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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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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他嫂哥儿难产去世,他那不负责任的兄长又以中举北上赴考之名留书出走,周安礼原本惬意自在的生活就被那个被扔下的可怜的小崽子搞得一片混乱。
得亏有隔壁的大生哥家的嫂哥儿时不时搭把手,但也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托吴阿爹前来说媒,他倒也不是冲动之举,这一切还得拜他那个不着调的兄长所赐。
兴许对方也是知道他大字儿不识几个,所以那封书信上面只有明晃晃地四个大字儿:北上,勿寻。
周安礼他只是不爱读书,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混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就是中了举了,自认为了不起了,嫌小崽子拖累,干脆一走了之奔前程去了。
他这兄长打小就自私,除了死读书什么都不会,家里家外也不伸手帮忙,要不是爹亲临终嘱托,怕他兄长一人养不活嫂哥儿和孩子,周安礼早就自己分出去单过了。
原本他是想着等嫂哥儿生产做完月子,他就将自己分出去的。
他打算着给嫂哥儿盘下一家小绣坊,即便他那个兄长再不靠谱,嫂哥儿跟孩子俩靠着绣坊也能过活。
谁料造化弄人,一切都成了空话。
总之真说起来,他那混账兄长做出如今这番举动,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再说回提亲这事儿……
周安礼就是再愣,他也知道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哥儿,整日替他照顾崽子,不管自己能给对方多少银钱,在小哥儿名声面前那都是屁话。
能想到成亲这个法子并不难,难的,是他要找谁来成这个亲?
试问有哪个好人家的哥儿能受的了他这要求?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周安礼,这几日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整夜整夜夜翻来覆去那叫一个愁啊。
可就在他快要认命,打算暂时放弃今年的狩猎时,就从大生哥那里听到了韩想做为官老爷的通房哥儿,因得罪正夫郎被官家退回的事儿。
还没等他再三斟酌,紧接着又听到,这人一时想不开竟转身跳了湖,还好被路过的几个老夫郎包括吴阿爹在内,几人合伙给救了上来。
但听大生哥家的嫂哥儿说,自打那人被救上来,便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精神恍惚,像是失了魂,又像是铁了心的求死,总之身上完全失去了活生气儿。
要不是吴阿爹好心,每日勉强给那人喂进去些吃食,那人怕是早就没了。
可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安礼心道,合适的人选,这不就来了么。
他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听大生哥家的嫂哥儿讲完那人的遭遇,再次看了眼大生哥怀里异常活跃的小崽子,心思愈发活泛。
越想越可行,周安礼登时就坐不住了。
他片刻都不敢耽搁,跟大生哥打了声招呼,就快步回到家中取了些银钱,又去村上的肉铺提上半扇猪肉就径直向吴阿爹他家走去。
这婚事成不成的没关系,现在要紧的是这人得活。
他特意多给了吴阿爹些好处,为得就是能让吴阿爹将人再照顾得再尽心些。
没办法,他已经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哥儿比韩想更适合照顾他家小崽子了。
这头周安礼心思翻转无人知晓,就在吴阿爹忍不住上手往外推人时,一声叹息从门内传来:“也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提亲?”
