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游戏》黄亦风

4、意乱

　　M国的秋天似乎比空海市还要冷上几度，林在熙单腿支起，倚在会所外的大理石壁上搓着胳膊，往车后躲风。
　　想想自己真是有病，因为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来这里挨冻，就只是为了确定一个陌生人的安全。

　　或许父亲的离去过分沉重，她再也无法忍心意外发生。

　　“哈啾！”
　　林在熙揉了揉鼻子，突然听到会所门口传来动静，她探身看去。一众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出了门，在石阶上边走边聊着。
　　她一眼就望见人群中的季瑾珩，一贯从容的处事风格，不失风度而又强势地压过他人的气质。

　　林在熙侧着身，猫着腰远眺。
　　季瑾珩身边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不是上次来接她的那位中年男人。

　　见他们向这面走来，林在熙连忙往一辆车后躲去。

　　“季先生，后面改变想法，随时告诉我。”
　　金发矮小的男人说着不太流利的中文，右手略带攻击性地撑住司机打开的车门。
　　季瑾珩垂眼回头，语气平平却笃定：“我不轻易改变决定。”

　　林在熙探出头，只见季瑾珩弯腰上了车，留下金发男人一脸愠怒。她收了视线，给谢凌菻回了短信：【我马上回去。】
　　她也是情绪上头，季瑾珩怎么看也不像有事的模样。
　　谢凌菻；【好，我叫季瑾珩的助理开车来接你。】

　　林在熙抬手打字：不用……
　　耳边却又响起金发男略有阴鸷的声线：“本想给他留条活路，是他自己不识好歹。”
　　林在熙一愣，微微侧身偷看。
　　金发男抽出手帕，揩了鼻涕，把肮脏的手帕随意一抛：“人到了没有？”

　　“到了，已经在路上等着了。”
　　“哼，也该让季瑾珩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了。”男人鼻腔发出不屑的冷哼，转身也上了车。
　　车开远，林在熙支着身子站起，思绪还有些凌乱，但手却下意识地点开与季瑾珩的微信界面。

　　脑海里一瞬闪过很多念头，她咬牙，摁下来语音通话。
　　“喂。”
　　似乎很久，又好像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对面接通了。

　　声音入耳，林在熙一瞬意乱，她稳了心神，开口：“季先生，您能来接我吗？”
　　对面沉默，只听到似乎有风声呼呼地刮过听筒。
　　林在熙捏紧了手机，屏息之下听到车窗关上的细微声。

　　“林在熙。”
　　第一次听到季瑾珩喊出她的名字，骤然沉下的嗓音让林在熙的心一颤：“怎，怎么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在熙呼吸急促了一瞬，她不知道金发男所说的路上是哪里，也不知道季瑾珩的车到了那，顾不得那么多，她几乎是立刻答道。

　　对面顿了两秒，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地址。”
　　林在熙尴尬地挠了挠腮，报出了会所的名字。
　　“呵。”
　　听筒传出一声低笑，让她不由红了脸。

　　她变态的名头估计是要落实了。
　　“知道了。”
　　季瑾珩回应，她听见男人淡声吩咐：“调头。”

　　正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季瑾珩道：“去会所里面等我。”
　　林在熙扭身看了眼略带阴森气息的高楼：“……我还是在停车区等你吧。”
　　“如果不怕感冒，随你。”

　　林在熙在车后蹲了许久，直到白光霎时照亮昏暗的路面。她站起身来，视线直直地望向装了防窥玻璃的车前挡风窗，似乎能透过灰暗的玻璃能和那双深沉的眼眸对视。
　　很快，驾驶座的人开了车门下车，快步向她走来，于半米远止步：“季先生让您过去。”

　　她跟上，助理为她开了后车门。
　　车内的光线倾泻而出，在她的牛仔裤上留下暗昧的光影。季瑾珩坐在后座，褪去了西装外套，原本严谨扣到最后一颗的衬衣松了一颗，难得惬意的模样。

　　“需要我请你上车吗？”
　　他放下手中的平板，扭头看着呆愣的林在熙。
　　“不用……”
　　她简单的衣着和车内低奢的内饰并不相搭，上车后，才后知后觉地局促起来。

　　“现在才知道紧张？”
　　季瑾珩的眼神落在屏幕上，声音有些嘶哑。
　　林在熙扭着手指，不知如何回复。

　　“林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二次遇见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支起的膝盖，微微偏头，“如果是缘分，那我们简直是不是可以称得上陈雷胶漆？”
　　林在熙脸上升起燥意，将喉间的“缘分”二字咽下。

　　“季先生您心知肚明，就别为难我了。”
　　她自暴自弃般地坦白，向季瑾珩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季瑾珩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留了好一阵，喉结上下滑动一瞬，回头抬手将松开的扣子系上：“说说你怎么出现在这的？”

　　“你出门后，我打车跟来的。”
　　都坦白了，林在熙也不藏着了，甚至有种大吐苦水的意向：“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打车居然要162！”

　　季瑾珩似乎被她过于震惊的神情逗到，扬眉道：“那你下次可以直接乘我的车，不必另外打车。”
　　他顿了顿：“这样是不是还更方便？”

　　不知对方是玩笑还是挖苦，林在熙都不敢接话，生硬地转开话题：“那季先生您现在是工作完了吗？”
　　“还没，安全带系上坐好。”季瑾珩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对助理道，“去酒店。”
　　林在熙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端坐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车驶出会所，向公路汇去。
　　刚入秋的夜晚天色暗地迅速，除油柏路边几盏路灯透出淡黄的灯芒，前方的路途曲折地伸延进墨色，车内一如车外的静寂。林在熙略微放松了肩膀，从余光里偷偷观察身侧的人。
　　顶光落在男人的黑发，光泽流转，他凝眉沉思的模样也柔暖不少。

