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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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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前行,没多久,便到了一处积雪掩埋的山洞口。莒和潜奋力挖开厚重的雪层,才看见个口子,里面便窜出一道身影,手里拿着大杖,狠狠往两只小人参身上落去,边打边骂,“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四处找不见人!”
这人身形佝偻,白须白发,声音却中气十足,直打得两只小妖连连捂头告饶。
“爷爷,我们不敢了,”见到拐杖又要落下,莒瞄到身后的人,眼睛一亮,立即出声道,“我们带了客人。”
老者闻言一愣,这才停手,看向身后被忽略的人,“这,”他在山中陡然见到陌生面孔,微微怔住。
潜见他停手,连忙蹦出,给他介绍,“我们在山坳里遇见了赤婴,是宛珠姐姐他们救了我俩。”
这位老者就是莒和潜口中的人参爷爷,只见他连忙收起举起的大杖,走到宛珠一行人面前,面带惭色,“让各位见笑了,多谢恩人救命之恩!”他礼仪周到,全然不似寻常山怪粗鲁蛮横,倒像是人间久居私塾的老夫子。
老者从莒和潜口中知晓他们有事而来,忙让他们入洞落座。
宛珠几人随他走入洞中,只见里面别有天地,中通四达,不似寻常印象中狭小拥挤。见有陌生人进来,洞中男男女女望来,好奇的目光中带着打量。
莒和潜刚历经凶险,此时看到族人十分高兴,忙将包裹在翠绿叶子上的清茅梨分给大家。瞬间那些人的目光便被清甜的果子引走。他们久居洞中,被赤婴勒令不得出洞穴,好久没尝到山果美味了。于是闹闹嚷嚷簇拥着分果子去了。
见人都走了,老者让人给他们上座,端上人参茶以供品尝。
“莒和潜那两小子说,诸位为舆元图而来?”
宛珠点头,看老者神情,想是知晓舆元图下落。她望去,只见老者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神情若有所思,像是陷入沉思之中。
老者看了眼外面掺着雪色的天光,思量片刻,道,“舆元图乃是天地初生时的宝物,当年人间大洪水时便已经消失不见,后面听说落到了怒弥山。”
“此言是否属实?”
老者缓缓点头,“怒弥雪山上,精怪者众多,其中以赤婴最为强大。妖族早有传闻,舆元图在他手上。”
“何解?”伽问道。
人参精看了伽一眼,道,“妖者,死后湮灭于天地间,不入轮回。赤婴拿走舆元图目的是为了复活亡妖。”
“如今他不知从何处得了邪术,痴迷炼丹。为此,山中妖族苦不堪言,尤其是我们人参一族,常常被这混账抓走,要么扔进炉中作了药材,要么扔到炉下作了干柴。”说到此处,老者神情凄凄,眼中有银光闪过。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某妖?”
老者收起悲戚神色,颔首嗯了一声,随后又道,“赤婴千年前有个爱人,却不知何故失了性命。舆元图能找到妖消散的灵魄,凝集于图中,有此大用,赤婴定不会轻易交予你们。”
问清赤婴所在后,宛珠告别老者和两只小妖,出洞准备离开。只是莒和潜眼巴巴跟在后面,捏着衣角,瘪着嘴快要哭出来了。
“还能再见面吗?”莒软糯着声音小声问道。潜在一旁也抖了抖黄绒绒的耳朵,渴望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宛珠看着他那对兽耳,先前还在疑惑为何人参精有兽耳,后来才得知原来潜的母亲是山中狐狸,那双可爱的兽耳也是来自他的母亲。
“有缘会见面的,”宛珠蹲下刮了刮两人的小鼻子,“以后不许到处乱跑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啊?”潜话中带着哭腔,抱着宛珠不撒手。
“嗯——”她歪头想了想,“等到——那就等到清茅果下一次成熟吧,好吗?下一次果子熟了,我们再来找你们摘果子。”
莒和潜想了想,果子百年一熟,也不会太久,于是便犹豫着点头答应了。
依依不舍道别后,宛珠一行人再次踏着满山银白往赤婴住处去。
山中白雪积覆,方位辨识不清,尽管有老者交代,他们也走得艰难。幸好重明在前方引路,绕过不少白雪掩映下山中妖兽设下的陷阱。
他们径直穿过高耸入云,落满冰雪的雪松和枯木,远远望见雪山悬崖上一块巨石从崖壁飞衔而出,其上有三层石阁拔地而起,这些石头五颜六色,伫立在悬于天际的巨石上,在透过厚厚云层的破碎日光下流光溢彩。这些想必是怒弥雪山上的万年晶石,随便一块拿到人间都可以引起疯狂抢夺。
还未接近石阁,一道身影闪现在崖边,身姿修长,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依旧一身大红袍,外面的鎏金黑披风已经不见。
“本尊不找你们麻烦,你们这些小鬼反倒送上门了。”看到熟悉的身影,赤婴眯着眼阴沉道。
宛珠看着一身戾气的赤婴,脑中响起老者的话,斟酌片刻,道,“赤婴,我与你做个交换,如何?”
对面妖兽闻言,眸子乍变成竖瞳,冒出绿光,喉管里发出嗬嗬嘲讽讥笑。他仰天大笑着,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还是第一个要与本尊做交易的!”
