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喂，佳宜啊。”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
程佳宜将书包随意放在沙发上，低头摸了摸已经脏兮兮的校服，她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回应着
“爸，怎么了。”
这是已经七年没有见过面的，她的生父。
“你最近怎么样啊？生活费够不够？”程代平问。
“嗯，还可以，够。”程佳宜坐在沙发上，机械般回答着。
那头清了清嗓子：“佳宜啊，有件事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吧。”
程佳宜直觉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七年来他们甚至很少打电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程代平只是按时把钱打给她，有时候甚至忘了打，程佳宜也习惯性攒下一些钱，至少不会饿着了。
“你江阿姨的儿子也进你那所学校了，我托老师分到和你一个班了，这小子比较调皮，能闹腾，你帮她多照顾照顾，爸知道你很听话。”
程佳宜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僵了僵，抿唇问道：“他叫什么。”
“程肆”程代平意识到什么，立马补充道“这是你江阿姨的儿子啊，我和她结婚后就把程肆的姓改了。”
“嗯，好。”程佳宜静静听他一人自乱阵脚。
都和她一样上高中了，当然不可能是亲生的，除非程代平很早之前出轨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朝着越来越偏的方向去了，程佳宜揉了揉太阳穴。
“我和你江阿姨走不开，给他在南城买了个房子，可以的话平时你也多去他那走动走动，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程佳宜控制不住苦涩地笑了笑，她抬眼看了看这个又小又旧的房子，这里曾经住着三个人。
应该是，曾经幸福的一家人。
付兰去世后程代平的事业蒸蒸日上，他迫不及待地搬出这个拥挤的房子，甚至在他脸上看不到留恋两个字。
但她没有走。
程代平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让她住这儿。
付兰离世三个月他就另娶了，其他的她一概不知，她不想知道。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档案上的监护人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嗯，好。”她淡声道。
两人也没有多聊别的，程代平交代了关于那个程肆的事情后就挂断了电话，顺便把地址一起发过来了。
这时候倒是尽职尽责，程佳宜嗤笑。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姐姐。
放下手机后她很快把带污渍的校服换了下来，再晚点就洗不干净了。
这种还不是直接扔洗衣机就可以洗好的。
上了高中以后，她数不清校服脏了几次了，又或者是，记不清哪天是干净的了。
程佳宜用腕上的黑色皮筋随意扎了个低马尾，撸起袖子就准备搓衣服。
额前的碎发时不时落下来，扎到眼睛里的不适感让她的睫毛也不由自主颤了颤。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一双桃花眼漂亮生动，只是里面少了些东西，精致的眉宇连带着好看小巧的鼻子，鼻尖处还有颗小痣。
她很美，美得没有攻击性，像只乖巧慵懒的猫。
一双纤细好看的手此刻正认真搓着蓝白校服上褐色的污渍，直到干净。
她把衣服晾到拥挤的阳台上后转身去了厨房。
其实程佳宜不怎么会做饭，但有的吃就行。
她随便做了一盘水煮菜，也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明明那菜什么调料也没有加。
或许是长期如此，她的身形也很瘦，侧面看去薄的像纸片。
应付了几口后她也实在没了胃口，干脆直接把菜放到嘴里嚼也不嚼就咽了下去，干脆利落地起身洗碗。
-
江玉燕正帮程肆收拾着行李，眼中满是不舍，她转头朝程代平抱怨：“好好的本地学校不去，怎么非要让他到南城去上？”
程代平抿了口茶，敷衍道：“我这么多年都听你的，没去看过她，眼看她再过两年也高中毕业了，有人陪陪她心里可能会舒服点。”
“她需要人陪就拿我儿子去，我还需要我儿子呢，你个没良心的！不是你儿子你就不心疼！”
“你有完没完，这事小肆也同意了，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吵吗？！”程代平放下茶杯的动作明显带些怒意。
江玉燕瞪了他一眼，只能继续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
饭桌
江玉燕还是拧着眉，给程肆把每道菜都夹了一遍。
“妈，够了。”程肆笑道。
“多吃点吧，搬过去以后妈也不能常去看你了，你可怎么办啊…”江玉燕说着，眼眶不自觉红了。
程肆正要开口，程代平哼了一声：“又不是没给他安排保姆，小肆都十六了，还不能独立吗！”
江玉燕正要骂他，一把被程肆拦住。
“好了妈，没多大事的，不用担心。”他拍了拍江玉燕的背。
