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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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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洵是何其敏感的人,他早就发现谢璟言似乎有些变了,听完他说这么多,谢璟言却问都不问一句。
苏洵静静地看着谢璟言:“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璟言没有看苏洵,他望着墙外那棵树,开口道:“苏洵,在漠地你曾要我相信陛下,呵,我做不到,可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陛下这些年,确实不是真的沉溺安逸。”
谢璟言笑得有些苍凉:“他什么都知道。”
苏洵微微皱眉:“殿下?” 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叫陛下什么都知道,陛下知道为什么不采取策略?兵力不足可以想办法调啊,只要能赢得先机,不一定会输。
谢璟言有些颓然地抚着折扇,苏洵沉默了会,说道:“殿下,既然你没事,我便先走了。”
谢璟言站起身来:“你去哪?”
苏洵:“自然是回西北”,想了想又道:“虽然谢君奕的猜测合理,但是西北漠地不知沙兵具体有多少,我不放心,趁眼下还没开战,我去看看能否再设计几张军械图纸出来。”
谢璟言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苏洵你别去了。”
苏洵皱眉:“殿下”?顿了顿,他又道:“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国难当头,身为臣子,我又怎能畏缩不前?”
看着苏洵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谢璟言语气重了些:“你要像苏逸一样死在西北吗?”
苏洵身形猛地顿住,他回头看向谢璟言,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你都知道了?”
看到谢璟言犀利的眼神,苏洵莫名有些委屈,他低下头,有些自暴自弃地撇撇嘴:“是又怎样?”
谢璟言自知有些过了,他看着苏洵,突然上前一步将人搂进怀里,他一手抚着苏洵的后脑,满是愧疚的语气:“苏洵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
苏洵语气淡淡:“没事,我兄长也死在那,正好一家团聚。”
谢璟言将他抱得更紧了,闷闷道:“不准”,苏洵:“不准什么?”
谢璟言:“不准你们在那团聚。”
苏洵失笑,顿了会,他拍拍谢璟言的胳膊,轻声道:“好了殿下,松开我吧,放心,我不上战场,不会轻易死的。”
谢璟言放开他,苏洵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袍,向谢璟言一拱手:“殿下,再会”,谢璟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抚着折扇重新坐下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慢慢喝着。
谢璟言刚数到第十二声,便听到苏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殿下,他们不让人出去”,苏洵疾步而来,接过谢璟言递过来的茶水一口喝了,他缓了缓:“不是不关禁闭吗?殿下,此地可还有别的路?”
谢璟言看了眼苏洵之前摔下来那堵墙,苏洵一愣:“有梯子么?”
谢璟言:“没有。”
苏洵看着那堵光滑的高墙犯了愁,进来时还有棵树爬,如今如何翻出去,他回头正要说话,忽然瞥见刚放下的那个茶杯,再看谢璟言手中的另一个,他微微沉声道:“殿下。”
谢璟言见他面色不虞,无辜摊手,懒懒道:“确实是这样,我也出不去。”
苏洵有些丧气地坐下,早知道不来了,反正谢璟言看着也好得很,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神色莫名地看向谢璟言:“你知道此地有进无出,你还让亲王府的人告诉我来?”
谢璟言低头喝茶。
苏洵眼神危险地眯起来:“你故意的?”
谢璟言又喝了一杯茶。
苏洵:……
他又问:“可你怎知我会来?”
谢璟言终于抬头看他,眼神清亮:“赌一把”,赌赢了,你来了。
苏洵:……
苏洵真的觉得自己是有病才会来找谢璟言。
苏洵去墙边站了会,忽然回头看向谢璟言,眼睛有些奇异的光:“可否借殿下肩膀一用?”
谢璟言冷冷吐出一个字:“不。”
苏洵颓然坐下,他靠着墙,看着谢璟言:“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让我回去?”
谢璟言挑眉,不置可否。
苏洵:“给我个理由。”
谢璟言收了笑意,他看了眼苏洵,又垂下头,低声开口道:“没有意义。”
苏洵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谢璟言叹了口气:“连陛下都放任江山离乱,你们再战又有何意义?”
苏洵一愣,然后神色微变,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谢璟言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悲色。
苏洵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太华,还是西域?亦或更早?那这些年的和谈算什么?”
苏洵用一只手捂住双眼,他是自请去的鸿胪寺没错,可他去鸿胪寺,是因为陛下告诉他,如果各国间能通过和谈化干戈为玉帛,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也不会再有人像他一样家破人亡。
他现在都能记得那位帝王当初看他的眼神,仁慈,温和,怜悯众生。
可谢璟言如今告诉他,文帝在放任江山离乱,他准备冷眼旁观自己的子民流离失所!