一听韩想竟然同意了,吴阿爹这回彻底急了:“想哥儿,你可不能糊涂啊,说句不好听的,那后爹亲是那么容易当的?若是有个差池,你又没个孩子傍身,他周家想退你,还不是……”
周安礼可不能让吴阿爹给他的好事搅合了,连忙打断他的话:“你……真的愿意?那我跟你保证,只要你不刻意磋磨那孩子,我周安礼必然不会亏待你。”
得了对方的准话,韩想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稍稍放下:“好,你放心,我会对那孩子视如己出的。”
“行,那你没什么要求我就先回了,等吴阿爹帮衬着挑个日子,我就过来提亲。”
当然,越快越好。
周安礼心下盘算。
“好。”韩想应下。
待周安礼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子了,吴阿爹这才气哼哼地推门进了屋。
“想哥儿,他明显是欺你……”
韩想温声打断吴阿爹的话:“吴阿爹,不满您说,我这副身体早就常年亏损;这孩子……也不是说想要就能来的。”
他知道吴阿爹是真的在担心他,为了能将人彻底说服,韩想实在没办法,只能忍着羞耻,睁眼说瞎话了。
吴阿爹心头一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拉着韩想的手将人带到床边坐下,一下一下轻拍着韩想的手背:“可怜见的,怎的就都让你摊上了呢。”
被吴阿爹再次握住手,韩想心里没了先头的不自在,反而感到无比的温暖。
他懂了,这是吴阿爹心疼他的表达方式。
韩想笑笑,垂眸压下眼中的涩意,反手将吴阿爹的手握住:“吴阿爹,您别担心,我想跟他试一试,左右也没有比如今再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见他如此坚持,吴阿爹只好点头。
罢了,大不了以后他多帮衬点儿就是。
转天。
吴阿爹实在架不住周安礼的催促,只好翻出老黄历,也是凑巧,最近的吉日就在三日之后。
周安礼这下满意极了,套上马车就去了镇上。
他心里其实对韩想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出嫁可是每一个小哥儿的头等大事,让他这一搅和,对方活是活了,可短时间内也失去了做爹亲的权利。
但周安礼想好了,他最多也就耽误那人三年,等自家的小崽子再大一些着,他就给那人物色个好人家,再给人陪送一大堆嫁妆,保管让对方风风光光地做一回真正的新夫郎。
但即便如此,眼下这回周安礼也半点没打算含糊。
他这提亲礼的规格,完全是比照着镇上小富人家的标准,甚至只多不少。
提亲那日双方再次确定了下聘的日子,在此期间,应当地风俗,周安礼和韩想两人都是隔着门板,没有见过一面。
很快便到了下聘的日子,天蒙蒙亮周安礼就骑马去了镇上,直接大手一挥雇了几辆马车。
待回来时,周安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骑着马在车队前方带路,身后是满满当当六马车的聘礼,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径直去了韩想那里。
正是农忙时节,村民们大多都起得很早,村子里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况且周安礼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只是那些收到消息的小哥儿,在得知周安礼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求取一个不完整的哥儿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周安礼可不管旁人怎么想,只要那人做一天自己的夫郎,那么在自己能力之内,断然没有比旁人过得更差的道理。
“吴阿爹,劳您费心了。”周安礼递上礼单,态度恭敬谦和。
“嗯。”
吴阿爹接过礼单大致过了下眼,又出了院子,走到车队那儿挨个儿掀起门帘验了验,心中对周安礼的成见总算放下不少。
他将礼单小心折好,转身带着周安礼回到院内:“嗯,周家小子,我知你也不易,想哥儿呢,也是个命苦的,既是如此,你俩以后一定相互扶持,好好儿过日子才是,到时候也可以好好地堵一堵那些老货的嘴。”
“你要知道,与你成婚,想哥儿必然承受了更多的难堪,你若是对他不好,那想哥儿怕是真就没了活路。”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与想哥儿也愈发的亲近,想哥儿这里早就没了亲人,有些话吴阿爹知道,他若不说,就没人替想哥儿来说了。
说起来当年想哥儿被卖到镇上,其中的原由吴阿爹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想哥儿父亲在山里出了事,人没了,想哥儿的爹亲收到消息后便一病不起,家里已经揭不开锅。
想哥儿又年幼,实在没了办法才偷偷跑到镇上把自己卖了。
还好想哥儿是个有福气的,遇见的买主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真就派人前来将想哥儿和他爹亲一同接去了镇上。
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偶然看见几回想哥,都是跟在县令姥爷家小公子的身后,模样长开了些许,不过一看就过得不错。
只是一直不见想哥儿爹亲的身影,便有人猜测,想哥儿他爹八成是没熬过去。
一晃数年过去,村里人想哥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就在大伙儿快要将其遗忘的时候,想哥儿却突然被两个壮汉押送回来。
有人模模糊糊听到了那两个壮汉与想哥儿的对话,什么通房哥儿、正夫郎之类的,便有人依此猜测,是不是想哥儿做了那官家姥爷或者小公子的通房哥儿,惹怒了正夫郎才有此下场。
一时间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也叫本就伤心欲绝的韩想再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不过,不论传言是否属实,都不耽误吴阿爹打心眼儿里心疼韩想,若不是他家中遭此变故,打小就招人稀罕的想哥儿,哪里能轮得到周安礼这个糙小子。
“我省得了。”周安礼低眉顺目地应下。
成亲之日定在月末,算起来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时间很紧,但好在周安礼为了分家已经早早盖好了新房,只需要添置一些新家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