　　她悄悄往左挪了挪。季瑾珩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平板上的工作信息，没有注意身边人的小动作。

　　“那个，季先生。”
　　季瑾珩转头。
　　“我有个不情之请，明天我就要回国了，但是我只走了这一条路，能不能换一条道回酒店啊？我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她可没忘接下来的危机。

　　季瑾珩显然不接受她这漏洞百出的理由，淡漠的神色带了些探究：“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我刚刚说的想看不一样的风景嘛……”
　　季瑾珩的眉头蹙紧，骤然倾身逼近，压迫感扑面：“林小姐，有必要提醒你，之前容许你多次无厘头的行为，不代表我永远会退步。”

　　林在熙的视线被迫对上他的，她甚至能清晰在他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神情猝然失色，她慌乱地向季瑾珩身后的窗外望了一眼，离那条路口越来越近了，她支支吾吾：“我……”
　　“背后的理由难以开口吗？”
　　他眉头微松，正欲直起身子，胳膊却一把被她的手握住。

　　“是，我刚刚是偷听到你和那个金发老板的谈话了，你们好像很不愉快，你走后，他放狠话要说要教训你！就说在这条路上等着你！我都承认！”
　　季瑾珩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他低头去看林在熙的脸，眼前的女生似乎担忧到了极致，握住他胳膊的手掌力道越来越大。
　　“请你不要走那条路！”

　　“知道了。”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望了眼后视镜。
　　助理微微点头，打了转向灯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林在熙才松了口气，却听到季瑾珩略低的叹息：“不过，是不是该说你才是当下最危险的人？”

　　“为什么！”
　　她被这卸磨杀驴般的行为震惊，“我怎么就危险了？”
　　“毕竟，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事实，危险也只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并没有看到证据。”他神色自若，继续补充，“况且，不说之前在华大的事，仅在今天，短短一个下午，你就两次出现在我的行程之中。”

　　季瑾珩离她更近了，两人的鼻尖似乎都要撞上：“你说，是我今天的商会对象可疑，还是你可疑？”
　　林在熙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男人浓而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漆黑的眸色像是漩涡般迷惑着她的神志，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脑中飞速运转：“你不信我，你可以去查。”
　　注意到男人的眉峰微扬，她急忙弥补：“季先生您那么厉害，查清楚这点小事，对您来说肯定不成问题！”

　　“还有……”
　　她往后昂了昂身子，“季先生您离我太……近了。”
　　“嗯。”他回了身，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抱歉。”

　　“没事没事，”林在熙也是敢怒不敢言，“季先生离我这么近肯定是通过我的微表情和瞳孔变化来判断我说话真假！那您肯定判断出我说的话是真的了吧？”
　　季瑾珩给了她一个平淡无味的微笑：“没有。”

　　“……您要不再仔细瞧瞧呢。”她把脸凑过去，肌肤白皙透亮，一双眼睛在光下所有的细节都清晰可见，眼底期冀的光似乎比灯还要亮。
　　“我是商人，不是微表情大师。”
　　季瑾珩将目光从女孩的眉眼上收回，“现在给你的好友发个信息，说你晚点回。”
　　“啊？”

　　“吃晚餐。”
　　季瑾珩拿起手机，几下发好了短信，“还是说，你不饿？”
　　“饿饿饿！”大老板请吃饭，不吃白不吃。如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饿意也重新席卷而来。

　　“想吃什么？”
　　“听你的！我等着吃就好。”

　　“何鸣，去Marocan。”
　　“好的，先生。”

　　趁着还没到餐厅，林在熙低头给谢凌菻发消息：【我今晚晚点回，别等我吃饭了。】
　　谢凌菻：【早吃了】
　　林在熙：【……假友情，互删吧。】

　　谢凌菻：【哼，谁先不打招呼就跑的？不过，这是今晚要拿下的节奏？】
　　还贱兮兮地发了个表情：【色眯眯.jpg】
　　林在熙被这虎狼之词吓地手一抖，心虚地往身侧看了一眼，悄悄地把手机屏幕侧到一边。
　　林在熙：【你胡说啥呢！人家在我旁边坐着呢】

　　谢凌菻不以为意，反倒更兴奋了：【哇哦，在你身边呢～～～】
　　林在熙：【……不理你了。】
　　谢凌菻：【别呀宝贝，好好好，不打扰你们的雅兴，记得乘胜追击哦～】

　　林在熙懒得回粉泡泡上脑的好友，收了手机。
　　季瑾珩也熄了屏幕，抬手揉了揉鼻梁。
　　“季先生，车上看电子产品很伤眼睛的。”

　　男人微松的眉眼看过来时，林在熙才发觉自己话多了：“抱歉，您工作繁忙，我……”
　　“无碍。”
　　他弯着嘴角：“谢谢关心。”

　　俊朗的脸庞迎着光，漂亮到出奇，望着你笑时，你能感受到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双眼睛像是缀满星辰的银河，一看到你，像是倾泻一地星光。
　　季瑾珩的相貌真是出众，林在熙神色微动，感慨，难怪一个商人也会有那么多粉丝。
　　目前看来，季瑾珩非常符合所有新闻报刊上的描述：儒雅气质，情绪稳定的帅气man。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