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孤风丝雨

5、孤春

　　那日，我明白，人生一场，我在世间落下的不多。我即使与现实世界分离，也不用去渴望他人的关心。
　　虽说，战胜了自己就如同战胜了他人。前者，我做到了，我一直将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抹清关系。而后者，是我无法面对的“他人”。
　　我……哪里比别人差？头脑？外貌？思想？好像都不是。
　　是……是，对！是人，是复杂的动物，人。
　　从出生，到即将死亡，我终究还是没看透自己。
　　人来人往，擦肩而过，我曾站在小路，观察人们的表情动作以及一切的一切。但他们大多神情自若，目无旁人，匆忙而过，我无法洞察他们，即便我同样为人。
　　是的，归根结底，只有一字。
　　人。
　　我的生活蜩螗沸羹，那些人就像蚊子一样在我耳边转呀转，飞呀飞。
　　嗡嗡嗡……嗡嗡嗡。
　　好言恶语全往我身上泼，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还要我来承担。
　　好在，处处有躲不开的眼睛。

　　初一的春节，是学业生涯中最后一个孤独的新年。它是有纪念意义的，因为在初二，生活才真正开始拉起开始的序幕。
　　县城里冷清的很，各个楼房都灭了灯，大多饭店餐馆也关门回村。
　　蛋糕店也关了门，而老板李姐只是给我钥匙。
　　她用怜悯的眼光看我∶“愿意来这可以来这住，不想出门也可以拿点面包吃。你也有手机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也没说什么，也就应下了。
　　我记得……除夕那日下雪了。
　　店里很冷，虽然关了门，但刺骨的寒冷仍然透过缝隙渗进来。这是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我不屑这世界，更不屑孤独，可奈何我生而为人。
　　我苦涩品着孤独的滋味，却又想，孤独与冬季最好相配。
　　正投入，对面街道的书店里忽然走出个人。
　　我刚开始未注意到，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她。
　　何茗手里提着塑料袋，塑料袋里装有几本花红柳绿的新书。
　　她穿着有些单薄，白色大衣在不多的丝缕阳光下微弱生辉，不知是因原本的样子，还是因肩上未扫的雪。
　　看来是乏累了，她依靠在站牌上等待公交车。
　　我就站在门前，愣愣看她，手却又抚上门，不禁推开，走出去一点了。
　　她似乎注意到我，轻挑嘴角，望过来。
　　周围很安静，她不做什么动作，也不说话，只是疲惫的看向我，疲惫的笑着。
　　雪在她的头上落了白。
　　太阳消失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只看见，雪没过她的脚踝。
　　冷啊，真冷啊……
　　公交车怎么还不来呢？她穿的这样少，会得病的。
　　除夕，她怎么一人在外，街上冷清得很，还是要早归家好……
　　我内心浮现出这话，是前所未有的。这话，是少有的怜爱。
　　幸好她现在永远不会得病，家也归了，我也可以放心大胆的活下去。
　　她坐上公交车离开，我却又傻傻愣在原地，望她留下的痕迹被漫天白雪一点点覆盖，直至消失。
　　……
　　你说，她这人怎能如此惹人爱，她不急不躁，连眼中淡淡的忧伤都成为她的点睛之笔。
　　你说这人，唉……

　　晚上，县里也有人，他们燃起了烟花爆竹，霸占整块天空让我虽没人伴，也能听个响声，添些年味。
　　我守在玻璃门前，拿着好不容易买到的白菜饺子，边吃边看烟花。一步也没离开店。
　　可这个饺子不好吃，不咸，好像忘记放盐了。
　　外面的雪不下了。
　　也不知道何茗在家里干什么，她是有父亲，母亲或姥姥陪着，还是孤身一人。她好像是一个人，要不然就不会穿那么单出来买书了。
　　她看起来好累，她为什么没有回村里过年，我身边的同学都回去了，明明史老师也是，为什么她还留在这……
　　外面热热闹闹的，里面冷冷清清的，还好有饺子相伴。
　　我就这么想一会儿，又往嘴里塞一个饺子，饺子那还热气腾腾，这眼泪就不受控制滚出眼眶。
　　果然我还是人。
　　果然是人就会感觉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