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者之诗》伟大的萧瑶女士

10、脱困

　　维克娅心头一紧，抬头向中央看去。
　　那团令人厌恶的东西像无法消灭的癌细胞似的，迅速增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复原。
　　它像一个诅咒、或是肿瘤，恶心、难除，让人感到黑暗与绝望。
　　维克娅的头幻觉般有些被撕裂的痛。她无助地胡乱想着，慌乱回头去寻求汪月柠或是四叶船长的指示，或者任何能给予提示的反应也好。但那两个人还立在那里，双手摁在罗盘上，嘴里念叨着什么，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撼动她们分毫。
　　维克娅瞪大了眼睛，绝望中带着几分恼怒地低吼：“船长，现在怎么办？”
　　但四叶船长没有回应她，开口的是那位橘色的狐耳水手长。
　　“稳住，”她盯着维克娅看了几秒，语气毫无起伏道，“再拖20秒。”
　　“船长说是五分钟那就是五分钟。”
　　“相信她们，或者相信我，或者立刻放弃并被它吞没。”
　　维克娅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扭曲的表情。她知道芙罗拉·卡特这人是认真的，因为她就是这种性格，平时再如何跳脱、电波都改变不了这人盲目冲向所谓“任务”的本质。她一口气下不来，暗自懊恼当初怎么给她设定了这样一个性格。
　　维克娅愤愤地磨了磨后牙槽，提起那柄短剑。按理来说芙罗拉也不会有比自己多更多的体力了，如果在现在放弃说不定“迷雾号”会在这里全军覆没。不能放弃。大家都是她的同伴，更是她的心血。
　　不就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吗，再来五分钟也撑给你看！
　　维克娅忍着痛，撑着膝盖，摇晃着再次站起来。“你打算怎么做？”
　　芙罗拉·卡特默默看着她站起来，然后走到她身旁。“等我数到一，再把它劈开一次。”
　　她们不约而同地捏紧了手里的武器维克娅余光中看到如同芙罗拉·卡特一部分的双刃也有一把断了一截。
　　但芙罗拉·卡特像是不知道这回事似的，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那个黑色的诅咒物蠕动着、扭曲着、生长着，瞬间生出数条触手般的东西向甲板上拍来或是扫来。
　　芙罗拉·卡特右腿向后拉开一步。维克娅也有样学样底将重心下移。
　　“三，”
　　“二，”
　　“一！”
　　就在触手即将扫到维克娅时，倒计时结束，两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射向那个黑色怪物。
　　维克娅向左、向右，不断改变方向以躲过袭击向自己的触手，飞速冲向那些黑色存在的中心。她身边双刃像流星般飞舞着，为闪光的银白的断剑清扫出一条勉强能通过的道路。
　　“喝啊啊啊————”维克娅怒吼着，将剑捅向怪物的核心。

　　剑插了进去。
　　巨大的怪物停滞了一瞬，又缓缓地再次动起来。
　　但维克娅却已无力将那柄断剑再移动一分一毫了。
　　芙罗拉·卡特赶到，双刃却只能将怪物划开浅浅的口子。
　　两个瘦小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维克娅这才发觉自己面前的怪物似乎有学校的两层楼这么高。
　　她试着拔出那柄剑再刺一次，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有一只被黑泥吞没了，使劲却拔不出来，只是隐隐作痛。她只好转头对狐耳小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起来我们完蛋了。”抱歉。
　　“成功了。”芙罗拉·卡特的声音却同时响起。她的脸上挂着和维克娅·科瑞特尔截然不同的得逞般的笑容，“五分钟。”
　　金色的光点，带着温暖的风从她们中间略过，照亮了阴影下的黑暗。

　　维克娅有些错愕，偏头向光点出现的地方望去，绿色的眼睛立刻因为所见场景而震撼得微微睁大。
　　一眼望不到头，无数的浅金色的战士浩浩荡荡地从虚空中踏出，略过维克娅与芙罗拉，无所畏惧般冲锋着。他们有的骑马，有的依靠着双腿奔跑，均穿戴着盔甲、手握不同武器，冲向她们身后黑色的怪物，冲向更遥远处的巨大紫黑色身影。汪月柠女士和四叶船长站在勇士们之间，脸上挂着带些许悲切。还有更多的战士源源不断地从她们身后的虚空中踏出。
　　“迷雾号”上空的屏障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碎了，青绿色的碎片如星屑般撒落，露出外面的世界。维克娅听见那个紫黑色巨人嘶吼着，看见祂出虚空中拉出一柄柄黑色的枪，如雨般落入金色的战士之间。不断有战士倒下了，但没有任何人后退，更没有任何人畏惧，更多的战士冲向前。无数金色的武器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光路，落在紫黑色巨人身上。
　　一位巨大的金色骑士出“迷雾号”后方的虚空中踏出。祂，维克娅认为这位应该是“祂”，一步一步向紫黑色梦魇踏去，步伐坚稳有力，穿透迷雾，逼退了一切危难。
　　风涌浪起，“迷雾号”重于出现接触水面，因为困住它的梦魇已被坚定的金色骑士击退。
　　梦魇看起来毫发无损，身上无以计数的眼睛却似乎因为愤怒而立起 ，似乎是嘴的位置裂开，似要发出先前那种充满怨毒的可怖尖啸声。
　　但金色的骑士没有给祂这个机会。
　　骑士双手举起一柄巨大的银白长枪，其上似乎雕刻了无数繁复花纹，没有任何迟疑地将其刺入梦魇。梦魇的四条手臂紧紧抓住枪身尝试阻挡，但最终是骑士的力量更胜，枪身刺入了梦魇的身体。瑰丽的长枪迸发出金色与红色的耀光，将紫黑色的梦魇撕裂、焚尽了。
　　安全了。
　　刚意识到这一点，维克娅浑身的肌肉立刻突然松懈了下来。她晃了晃，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自身重量，直直地向后倒去。
　　双眼闭上前，维克娅看到最后的景象是金色骑士看向自己的暗红色眼睛。

　　……
　　朦胧的，绿的，金的，闪着光的，青色的。
　　温暖而凝滞的空间。
　　没有起风。
　　一双手轻轻拢着风的发丝，一下，一下，柔软的墨绿色发丝流下指尖。
　　而后，七彩的、流光的庭院破碎了。
　　风动时走。
　　她飘在海面上方，头顶是无尽的星空和一只只窥视之巨眼。
　　巨大的雕刻着华丽羽翼的弓弦拉开，璀璨的青色凝聚在箭头，直直地、不可阻挡地射向天穹。
　　而后是风。
　　烈风。烈风像刀刃一样撕扯着她。夹杂其中的是侍奉她的骑士的枪。
　　眼睛下意识睁大。风刃在她的体内炸开，无数的星光从人形的躯壳中迸出，如流星雨般划过天际，漫山遍野。青色的庭院重新筑起护墙。
　　黑暗只围裹了她一个人。
　　“对不起。”
　　“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样就好。
　　海面下起了小雨。

　　维克娅·科瑞特尔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