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金记》柳绿桃桃

3、章3、君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介屠夫罢了。”墨蓝色的衣服随着他的身形抖了三抖，那人肩膀微颤，原本狭长的桃花眼蓦地睁得老圆，面目惊慌的看着我，连着摇头否认。
　　真是的，你突然间怕起我来了，前面干什么去了！
　　我很想继续朝他瞪眼睛，可是现在的情形，我可不想被带到衙门去做人证，也不想让人发现了我是个童养媳，我姓关，小姑子姓丁，嫁的人家是姓刘的，大可打死也不承认，可就是上了衙门，沾染了官差，总有诸多麻烦事会缠身。
　　于是我努力把自己的一双杏眼睁的又圆又大的，还闪动着眸子，深情款款，感恩戴德的望向那位看起来不怎么像屠夫的男子，柔柔唤道：“公子。”
　　那人还是一惊，说道：“我只是一介屠夫。”
　　我面带微笑，左右摇了摇头，道：“屠夫哪有生得这般细皮嫩肉的，您是高人！侠士！”
　　瞧我给夸的，那人瞬时脸红了，一双眸子眨了许久终于拉成狭长的，那人看了身边的跟班，侧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见那个和我一般大的跟班，走过去和官爷说了些什么，随后只见官家的云靴从地上带起些许黄土，人居然都走了。

　　我松了口气，拍了拍裙摆，收起那块泛黄的手帕，转身朝村外走。
　　如今我有了碎银，到了外头也不怕没了银子，这银两在手什么都不用怕。我自然很是愉快，脚上的步子也轻了许多，兴奋的就想快些离开银沛县。
　　“等等，你这姑娘家的，怎么连个谢字都不会说了！”
　　这声音还真咋呼，我不用抬眼就能知道是谁在说话，而且嗓门那个大的，存心想要让我丢脸。我不服气，双手叉腰转过身，正巧撞上了冲过来的人，杏眼一瞥，冷哼一声道：“你是谁啊，大丈夫家的，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我又不认识你，干嘛一而再的纠缠，别以为你是屠夫壮士的跟班，我就原谅你了。今个你不道歉，我关金子就不让你过这里！”
　　和我比谁嗓门大，你小子可找错对象了，想我卖豆腐要吆喝，嗓门不大怎么能卖的红火！
　　“乐才，过来。你作甚要和姑娘家较劲，虽然那姑娘品性不怎么好，可终究是姑娘家，你让让她算了。”那个屠夫，仗着自己细皮嫩肉，会上下翻几番嘴皮子，居然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这什么人呐！
　　我索性不走了，径直走到那人面前，施了一礼道：“屠夫壮士，刚才狭义相救之事，小女子已经谢过。不知这位乐才兄弟为何对小女子如此瞪眼粗气的，关金子不觉有欠他什么。”
　　说这话时，我还特意瞪圆了眼，磨了一遍又一遍牙齿，当然话里明显是弦外之音，提的是乐才跟班的名字，对着的人始终是眼前的屠夫。真没想到，这么个细皮嫩肉的男子，说话居然那么毒，含沙射影的就差直接说我的不是。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跟班，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这两人一前一后，全都是细皮嫩肉的长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料，还是走为上策。我关金子一向身家清白，怎么能够被眼前这两人给乌黑了呢，纵使曾今救过我一命，这是两码事。
　　“哎……”我故作轻叹一口气，视线落在那乐才身上，咬音清楚，说话有力，道：“看在侠士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我还有事在身，后会无期。”
　　谁想再碰见你们就是傻子！
　　我把裙摆那么一撩，甩了甩一头青丝，走路姿势很是潇洒，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就朝村外走，心中满是雀跃，难掩激动之情，憋着一口欢呼，眉眼含笑，步伐更加快了。

