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游戏》黄亦风

14、破戒

　　远航慈善晚宴是由季瑾珩的二叔也就是季松渤所主办的，地址选在了季家旗下最大的博洋酒店的一层。
　　整个大厅被暗蓝的灯光环绕，带着宁静和压抑。

　　林在熙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尽职尽责地跟在季瑾珩身后充当着助理身份。
　　她稍稍环顾四周，便已经看到了大屏幕上许多熟悉的面孔，一瞬间，脑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这要是能要签名和合照，她不敢想自己会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小女孩！

　　但她有职业操守！
　　林在熙心碎地收回视线，却差点撞上突然停下的季瑾珩。
　　“怎么了？”
　　林在熙左右看了眼，机警起来，有情况？

　　季瑾珩倒没在意她突然的走神，只对女生摸不透的心思有些烦恼。
　　说她机灵呢，她总能及时察觉自己的情绪，能马上调整状态应对。说她迷糊呢，她却没听明白今晚自己想让她已自己女伴的身份出席宴会。
　　她到好，穿着个严谨的西装就出来了，真把刻板的助理形象拿捏地死死的。可他偏偏也说不出口自己深藏的想法。

　　见林在熙眼底的疑惑更盛，季瑾珩开口：“想和哪些明星合影吗？”
　　她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等会跟着我。”

　　他回复，继续向位置走去。
　　算了，助理也行。

　　季松渤举办这个慈善晚宴通过拍卖筹资，所得都会用于助学兴教，促进青少年健康或其他社会公益慈善活动。
　　在布景板前拍过照后，林在熙接过服务生递过的号码牌，跟着季瑾珩入座后，台上的灯光忽地换了档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季松渤在主持的欢迎声中上台，着一身严谨的西装，开始讲述本次活动的举办目的，性质等等，与此同时，身后的大屏开始播放之前活动的成功和资助者的感谢。
　　在林在熙看不见的区域，季瑾珩在看到屏幕上的拍摄地时，眉峰细微地挑动一瞬。

　　屏幕上瘦的像猴似的小孩满心欢喜地说着感谢的话语，林在熙内心动容，酸涩感涌上眼眶。
　　“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压榨员工。”
　　林在熙眨眨眼，眼角逼出点泪花，她扭头去看季瑾珩，对方正看着她，浓密的眼睫垂着，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侧，显出分明的轮廓。

　　“季先生，你今晚打算拍下什么吗？”
　　“不打算。”季瑾珩回的很利落，却见女生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叹了口气，问，“有想要的吗？”

　　“不不不，我没有想要的。”
　　她哪敢拍啊，就算季瑾珩送给她，她也不敢要。
　　“拍几件，也可以。”季瑾珩伸手，将桌面的竞拍品的手册推自她面前，“做做慈善。”

　　林在熙接过，摊开，每一页上，精美的图片下，有些是几十字的介绍，有些近百字，洋洋洒洒写满了每一件物品的来源。
　　每翻过一页，惊目的起拍价都让人瞠目结舌。

　　慈善简直像富人无声的炫耀。
　　林在熙内心流下宽面条泪，决定回去在慈善平台上多捐几笔小钱。

　　翻至倒二页，灰蓝钻戒指照片下，“季台单妻子”这五个大字吸住了她的目光。她在资料上看到过，季台单是季瑾珩的父亲，那么这个戒指是……
　　林在熙不由看向身侧的人，季瑾珩的父母去世多年，母亲的遗物当着儿子的面竞拍，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插刀吗？

　　“怎么？”
　　她的视线过于炽热和震惊，季瑾珩看过来。
　　“瑾珩来了。”季松渤不知何时结束了演讲，台上唯留一位竞拍师举槌。
　　他弯腰，显得亲近的模样：“想着你会来，考虑你不喜欢太过于华丽的物品，所以备着个你感兴趣的，就当二叔送你的礼物。”

　　他拍了拍季瑾珩的肩，笑着离开和别的来宾搭话。
　　林在熙看去，季瑾珩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眼睫也没颤抖一瞬。
　　“册子给我。”他突然开口。

　　林在熙抿唇，犹豫两秒还是将敞着戒指的那一页推到季瑾珩的面前。
　　灰蓝的色调给漆黑的眼眸晕了色彩又顷刻间被暗色吞没，季瑾珩很平静，他抬手，指尖轻柔地碰上纸面。
　　像是怀念，却沉默着。

　　越是平静，压抑的苦楚越是深刻。
　　因为宁静是难以忍受的。
　　“季先生。”她抬手覆上季瑾珩的小臂，带着能给予他力量似的天真。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坐在他身侧，等他平息。