他用尖利的指甲滑过细眉,慵懒道,“说吧,说完了好让你们死个痛快。”
“我这里有复活妖族的法子,”果然,此话一出,赤婴眉眼一厉,视线化作利剑直直射向宛珠。
“人参老匹夫与尔等泄露此事,”他是个记仇又任性的妖怪,此刻想到那根老人参在人后嚼他口舌,顿时咬紧腮帮子,寻思着下次把老人参扔进锅里熬汤好,还是扔进锅底当柴烧好?
宛珠心下一愣,想不到这妖怪性子如此睚眦狷狂,“此事与他人无关,我不过随意打听几句便可知晓。”
赤婴冷哼一声,斜睨着不置可否。想到她刚才的话,心下不满,“尔敢戏弄本尊!”
宛珠此言并非她情急之下随口胡言,朝渡女虽只渡人魂,但地府集天地阴鬼之气,不仅有人鬼,还有数众之妖。
三途河边的观樵脾气古怪,种花之余便到处搜罗天地间轶事,自个消遣。他在地府无甚友人,也只跟在冥河上渡船的宛珠偶尔聊几句。
他曾有一次兴致颇高地躺到船上,意味深长地跟她说起妖族之事。
“小宛,你知道为何妖死后化为灰烬,但地府却有妖魂吗?”说这话的观樵眼神怔怔看向那片火红的彼岸花,眼中也灼得通红,妖异而神秘。
她那时每日与重明没心没肺地玩乐,对此事只偶尔听过,知晓得大约与地府小鬼无异。因而只摇摇头,道自己不知。
观樵收回远望的目光,眸中映衬的通红妖异之色顿消,他双手枕在脑后,双眼放空望向无边天际,低喃道,“孽念未消。”
那时宛珠不懂,只觉得他说这话时满脸讥讽,又带着无尽叹息……
她还想再问时,却发现观樵已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睡着了。
孽念未消……
想来她自己也是如此罢……
“我可帮你找到亡妖魂魄,但是需得借舆元图一用。”宛珠直接道明来意。
赤婴嘴角讥讽勾起,似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痴心妄想!”他冷哼道,甩起袖子,凌厉袖风利落扇起漫天积雪飘飞落崖,似在表明他不会交换的决心。
“与其寻不到往生之法,日日苦心钻研,何不合作呢?”
其实赤婴早在宛珠说出法子之时,心里便开始松动。只是他向来在怒弥雪山霸道惯了,又是个自大好强的,自然不肯随意落下面子。此刻见他们仍在试图说服他,便假意思量片刻,恶狠狠放话威胁道,“既然你们如此有求于本尊,便说出法子。若是食言,尔等别想走出怒弥山!”
说完转身走进石阁。
宛珠一行人跟在赤婴身后,这尊扎在巨石上的阁楼外面看去流光溢彩,进去里面也是别有洞天。只见一层是赤婴的炼丹之地,地上堆了不少木柴,还有不少烧尽的灰烬薄薄铺在地上,遮掩了晶石的光泽,稍显凌乱。
屋内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炉,兽耳青环,炉内还咕噜咕噜冒泡,一股难闻的药味从炉内散出,充斥在屋内。
屋内有四五个下人,有的打扫屋子,有的看着炉中热汤。只是灰烬未尽,炉火渐小。那赤婴是个脾气暴戾的,见炉火小了,一把薅起炉边小妖头须,提起塞进炉底,瞬间炉火大盛。
那小妖被烧得见了原形,很快化作灰烬,原是山中野草成精。
“你!”秋气得大跳,指着他鼻子大骂,“臭妖怪,心狠手辣,草菅妖命!”
赤婴颇为得意,仰头恶劣咧牙笑道,“多谢夸赞,”端的是一副厚颜无耻状。秋在一旁被气得说不出话。
宛珠在屋里落座,有人奉上茶水。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端上瓷盏,杯中是人参茶,与他们在老者处喝到的大同小异。
“颉?”
青年温和的脸庞一愣,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微微泛起波澜,讶然看向宛珠,“您是?”
“我见过莒和潜,他们都很担心你。”
颉怔然,随后嘴角泛起和煦浅笑,“我很好,无需担忧。”
坐在上首的赤婴却不耐烦了,皱眉道,“少说废话,怎么复活?!”、
颉见他发怒,上完茶后立马退下。宛珠看向面色拉长,一脸暴躁的男子,说,“可有遗物?”
见他又要竖眉暴躁骂人,她连忙开口解释,“引生符需要攫取妖生前的气息,才能找到方位。”
上首的男人沉思片刻,起身将他们带往三楼。这里与一层的凌乱不同,异常干净,或者是在最高层的缘故,冷气逼人,寒气直往脚底窜。
赤婴率先走向众多房间内里的一个,推开隔门,进到里面,墙壁霜雪密布,鲜艳的珠帘摆动间,露出里面光景。
偶然一撇,宛珠看见里面一方巨大冰棺,晶莹剔透,里面一抹大红身影,妖异妩媚。
走在前方的人袖子一甩,珠帘便升了上去,里面的景象暴露在几人面前。
四四方方的冰棺里躺着一女子,她面容眉眼,此时安静躺着,任由人静静打量。赤婴站在冰棺旁,痴痴望着棺中之人,不言语。
“你的法子呢?”他并未回头,嗓音低沉,带着厚重的音色响在屋内。
宛珠上前一步,掏出地藏菩萨给的符纸。当初她生魂破损,两位神尊便在一堆符纸中夹了引生符,这种符纸用天神心血化成,威力强大,可引魂归魄。
此刻只祈祷这位美女妖的执念未消,还残留在天地间。不然便是引生符也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