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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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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寒州摸了摸下巴:竟然真的知道。那两人合作办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你知道还不报警?任由他侵犯你的隐私?”
江崎撇撇嘴,眼神里带着些许漠然。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他。他在我眼里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败类。”
“就连他故意搬到你的小区对面,天天举着相机,偷拍你在家的一举一动都可以不在乎?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癖好。”
“警官,不正常的是梁明,不是我。明明别人什么也没做,他就已经自以为是的脑补了整出针对他的戏码。像他这样的人,总装成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样子,我看着都恶心。”
“你既然对他这么不满,为什么还要跟他成网友?”
“谁和他是网友?是他自作多情单方面输出,经常发一大段自我感动的心灵鸡汤,还乐此不疲的给我寄一大堆信。”江崎皱着眉,语气冷淡的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连声调都被冻的粘成了一团。
孟寒州:“信呢?”
“扔了。”江崎伸伸手,震的链条哗哗响:“我的生活不需要他插手,就算我死了也跟他没一点关系。让他收起他那无处安放的善心吧,怪恶心的。”
孟寒州刚要出声,手机先他一步开始唱起歌来。
他看也没看,直接摁断电话。没过两秒,对方又打了过来。
“喂,什么事儿?”
韩爽擤了把不自觉流下来的鼻涕:“孟队,我们在梁明车子的后备箱里发现了血迹,已经通知痕检和法医过来了。你要亲自来一趟吗?”
孟寒州用余光瞥了眼表上的时间:“行,我马上到。”挂断电话,他起身拉了把被压皱的衣服,看向江崎:“劳驾你等等,我同事刚刚又找到了一项你和你同伙的罪证,我得去看看。”
“真可笑,污蔑我一个还不够,还要硬安一个同伙给我吗?”
孟寒州皮笑肉不笑:“是不是你干的,有没有同伙,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从地上拿起一个提前准备好的便携镜子,放在江崎面前,杀人诛心的道:“你要是实在无聊,这有镜子,和你哥聊会儿天吧。”
这什么意思?这一举动在江崎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他脑海里紧绷的弦再也承受不住新的怒火,砰的一声炸了。他拿起镜子狠狠摔在地上,声音沙哑:“怎么,在这儿坐着就没人权了吗?”
孟寒州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罪犯在我这儿就是这待遇。”
有本事你别犯事儿啊。
江崎:“你没证据凭什么说我是罪犯!”
孟寒州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让你失望了。现在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说着懒得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猛地关上门。
巨响过后,审讯室就只剩下江崎的呼吸声。他胸膛剧烈起伏,握紧拳头,狠狠锤了把桌子。“操!”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德海美术学院两栋楼连接处的长廊上。路过油画系的教室,能清晰的感受到空气中松节油和颜料的混合气味。
年关将近,学生们早都放假回家,只剩下几个人还留在教室里,戴着耳机投入的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
这是楚秋寒第一次来美术学院,看到墙上一排各色各样的作品时,他不自觉的停顿脚步,驻足欣赏。
负责人正愁不知道说什么,看到他对墙上的画有兴趣,就揪着这一点开始不停介绍。
“墙壁上挂着的是我们德海美术学院历代师生的作品,这条走廊展示的是古典油画,一直往前走,右手边悬挂着的是现代抽象画,左手边悬挂的是国画。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风格,走廊里的作品一年一换,主打让大家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作品。”
学院的中央中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雕塑,它静静的矗立在那儿,偶尔有几只鸽子在它身上稍作落脚,再扇动翅膀远航。
负责人指着雕塑不远处的一栋红房子道:“楚老师,那里就是图书馆,我们今天的讲座就安排在那儿,我一会儿带您过去。”
楚秋寒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我还需要做点准备。”
负责人顿了顿,“好。”
今天的讲座楚秋寒是主讲人。至于讲座的主题,当然不可能跟艺术有关,主要是现代新型判断死亡时间方法、分享办案经验的分享会。
楚秋寒也搞不懂主办方为什么要把跟艺术完全不搭边的讲座放在美术学院。
负责人:“据说是最近年底各大场馆早早都被承包出去了,像你们这种临时确定下来的讲座,只能借用市里几所学校的报告厅了。”
图书馆门口停满了汽车,整条路被围的水泄不通。
楚秋寒跟在负责人身后,艰难的从两辆车中间穿过去,“还好,我们讲座的规模不算大,报告厅就够用了。”
负责人停下脚步,等他跟上了才继续往前走。
“楚老师是本地人吗?”
“嗯。”楚秋寒越听这个称呼越别扭,“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你叫我小楚就行。”
“好,小楚。”负责人回头笑了笑,“那你之前来过我们美术学院吗?”
“没有。”图书馆门口楼梯很长,楚秋寒爬的气喘吁吁,才终于登顶。“我是第一次来,不过……”
他突然想到了江崎,记得江崎就是油画系的。“不过倒是遇上过美术学院毕业的学生。”
“哦?这么巧。现在在做什么?设计师吗?还是艺术家?”