　　“终于出了这沛银县，我关金子从此以后闯荡江湖，逍遥自在！”
　　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我很是敞快，一口气就对着山头大喊，转身朝向山下挥了挥手，那穷地方终于变成眼底那么一小块。我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自己该去哪里呢？
　　“哎呀！”我才发现自己从小到大未曾出过沛银县，天下之大，我居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抬头望向树梢上的日头，想了又想。
　　自拍额头，终于想出从日头照耀的方向，面向东面前进。
　　记得正月初五来我们村里唱戏的执扇先生的话，东方是个好地方，有生机，遍地都能捡到黄金。夜晚走在路上，都会被亮闪闪的金子给闪了眼，夸张的说算得上是遍地是黄金。
　　如此好的地方，小时候就想去一次了，若不是家里太穷，自己年纪太小，估计我早扭着爹爹带我去看看了，哪怕远远站在山头望一眼也好。
　　我满心欢喜直朝着东方走去，脚上步子轻快，很快就下了山，转身朝后望了一眼，沛银县是完全看不到了，我捏着小帕子甩了甩，那帕子随风飘荡犹如我此刻离去之心。
　　对了，为了留作纪念，我决定就把这帕子留在这里，日日可以随风替我遥望沛银县。于是我把帕子系在一个指头，一脸回头望了两眼，虽然心头不舍，可还是咬咬牙转身离去。
　　哎……这小帕子也是花了银子的，几个铜板买的粗线，自己熬了一月余才织成的，点点心血都在里头，还真的是不舍。
　　抹去眼角的小泪花，我抬头挺胸阔步朝前，走了上千步，终于看见远处有个小茅房，顶上的旗帜飘来飘去，看那个图样，应该写的是“茶”字。咽了咽喉咙，确实很渴，我加急赶路，抢在一人前坐到空位上。
　　“小二，来碗茶。”我喊了一声，顺便杏眼跐溜一转，瞧这个门面破旧，小二着装简朴，偷瞟了一眼邻桌的碗，一片青叶飘在水面上，看着也不像多贵的样子，心想一会儿付个铜板变行了。
　　现在这天正值入秋，昼日却依旧燥热不已，今年的秋老虎着实发威得很，我咕噜咕噜一口就喝下整碗的茶水。解了口渴，发觉腹中空空如也，确实这天也热，走了那么多路，瞧着那日头快下山了，我赶紧唤了小二要了三个白馒头。
　　虽然甚是想念刚才那屠夫嘴里吃的肉包子，可手头的碎银就那么几个，省着点花才行。于是吃了一个白馒头，把两个包好，问了小二前头有什么村子后，付了六个铜板，快快上路了。
　　吃饱喝足脚底抹油，我几乎是小跑着离开那间茶舍，顺手牵羊了一块布头，让人抓住了就不好了。拉着衣袖抹去额角的汗水，我终于瞧见了村庄，还人来人往的，比我们那个沛银县热闹许多。

　　这里是沛金县比我老家要好，单从名字上就能分得出来，这年头金子可是比银子值钱，我想估计往西的那头山过了后，下面的村子该是沛铜县，听说比我们那个村子还要穷。
　　看来我选的方向是对的，我很是高兴，村子里的人很和气，一位大婶热心的招呼我住她家，还有位牛大哥说明个赶牛送我一程路，正好他要去远一些的集市上卖牛。真是出门遇好人，我关金子抬眼伸手处处都是碰上了好人呐！
　　我心里头乐的开心，美美睡了一觉，抱着的白馒头没有吃，打算留着在路上吃。
　　第二天一大早，我伸了个懒腰起身，为借我住一宿的大婶提了水，自己梳洗一番，剩下的留给大婶家的人用。
　　然后，我都顾不上等大婶做了早饭，眼巴巴的站在门口张望，就等那位牛大哥来接我了。等了又等，肚子也咕咕叫了，喝了碗糙米粥，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王大婶，牛大哥莫不是说过头了，这日头都快到头顶心了。”我抓着一边的木门，眼巴巴朝外望，就是没有见到牛大哥的身影，还真是奇怪了。
　　王大婶喝了一口糙米粥，眸子抬了抬，道：“不会，赶集这事忘不了，后日的事情，现在还有时间。”
　　什么？后日的集市，今天就要出发？
　　我的杏眼一圆，算了算距离，这样能行好远呢！

　　到了日上三竿，牛大哥才过来接我，我拎起包裹就率先出门，转身就想和王大婶道别，嘴才张了张，就被牛大哥抢了话去。
　　“金子妹子，今天怕是去不了了。昨晚上刮大风，田里的稻子全给吹倒了，病怏怏的，救了一早上都没有什么起色。得过几天了，到时我一定送你去那个镇上。”牛大哥的额头还淌着汗水，他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看着我，朴实的脸上透着淡淡红晕。
　　“……好。”我是不情不愿应了的，若不是镇上里这里颇远，靠徒步要走上许多天，还有干粮和水都要准备。我只得暂且在王大婶家打扰了，不想付钱，只得出些劳力，希望小姑子继续坐在地上哭嚎，千万别想起我，报官来把握抓回去。
　　牛大哥说的几天怎么会料到一晃就过了个把月，我真的都快望穿秋水了，王大婶到是越看我越顺眼，她的儿子回了村子，更是要把我指给她儿子。
　　开玩笑！我关金子要去闯荡江湖，怎可为了儿女私情留在这沛金县呢！再说了，沛银县就隔了个山头，我还是快些走的好。
　　于是，我去了牛大哥的家，告诉他，我思远房亲戚心切，如若他没有空闲，我便徒步去镇上。
　　牛大哥果然是个好人，感动的两眼直流泪水，装了干粮和水，牵了牛就带我上路了。
　　他这一壮举，忽然让我想到了词，我爹爹时常念着做人要做正人君子。这正人不甚明白，人站正了不就行了，还用做吗？不过君子一词我是晓得的，身旁赶着牛的牛大哥就是君子，待我好的人就是君子。
　　这么一想，王大婶也得算上。

作者有话说

　　轻松什么的持续很难，我努力一直轻松下去。【喜欢请收藏我的文文哦，找起来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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