“小肆啊，唉…”江玉燕满脸不舍。
程代平轻咳了声，朝程肆道：“这次去除了上学，也要好好和你姐姐相处，爸这么多年没去见她了，心里实在有点愧疚。”
“我呸，你愧疚，你愧疚的话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江玉燕立马反驳道“愧疚你怎么不早带她来！现在知道在这当烂好人了，你也不恶心！”
“你！”
“行了，别吵了，明天一早就要走，你们这闹的我头都疼了，今晚该睡不好了。”程肆放下筷子，无奈道。
江玉燕一听立马心疼了，对着程肆的头就揉：“妈妈担心你啊，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一定要打电话给妈妈啊！”
程肆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上楼去了。
卧室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程代平给他发的照片。
那是程佳宜小时候的照片。
程代平也只能有小时候的照片了，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程佳宜长什么样了。
照片里的小女孩带着粉色发箍，大概是冬天，穿得像只小绵羊，一手倚在栏杆上，朝镜头甜甜笑着，看起来无忧无虑。
程肆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很少从他父母嘴里听见过，关于照片里这个人的一切，而恰好每次提起，两人都吵得很凶。
几年前他觉得程佳宜就是个坏人，每次都害得他爸妈吵架，所以非常讨厌她。随着思想越来越成熟清晰，他也慢慢明白了，这个只比他大了五个月的姐姐没有了妈妈，现在连爸爸也等同没有了。他觉得悲凉，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这次有机会让他去，就当作补偿吧，他想着。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补偿些什么呢。
她会不会很讨厌他？
程肆觉得脑子很乱，仰头闭了眼。
-
第二天一早程佳宜就收到了程代平的短信。
「小肆大概早上就到学校了，你记得多照料他。」
程佳宜心烦意乱，还是回了个好。
昨晚整夜睡不好，甚至到了凌晨三点才吃了颗安眠药睡过去。
隔壁夫妻经常吵架，一吵架就砸东西，一砸东西就大喊大叫。这样的旧楼隔音也可想而知。
她随意整理了校服领子，照旧穿上了薄外套。
即使是夏天。
说来也奇怪，六月本来是很暖和的季节，但程佳宜只觉得冷，哪儿都凉。
没多久，她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还是程代平发来的。
一张照片，一段录像。
照片就是昨晚发给程肆的，至于录像。
程佳宜好奇心驱使地点开那个视频。
一看画质就是很早之前的了。
直到镜头转向一个正在吃饭的小女孩，以及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程佳宜心头一颤，她很清楚，那是她和她妈妈。
视频里程佳宜扎着双马尾不熟练地用筷子夹着菜吃。
“佳宜，好不好吃呀？”
女声很温和，温柔，有力量，有母亲的力量。
小佳宜笑着点了点头，一口吃掉面前的土豆，随后又递了一块给她的妈妈。
“妈妈做的饭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小佳宜的声音甜甜糯糯的。
母亲半蹲，张开了嘴将那颗土豆吃了下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佳宜想不想和妈妈学做饭？”
小佳宜毫不犹豫：“想呀！我也要做给妈妈吃！”
就在这时，一直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发出了声音。
程佳宜很清楚，那是程代平。
男声低沉有磁性，甚至带着些…宠溺？
“佳宜以后肯定和你一样，温柔贤惠。”
付兰闻言转头笑了笑，正脸清晰地映在手机屏幕前。
屏幕突然落了滴水。
程佳宜小心翼翼用手指放在屏幕里代兰的脸颊两侧。
咔
视频结束了。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缠得她生疼。
程代平发这个给她做什么？
她已经怀念了七年，她比谁都清楚曾经的一点一滴。
可是怎么再次看到，还是会这样难受呢。
是因为无法触碰了吗。
她轻轻擦拭掉屏幕上的泪，把那个视频保存了下来。
妈妈，我们都食言了。
你没有教会我做饭，我也没有来得及做给你吃。
-
程佳宜红着眼睛到了学校，她试图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但鼻子红得太明显了，大夏天说是被冻红的也很奇怪。
刚到教室就觉得很多人都盯着自己。
“哟，你这校服每天刷新啊？多脏都能洗干净，用的什么洗衣液啊？推荐推荐呗…”
是昨天在食堂泼她一身的，高靖。
高靖长得人高马大，长得也不错，还是个体育生，安阳喜欢她的女生数不胜数。
如果抛去喜欢没事找事这点，程佳宜会觉得是个不错的陌生人。
见程佳宜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高靖旁边的女生不爽了，放下手持镜就朝她走来，在她正好坐下的那一瞬间用力踹了踹她的椅子。
“你他妈聋啊，高靖和你说话呢。”林媛媛翻了个白眼。