谢璟言上前轻轻拉下他的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为他拭去眼角的几滴泪,叹息着道:“苏洵,你也不喜欢战争不是吗,别去了。”
苏洵平静下来,拉下谢璟言的手,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殿下,我必须去。”
谢璟言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愣住了。苏洵时常是淡然的,他从未想过苏洵会有这样坚毅而决绝的眼神。
谢璟言终是叹息一声,牵着他的手,带他向外走去,这回禁军谁也没拦着,苏洵出来后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咬牙切齿道:“谢璟言!”
谢璟言笑着松开他,摸着鼻子说:“早说了不是禁闭。”
他看着苏洵:“好了,你去吧,说好了,就在营地设计你的图纸,没事别往外跑,保护好自己。”
苏洵也看着他,轻声说道:“那你呢殿下。”
谢璟言似是笑了一下:“我啊”,他转头看着渐沉的天色,语气也有些低沉:“我就不去了,我无颜再见楚将军,就在这做我该做的事吧。”
苏洵突然道:“谢璟言。”
谢璟言回头:“嗯”
苏洵狡黠一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的家乡便是云州。”
谢璟言眸色深了一下,他笑着说:“那你这回替我多看看家乡的星空可好?”
苏洵亦笑得温柔:“好。”
目送苏洵离去后,谢璟言又在原地站了会,他走到角落那棵树旁,回想起那日和文帝的争吵,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此树还是你亲自为我种下的,皇兄。”
江南都督府
“宇文烁这小子是真敢打啊,你也是,谁教你打这么激进的?不要命了?”,池宴清猛拍一下桌子,神色不虞。
李允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身上战袍还未脱下,手里拿着一把弓箭,等池宴清训完,他抬头看着这位江南总督道:“宁州有变,我得亲自去一趟,这边只能速战速决,虽然有些冒险了,但怕再拖下去宁州危矣。”
李允当初直接下江南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从江南调兵虽然有些远,但沙国若真如君奕猜测的那样,不得不防,如今只能尽量抢占先机。
池宴清皱着眉看了一眼他的手臂,有些犹豫道:“你的手...”
李允淡然一笑:“无碍,拉个弓总是没问题的,总要让玄羽军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池宴清看着李允爽朗恣意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曾经某个少年郎意气风发的时候,他点点头道:“此战一胜,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你且带兵去增援宁州,好好一个通商枢纽,西域有什么想不开的?”
李允亦心有疑虑,但他道:“无论西域和沙国在密谋什么,宁州都不能丢。”
池宴清点点头:“南照境内之城,岂容他国染指!”
送走了李允,池宴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和李允说,但他挠挠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紧急,李允一下战场就去都督府找池宴清了,此刻才回到营地,一进自己营帐便看到谢君奕一身黑色衣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少年身长如玉,眉目清冷。
李允愣了下,随即笑道:“君奕”,他把战甲拆下,拆手臂护甲时不小心碰到一处,他疼得微微抽气:“你怎么跑江南来了?”
谢君奕上前想帮他一下,但手伸了一半又放下,他暗自苦笑,开口道:“你受伤了?早知你会直接去都督府,我便不特意跑来营中等你了。”
李允卸下甲衣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他摆摆手:“无碍,小伤”,又状似无意地问:“你来信说要去京城,可见到陛下了?”
他的营帐中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很快,他听到谢君奕说:“见到了,你这是又要走?”
李允抬头看着他:“嗯,莫离传信说宁州出事了,江南战事暂缓,我准备带兵去宁州看看。”
李允仔细看了眼谢君奕,似是叹了口气:“君奕,你可还好?有些事本应我亲自告诉你,但我...”
谢君奕温柔地笑着打断他:“没关系的师父,我都明白。”
李允上前拍拍少年的肩,也笑起来:“长大了啊君奕,懂得心疼为师了。”
谢君奕微微笑着,眼里尽是无奈。
李允又道:“与陛下谈得如何?”
谢君奕默了下,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师父,快入冬了,你可想亲自去沧州喝一壶寒霜雪?”
其实早在下山后不久他便发现李允所要的寒霜雪往往需要新雪酿制,非入冬不可制作,李允看来不仅是为了把他们支走,还想让他们在沧州至少待到冬天。
李允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君奕的头,他神色有些认真起来,语气却依旧温柔:“陛下说让我去沧州借兵?可是君奕啊,谁都可以去,唯独我没有资格。”
谢君奕看到李允眼中闪过一片苍茫的悲色,他忽然有些后悔,他不该胡乱试探的,李允不说他就不问,这是他的君子协议啊,君子不打算做了,协议便也不作数了么。
谢君奕努力扬起一抹微笑,他歪着头对李允道:“既然师父不想去,那还是由我去替师父把酒取来吧”,少年眼中清亮,里面仿佛是孩童般纯真的笑意。
李允无奈一笑,拍拍少年的肩,转身走了,江南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句:“君奕,要好好的。”
谢君奕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离去,暗暗道,李允,你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