了。

      还没等人走近池印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橘子香。游信沿着湖绕了过来,递给池印一个剥好的橘子:“吃吧,刚才过来的时候剥的。”

      池印伸手接过来时被他手上的戒指冰了一下,游信迅速把手抽走。

      橘子很甜,池印想着要道谢,刚开口却被冲过来的佩吉打断。

      “来了啊,进屋进屋,外面多冷。”

      佩吉手上又多了瓶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洋酒,炫耀般冲着池印晃了晃:“看到没,你永远都不知道我还剩多少瓶酒。”

      池印表情淡淡:“你车库后面木头箱子里的酒我昨天就扔了。”

      果然此话一出佩吉就发出了一声惨叫,他都四十二了还要人管着不让喝酒,本来就没享福几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拌嘴的游信也笑了,拍了拍佩吉的肩膀:“你真的不能再喝了,不过他扔掉的酒我可以折现赔给你,只要你保证不会再拿去买酒。”

      “哎哟,你赔算是个什么事啊,不喝就不喝,大不了我钓鱼去。”佩吉嘟嘟囔囔,连手里最后的酒瓶也在不注意间被池印抢走了,惹得他又是一串不满。

      三个人穿过后院回到家里,佩吉就给池印派活了:“其实我屋顶还藏着一箱酒呢,你去找出来扔了吧,我下定决心不喝了。”

      池印有些诧异他的诚实,但还是听话照做,转身上楼了。

      见人已经被支走,佩吉脸上的吊儿郎当样瞬间不见了,他看向游信,叹了口气:“要不是珀尔塞卡的人找过来,我是绝对不同意你把他带回去的,你们这样就是重蹈覆辙,等他恢复记忆后会一定会痛苦的。”

      游信朝池印离开的地方望了一眼,语气很平淡:“我要带他走。”

      “你这......好吧,毕竟我不能替当事人做决定,但是如果他恢复记忆后还是不开心,你一定要按照约定放他回来,那个时候我不会再顾及任何事情了。”

      从屋顶缴获满满一箱酒的池印一进客厅就发现两个人面色严肃地站着。

      “池印。”佩吉招呼他过去,接过池印手中的酒箱,“游信想带你去他那边旅游,你要去玩一段时间吗。”

      “都行。”虽然失忆,但池印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却没变,即使有人突然提出什么奇怪要求他也会很淡定地同意下来。

      果然是这个反应,佩吉跟游信交换了个意料之中的眼神:“那明天就跟他走吧。”

      池印点头:“我去收拾东西。”

      还没等他转身,胳膊就一把被游信拉住,他回头去看,游信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用收拾,我家的东西很全,什么都不缺。”

      好像一切都很匆忙,原本说好明天的飞机,结果两个人当晚就飞了。

      将近三十个小时的颠簸,在晚上终于到了游信的家,是一栋远离城区的小别墅,房子不算太大,外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五颜六色围着房子转了一大圈。

      佣人开门将人迎了进去,穿过前院进入正房,池印得到了一双尺码合适的拖鞋。

      房子里的家具还挺多的,各种稀奇古怪中看不中用的小物件被塞在各个角落,抬眼一看就能发现好几个。

      池印坐在门口准备换鞋,后面跟进来的游信突然也蹲在了他的面前。

      池印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帮忙把鞋脱了下来。

      “......”他下意识想把脚抽走,却被游信握住脚踝。

      “别动。”冰凉的戒指紧紧贴在池印的皮肤上,他看着游信的头顶,看着他的发丝随着动作在额前晃动,池印鬼使神差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被掀开,露出他额头左边的伤疤。

      游信这才抬起头来,头发瞬间从池印的指缝滑走,重新盖住了他的皮肤。

      “怎么了?”池印摇摇头。

      两个人换好鞋去二楼看卧室,在走廊上路过一间敞着门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到处都蒙着一层白布,布下隐约能看出一个一个的方框。

      注意到他的步伐慢下来,游信也停下来跟着他一起看:“是相框。”

      池印转头去看并排站在自己旁边的游信,他的脸色有些疲惫,眉头无意识地微微皱起来,池印很不喜欢这个表情。

      “为什么蒙起来。”

      游信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要不要透露,他看向池印,后者的表情看起来对事情的缘由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氛围到了这里随口一问而已。

      他摇摇头:“没什么。”

      池印果然没有追问。他的好奇心不是很强,对于需要花费精力和时间去探究的东西池印一般会选择无视。

      两个人略过这里去池印要暂住的房间。

      客卧布置很简单,只有基础家具,不过池印也不挑,来别人家做客有地方睡就行了,反正玩几天他就走。

      游信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朝里面指了指:“住这里可以吗,因为家里不怎么来客人,所以客房置办得不是很好。”

      “都行。”池印进去,把外套挂进衣柜,又在床上锤了两拳验收一下床垫的软硬程度,回头去看,发现游信还站在门口,于是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不需要“新手指引”了。

      被他这么一赶,俩人直接就主客颠倒了,游信低笑了一声,把从挪威给他带来的常用药留下就离开了,现在池印对这间房间有绝对享用权了。

      池印化身跳水项目擅长者,一个猛子扎进柔软的床上。

      好香。

      其实从进家门的时候池印脑子里就有这种想法了,真的好香,客厅,走廊,连这间客房里都充斥着游信身上最常闻到的橘子味。

      一般人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所以味道也是一种记忆点。

      池印趴在床上,一瞬间有些恍惚,他试图捕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但还是失败了,遂果断放弃。

      为了防止他过于劳累导致旧伤复发,游信约了医生来家里给池印做检查,所以为了早起还是要早点休息的。

      洗漱好池印又躺回充满香气的床上,长时间赶路已经让他的左眼有些痛感了。

      佩吉给他解释过,池印是混血,不知道是病变还是怎么着,他只有一只左眼是蓝色,而且以前受过伤,现在也能看到左眼瞳仁旁边有一颗豆大的红色污点,所以平时要做好避光措施。

      眼睛比预想的还要痛,池印用手轻轻捂住,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来缓解疼痛还是不行,只能爬起来吃药。

      已经半夜一点多了,池印房间里没有水——他真的把这里当酒店在住,只能出去找水喝。

      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发现走廊上还有亮光,察觉到家里还有人没睡,池印这才放开脚步过去。

      有光的地方是刚才看到的“相框”房,现在依旧是开着门,里面灯火通明,池印走近的时候眼睛就更不舒服了,只好掏出眼罩重新戴上。

      房间里的布被扯下来了大部分,原本被盖住的相框现在也全部暴露出来。

      离房门最近的地上摆着的相框里是站在橘子树下的两个小孩,其中有一个眼睛是异瞳,池印认出来那是自己,另一个他没什么印象,单凭情况分析应该是房子的主人游信。

      走进房间实现豁然开朗,池印随着步伐看过去,里面大大小小的相片竟然全是两个人的合照。

      “我会照你说的做。”房间内传出来声音。

      声音带着哭腔,在深夜里响起的时候仿佛要将人召进梦里。

      强忍着掉头就走的冲动继续走进去,拐弯后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游信,听到声音游信也抬起头看着他,红到吓人的眼睛正往外涌着泪水。

      在他身后的墙上是一张巨大的,洁白的婚纱照。

      电话那头似乎在跟他做着什么交易。

      “只要他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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