程佳宜差点没稳住摔倒了地上，她抬眸扫了眼周围，果然都在看着她。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转过头，掠过林媛媛不善的视线，看向高靖：“你也让我泼一下，我就告诉你啊。”
“你他妈胆子大了。”没等高靖开口，林媛媛先揪住了她的头发。
程佳宜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行了，别太过，老赵马上来了。”程佳宜前桌的女生不咸不淡道。
“悠着点玩儿，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高靖走了过来，特地拉长了“很长”两个字的尾音“看她这样，怕不是哭过了吧？”
林媛媛这才用力甩开她的头发，不屑地啧了一声：“甭管什么洗衣液了，一股廉价菜的酸臭味，闻着就想吐，洗了也脏”说罢又嫌弃地打量着她的脸“就他妈知道哭，看着就烦。”
高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程佳宜忍着浑身的凉意，强装镇定拿出了课本。
她甚至没有同桌，就那样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角落。
早读很快过去了，出早操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不会好好站队形吗？离那么远做什么？！”赵平淑朝程佳宜的方向看去。
几个男女生的笑声尽数传进了程佳宜耳朵里，刺耳，生疼。
“老师，她身上太臭了，我闻着难受。”本该站在程佳宜后面的女生道。
“老师，她老是踩着我脚。”本该站在程佳宜前面的女生道。
赵平淑不耐烦地看了程佳宜一眼，摆了摆手：“程佳宜，你站最后一个去。”
无妄之灾
程佳宜低着头走到了最后面。
跑操
前面的人总是动不动就加速动不动就减速，导致程佳宜跑得难受，心闷得慌。
男生队伍里和她并排的男生嘲讽道：“就是因为你跑成这样，我们班才被扣分的。”
程佳宜懒得理他，发丝间的细汗落在了操场的地上。她的步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你他妈哑巴啊，长得就一副*样，装给谁看？你妈没教你尊重人吗？”并排的男生每说一句就加大了音量，跑操音乐实在太大，多多少少盖住了些。
但程佳宜还是听得很清楚，那男生前面的人用手肘撞了撞他，笑道：“说什么呢，她本来就没妈啊。”
两人说着，周围忽然一阵哄笑。
“开心吧？让我们感谢一下程佳宜为我们贡献出的笑话，哈哈哈哈哈…”
程佳宜咬牙切齿挤出了几个字：“下 三滥。”
“艹你妈的你说什么？”并排的男生骂道。
“耳聋啊？我说你们，下三滥。”最后三个字程佳宜几乎是用喊出来的。
那男的还想开口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赵平淑打断了：“许雷！跑操还能聊天讲话是吗？嫌分被扣得不够多是吗！”
一边的值班老师也开口喊道：“高二二班！队形！跑不好一会留下来单独跑！”
许雷恶狠狠瞪着程佳宜，口型在说：这事没完。
程佳宜懒得再看他一眼，只觉得体力透支。
程佳宜跑完操刚到教室就看见被翻得杂乱的座位已经空空的书包。
里面的东西都被扔到地上了。
“哟，回来了？怎么样，帮你整理了一下，是不是顺眼多了？”许雷贱兮兮地笑着。
“哎呀，她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包里就几本破书，不过这个，还算有趣。”林媛媛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程佳宜没多说，上去就要拿。
“唉，别急啊”林媛媛点亮了屏幕，现出了她和她妈妈的合照“这是谁呀？不会是…你妈吧？”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程佳宜的拳越攥越紧，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媛媛已经死无全尸了。
“别这么欺负人家嘛，她妈死的早，没教…”
高靖还没说完，程佳宜已经一巴掌盖在了他的脸上，她现在愤恨的眼神，再他们眼里不过是只臭发脾气的兔子，没有任何威胁性。
她攒足了力气，高靖差点没站稳。
“你他妈”高靖瞪大了眼“敢打我？”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操你大爷的程佳宜，我今天弄死你。”林媛媛一把把手机扔在地上，上去就抓程佳宜的头发。
许雷见状用手倚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热闹。
高靖同上。
周围的人也没上前拦着，都在一旁看起了热闹，甚至有人还在起哄。
“打死她啊林媛媛，你没吃饭啊！”
“打她都是给她脸了，我媛姐什么人？”
“媛姐小心点，别沾上她的臭菜味，哈哈哈……”
“程佳宜真他妈晦气，每次一来就把班上弄的乌烟瘴气的，死个妈了不起啊？”
于是赵平淑一进班看到的就是两个女生扭打成一团的场面。
她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用力拍了拍讲台：“反了你们啊？现在敢当着我面打架了是吗！程佳宜！”
门口的程肆听到这个名字愣了片刻，随后顺着赵平淑的目光看去。
两个女生已经打得很狼狈，尤其是右边那个，脸上明显有几道巴掌印，脸上还有数不清几道的泪痕。