　　“有想要的，就举牌。”
　　季瑾珩推回册子，目光没再注视那册子一眼。林在熙有些意外，她以为季瑾珩会准备拍下亡母的遗物，可他看起来没有这个打算。

　　“那……这个也可以吗？”
　　林在熙指了指那灰蓝的戒指。
　　季瑾珩抬眼直视前方高高垒起的竞拍台，声线平淡：“这个戒指我会让他亲自送回来。”

　　寡淡的语气却含着狠，林在熙却没有一丝惧意，只是点头：“我觉得季先生一定会拿到的。”
　　季瑾珩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的神色都掰开揉碎，印到骨子里去。

　　竞拍后，季瑾珩如约带着她去和各位明星大佬合影。看着季瑾珩举着她那架粉嫩的手机，低眸为她拍照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
　　林在熙心里泛着又酸又涨的情绪，她似乎隐隐约约触到了这位深沉大佬皮下最本质的模样——温柔而深情。

　　稳重和淡然似乎只是保护自己的外壳，但某个细嫩的转弯处也有着柔暖的弱点。
　　她一向对这种无言的柔暖情绪没有抵抗力。

　　林在熙垂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抬眼又笑着和身边的女星说谢谢。
　　她好像无法只把季瑾珩当做寻找真相的跳板了。

　　“给。”
　　季瑾珩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翻看拍的照片。
　　“季先生，我觉得如果你不当企业家，当个摄影师也很不错哦。”林在熙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下辈子考虑一下。”

　　这时，有人举着香槟杯靠近，向她挑眉。
　　“Hi，又见面了，季的小员工。”
　　“Harlan先生？你不是在M国吗？”

　　Harlan嘴角上扬：“世界上还有飞机这种东西，nothing is impossible.”
　　白问这个问题。
　　林在熙呵呵笑了一声，问：“Harlan先生今天有拍下什么吗？”

　　Harlan向她摆了摆手中的号码。
　　“165！”她惊讶，刚刚拍下季瑾珩母亲戒指的人居然是Harlan。

　　“嗯哼。”他向季瑾珩挥手，“季，又还你个人情哦。”
　　“那这个戒指？”林在熙好奇它的归处。
　　Harlan朝她道：“嗯……只能先让它暂时窝在我的卧室的展览柜里了，毕竟出发前倒还没考虑到会多接一位美丽的女士回去。”

　　“瑾珩啊。”
　　人未见，声先到。季松渤走来，站定在她身后，目光滑过林在熙落在季瑾珩脸上，带着责怪：“今天不喜欢二叔辛辛苦苦准备的礼物也便罢了，怎么不也拍点什么，说出去还以为季家没对后辈进行品德教育。”

　　林在熙算是看明白了，季瑾珩绝对被针对了。
　　“不是说慈善是自愿的吗？您刚刚在开场时说的，现在不会是道德绑架吧？”她道，又马上反应过来似的捂嘴，嘴上却不停，“哦，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你别生气。”

　　季松渤眉眼含怒着看她，却对季瑾珩道：“瑾珩，助理也得找个机灵点的，别某天被她的嘴坏了事了。”
　　“我倒觉得她可爱的很，真诚待人。”
　　季瑾珩却向林在熙方向挪了一步，挡住她大半的身子，袒护的意思很明显，“这样的新思想，二叔也得多接触接触，慈善也需要这样真诚的思想，不是吗？”

　　话语里别有深意。
　　不等季松渤回复，季瑾珩便抬腕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先走了。”
　　若说之前在季家寿宴时，林在熙还能感受到季瑾珩还保持着礼节，现在似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走了。”
　　这一句季瑾珩是对林在熙说的，等女生走到他的身侧，季瑾珩才照顾着她的步长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回去，今晚早点睡，明天九点上班。”
　　车外华灯似水般流过，光和暗较劲这，男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被录用了？”

　　“你被研究部录用了。”季瑾珩往椅背上一靠，衣料下的线条隐隐勾勒，肌肉感很强。
　　“那你不要我当助理了吗？”林在熙眼里不自觉地流出遗憾。

　　“你去研究部比跟在我身边更有作为，不要浪费你的才华。”
　　季瑾珩的语言很冷静，但绝不是出于感性，他理智而诚挚地建议自己去运用自己的才干。

　　“那……季先生你有需要也可以找我，”林在熙思考片刻开口，“至少，在你找到合适的助理之前。”

　　车内光线很暗，林在熙看不清季瑾珩的表情。
　　就在自己以为季瑾珩不会回复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响起：“好。”

　　季瑾珩的车直接送到了她的小区楼下，她下车后弯腰向后车窗摆手。
　　猩红的灯光熄灭，小区门口终于露出被车身遮挡的面貌。

　　林在熙抬眼，熟悉的身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她哑然。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