但依然，和照片上那个小女孩有些相像。
程肆猜测着，不禁皱了皱眉。
被点名的程佳宜只是在林媛媛停手的时候慌慌乱乱蹲到地上捡起了已经被摔碎部分屏幕的手机。
林媛媛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先声夺人：“老师，程佳宜先打我的！”
“程佳宜！又是你，成绩成绩不好，现在净惹事是吧？你给我过来！”赵平淑甚至不由分说地就认为是程佳宜的错。
程佳宜扫了眼散落一地的书，咬唇开口：“老师，我没有。”
赵平淑揉了揉太阳穴，冲她们摆了摆手：“行了，都先坐回去，我介绍一下新同学。”
林媛媛等人用力瞪了程佳宜一眼，不爽地坐回了位置。
程佳宜一边把书放回书包里，一边坐回了位置，试图平复情绪，她伸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不堪。
程肆走了进来，班里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他吸引了去。
“艹，这他妈的真帅，我要追他。”林媛媛也不例外。
程佳宜随意扫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直到他开口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程肆，山水一程，肆意生长。”程肆的声音明亮清澈，是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美好。
程佳宜顿了顿，听见名字后不自觉朝他的脸看去。
程肆得脸和声音反差很大，少年感的声音却长着一张玩世不恭的脸。和他说的一样，肆意，张扬。他的皮肤很白，肩膀很宽，修长的身形更是把那件带着土logo不知道迎合谁的审美的校服穿得极为好看。
脸颊左侧有颗小痣，好看的杏眼微微上扬，多了几分不羁，眉峰如画，鼻梁高挺，是传统意义上的帅。
潇洒，这是程佳宜对他的第一印象。
程肆下意识往角落的位置看去，就见程佳宜急匆匆错开了他的目光。
班里唏嘘片刻，赵平淑朝他道：“程肆，你看看想坐哪儿？”
程代平没告诉赵平淑两人的关系，只把他安排进了二班，监护人用江玉燕的名字。
片刻，就见程肆单肩背着包就往程佳宜的方向来了。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不是吧？程肆要和她做同桌？！”
“不会是看上程佳宜了吧！我去…”
“谁知道是看上还是，你们就瞧着吧。”
“也是，程佳宜天天就那副*样，别的不行，勾引男人的手段还真是与生俱来。”
“可怜这位帅哥，说不定还会被传染臭菜味呢。”
“呸呸，别诅咒我男神了。”
林媛媛的脸色几乎是马上黑了下来。
高靖在她后面拍了拍她，打趣道：“你刚刚搔首弄姿半天人家都没看你，就这样坐到程佳宜旁边了。”
林媛媛用力掐了他手臂一把：“操你大爷的什么意思，我他妈…”
话音未落，程肆嫌恶地扫了两人一眼。
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程肆轻拉开椅子，正要坐下，就见程佳宜眼疾手快用纸巾擦了擦旁边的位置。
她头也没抬，只温声解释道：“很久没人坐了，积灰。”说罢将擦完的纸巾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程肆怔愣片刻，随后很自然地坐了下来，不自觉弯了弯嘴角：“谢谢。”
林媛媛等人当然也没错过这一幕，捏在手里的笔差点就断开。
几堂课间，林媛媛奇怪地没来找程佳宜麻烦。
程佳宜和程肆继刚刚的对话结束后就也什么都没说了。
中午放学收拾书包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放在书包最底层的手链不见了。
那是她妈妈亲手编给她的。
程佳宜的体温突然上涨，总觉得脑子热热的。
“没事吧？”程肆注意到她的反应。
“没事，你去食堂吧”程佳宜蹙眉道“再晚点，没饭了。”
教室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都去吃午饭了。
“我不知道在哪，你带我去。”程肆盖上笔盖，自然地起了身，好像认定程佳宜会带他去一样。
程佳宜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距离越近，程肆脸上的五官存在感就越强，越惊艳。
她甩了甩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带他去。
“他们经常欺负你吗？”路上，程肆忽然低声问道。
程佳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这种事怎么好这样说出来，不过她觉得很快程肆自己就会知道答案了。
程肆没再多问什么，只静静跟在她后面。
一米八八的人和一米六三的人站在一起，实在显眼，再加上程肆慵懒随意的样子，路上不少人朝他们看了过来。
程佳宜也注意到了，不自然地垂下了眸。
程肆看着那一小个后脑勺还有看着就细软的棕色直发，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刚到食堂程佳宜就听见手机响了响。
她从口袋里拿出来，除了程代平发来的，还能是谁。
「接到小肆了吗？」
程佳宜用纤细好看的手指一字一字打了过去
「接到了，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边果然很快给了回复
「那就好，爸知道你最懂事了，把小肆交给你，我和你江阿姨都放心。」
程佳宜随意回了个嗯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了，刚抬眸就见程肆在一旁插兜等待的样子。
她应该也没有用很久时间吧。
“是爸发的吗？”程肆小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字和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没有程佳宜想象中的“我爸”也不是“你爸”而是“爸”。
她抿唇点头：“走吧。”
程肆挑了挑眉，继续跟着她。
其实食堂的饭菜实在不算好吃，程佳宜为了省钱吃习惯了，所以不会额外去买东西吃，午餐算在学费里的，就是不知道程肆能不能吃得惯。
两人打好饭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了。
程佳宜看着他盘里的素菜，疑惑道：“你不吃肉吗？”
“吃，但没喜欢的。”程肆直言。
果然很挑
程佳宜点了点头：“你喜欢吃什么肉？”
“其实都行。”程肆笑道。
程佳宜：“…”
程肆笑起来有两个很可爱的小梨涡，很好看。
“那下次我从外面买过来吧。”程佳宜继续吃着盘里的饭。
她今天打了一菜一荤，荔枝肉和青椒炒土豆。
程肆摆了摆手：“不用，太麻烦了。”
“没事，答应好要照顾你的。”程佳宜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手链掉到哪里去了呢，总不能被人偷了吧。
焦急之余，程肆的声音再次响起，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不讨厌我吗？”
程佳宜对上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期待和…好奇。
她觉得莫名，摇了摇头。
她有什么理由讨厌程肆？就因为程代平吗？这不太公平。
程肆的眼睛明显亮了亮，终于开始吃起了饭。
程佳宜的视线不自觉落在食堂大门，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
六月的风带着些燥热，吹得人心慌慌的。
程佳宜从来就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被汗弄湿衣服的感觉。
饭后，她本想让程肆先回班，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
“我一个人害怕，不适应。”
程佳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能把他带着了。
她怀疑程肆有严重的社交恐惧，不过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起来，又实在不像。
但程佳宜觉得还是不能以貌取人，算了，慢慢了解吧。
程佳宜带着他绕到了食堂后面的草丛。
“葫芦。”程佳宜轻声唤道。
下一秒，一只狸花猫从不知名的草堆里冲了出来，喵着扑到了程佳宜怀里。
那狸花猫的花色特别好看，毛发也软软的。
程肆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眼里闪烁着些莫名的情绪。
程佳宜力度适中地给葫芦顺了顺毛，呢喃着：“想我了吗？”
葫芦一个劲地喵着，那声音就像在撒娇。
“这是…”程肆忍不住开口。
程佳宜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笑道：“这片的流浪猫，很早之前在这儿喂过它，定点午饭过后，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了。”
不知道哪来的风把她的发丝吹得直飘，程肆觉得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程佳宜把葫芦轻放在地上，它就一个劲在程佳宜腿边蹭着。
“乖啊”程佳宜附身摸着葫芦的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两根猫条递给正在出神的程肆。
“啊？我…”程肆有些不知所措。
“它很乖的，不咬人。”程佳宜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甜。
程肆不自觉就接过了一根猫条，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随后蹲了下去，有模有样地学着程佳宜喊着“葫芦葫芦，快来。”
程佳宜垂眸看着他生涩可爱的动作，笑意绵延。
葫芦看了程佳宜一眼，然后很听话地朝程肆走去，犹豫地舔了舔猫条，很快投入其中，发出舒服的咕噜声，最后完全沉浸地吃了起来，爪子还时不时碰一碰程肆。
程肆勾了勾唇角，不自觉地摸了摸它的头。
“怪不得。”他说。
程佳宜也蹲了下来：“怪不得什么？”
程肆笑着对上她的眼：“怪不得你这么喜欢它，确实很乖。”
程佳宜觉得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很快错开了眼睛。
“是，是啊…”
“家里有养猫吗？”程肆问。
“没有。”
程佳宜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为什么，叹了口气道：“之前养过，都去世了，感觉我的磁场，不适合养动物。”
程肆抿了抿唇，认真听完后点了点头：“这样吗，那有点可惜。”
程佳宜看向吃饱后在地上打滚的葫芦，无奈地笑了笑：“嗯，确实很可惜。”
“我们一起养吧，这样磁场就不会乱了。”程肆忽然道。
程佳宜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程肆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不介意的话，先养在我那儿，你想来看它的时候，至少不用卡时间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以前也养过猫的，养得可胖了，后来我妈说耽误我学习，送人了，我那天…”
那天哭了很久。
程佳宜听得认真，有一瞬恍惚。
她凝着眉看了看葫芦，犹豫不决。
程肆看出她的纠结了，笑道：“没事的，等你想好，我随时可以。”
他侧过脸后程佳宜鬼使神差地盯着看了许久，程肆的碎发刚好半遮住眉毛，刘海被风吹开的时候，精致的眉宇一下映入眼帘，给人冲击感很重。
程佳宜最后还是答应了。
程肆说明天下午就用猫包把它带回去。
程佳宜点头。
想到什么就能做什么，真好。
她觉得程肆身上有太多她想拥有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了。
他明媚洒脱，直率可爱，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她羡慕他。
-
回教室路上因为程肆走得慢了些，几个打扮漂亮的女孩扭扭捏捏地上前和他说了什么。
程佳宜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像程肆这样远远看着就会让人很有好感的，被要个联系方式，被无厘头表个白，都是意料之中的。
回教室后程佳宜几乎是马上又把自己的抽屉位置附近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手链。直到窗边飞过的鸟鸣叫了一声，她才讪讪地朝窗外看去。
教室在三楼，二班窗外对着的刚好是一片池子。
程佳宜下意识觉得会不会掉到池子里去了，于是决定放学去找一找。
下午的课她也听得心不在焉，尤其是满满当当的数学课，她理科全废，数学更是上了高中后根本没及格过，她就奇了怪了，之前上课明明也有在听，自己一做题脑袋就完全空白了。数学老师正是班主任赵平淑，也表示已经放弃这个没天分的学生了。
正发着呆，桌子忽然被一支黑笔敲了敲，她顺着黑笔朝那只执笔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好看。
是程肆啊。
片刻后，一张小巧的纸条被递到了程佳宜撑着脸的手旁边。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
「听不进去吗？」
她很快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写
「嗯」
程肆的字像是练过，很漂亮的行楷。
程佳宜不禁看了眼自己潦草的字体，垂下了眸。
程肆没再回字条过来。
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他递过来一本不厚不薄的本子。
“这是什么？”程佳宜问。
“笔记，公式。”
程佳宜正准备接过本子的手顿了顿，她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已经极限了，老师说的她都听不懂，还能看得懂程肆写的吗，不太可能。
程肆很快又道：“我写的很简单易懂，你看起来会容易些。”
于是程佳宜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本子：“谢谢了。”
程肆垂下眸，不自觉笑了笑。
林媛媛等人已经一下午没来找她麻烦了，程佳宜不知怎么的，觉得危险将至，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吧。
“你，要我送你回去吗？”说完后程佳宜觉得自己说的废话，明明答应好要照顾人家了，肯定要亲自送回去的，不然总担心有什么事。
不过当下他要是继续跟着自己，好像也很容易出什么事。
“你方便吗？”
程佳宜好像能看见他眼里的期待。
她也不忍心拒绝了，只点了点头。
希望那些人别再来找她吧。
要是被跟踪了呢！
程佳宜心里越来越慌。
不过她好像还忘了什么事。对，手链。
“你到校门口等我一下行吗，我下楼找个东西。”程佳宜道。
程肆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她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莫名想笑。
片刻，他拿起手机回了信息。
「小肆，到学校了吗？怎么样啊？环境好不好，同学怎么样？食堂的饭好不好吃？」这条是江玉燕的。
程肆慢悠悠回复
「到了，不错，很好，挺好，好吃。」
「小肆啊，到学校了吗？见到你姐姐了吗？你们相处得怎么样？」这条来自程代平。
程肆压着嘴角的笑回复道
「到了，见到了，相处得很好。」
程代平很快又回复过来
「那就好，你姐姐性格比较好，我也怕她被同学欺负呢，你们要互相照应啊。」
「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