负责人这种问法,楚秋寒都不忍心告诉他真相,随便编了个职业搪塞过去。“美术机构任教当老师。”
“那也挺好的。”
图书馆很高,总共有八层。整体的构造特别像圆形土楼。外围一层层环绕着中央。不过与土楼不同的是,图书馆是全封闭的,它的顶部由一大块透明玻璃笼罩。
中间空地当然也不能浪费,那里摆放着一大尊惟妙惟肖的人体雕塑。女人身姿曼妙,手持利剑,单脚站立。虽然她的衣衫很薄,但从雕塑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作者有任何不怀好意的凝视,有的只是雕刻者努力想让她表现出来的力量感。
负责人指着雕塑,有些自豪的说:“这是我们第一任校长做的。她是一名伟大的女性,是业内很有名的雕塑家。她做这尊雕塑整整做了五年。算起来这尊雕塑年纪比我们大多了。”
阳光从玻璃处溜进来,毫不吝啬的洒在雕塑上,给正尊雕塑镀了一层金光。
“这些人也是学生吗?”楚秋寒为了看清雕塑的脸,脖子都仰的有些发酸,他低头捏了捏后脖颈,突然指着墙上的合影问。
“哦,不是。这面墙上摆着的都是曾经给学校捐赠过的人。里面有些是优秀校友,有些只是单纯的社会好人。”
楚秋寒兴致缺缺,刚要离开,视线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脚步猛地顿住,有些僵硬的移到照片旁。
“等等!”
他凑近端详了照片上的女人很久,很眼熟,一定在哪儿见过。
楚秋寒闭上眼开始回想……一定是最近见到过的,时间不会很久远,见面次数不多,不是嫌疑人,只有几面之缘,甚至只是在谁的资料上瞥到过一眼……
“苏琦?!”
负责人愣了愣,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怎么了?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楚秋寒:“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叫苏琦?”
负责人有些为难:“这里的捐赠照片都是按照捐赠时间来排的。看这张照片在的位置,怎么着也是十多年前了吧。我刚来这儿上班也没多久,我也不太了解。”
楚秋寒:“那有谁知道?”
负责人挠头:“得是高层,还得是在这儿工作十多年的人。照片上的校长早几年被调去了首都任职。”他认真想了好久,几乎把脑海里所有老教师都过了遍,“我想起来了,图书馆管理员廖老师!他以前是学校教务处的,后来年纪大了才来管图书馆。你可以去问问他。”
讲座还有不到半小时开始,现在想弄清楚一切怕是来不及。
楚秋寒压下所有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讲座里,走之前冲负责人道了声:“谢谢。”
报告轻飘飘的从江清清手里落到桌子上。
“结果出来了,血迹是三名死者的。这回看江崎怎么抵赖。”
孟寒州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烟灰,“先审梁明。江崎那儿,先晾着他,等时机到了,他会开口的。”
同样的面对面,不同的是,这一次梁明铐上了手铐。
孟寒州似笑非笑的看着梁明。
“你猜我们在你后备箱里发现了什么?”
没等他回答,孟寒州自言自语道:“死者的血迹。”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要是现在说出来,还能给你从轻处罚,你要是不说,那我就替你说。”
梁明一偏头,“那孟队倒是替我说说看,就过去了一天时间,我怎么就成偷窥狂变成杀人犯了?”
孟寒州:“好,那我说。上周六,你以为会在培训班碰到江崎,可结果他没有来上班。你很焦急,就一直等。手机上的定位告诉你,他在沉河区水库附近,于是你一下课,拿了相机就直奔目的地。”
“你像往常一样偷拍他。什么树啊,灌木丛啊,都能成为你藏身之处。一开始你只是看到他要去河边洗画具,就跟着过去了。但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脚边摆着一个玩偶,你也根本没意识到那个玩偶代表了什么。”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江崎就是深渊。你自以为只是单方面在偷拍他,可是你错了,他早就发现了你的存在。你所能拍到的,看到的一切,都是他默许你了解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不得不说江崎很聪明,他利用你对他的崇拜和喜欢,找到你,让你帮他一个忙。他说需要用你的车子把三个娃娃运回去。一开始你很开心,这一次是他主动来接近的你,你觉得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又能离他近一点。可后来你就发现了不对劲。娃娃上开始渗出血迹,甚至其中一个娃娃的头还用塑料袋包裹着。”
“你不可能不起疑心,可是他却让你不要多问,你害怕他再次疏远你,就把疑问重新咽回了肚子里。但其实你内心早已经有了答案。”
梁明从一开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不以为然,到逐渐紧张,大冬天,额头上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晶莹剔透的挂在发梢上。
“后来你跟他合力把三个娃娃丢到了河里,他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问。回到家之后,你还是很害怕,就把车子后备箱里里外外洗了个遍,还特意掀开后备箱散了好几天的味儿。可惜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角落里还残留了死者的血迹,这也成为了对你来说致命的线索。”
“你本以为经过这件事,你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对你应该会有所改观,可你错了。事情结束后你发现,他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对你还是爱答不理的。你很奇怪,为什么?那我来告诉你,江崎根本就看不上你,在他的心里你就是个败类,你只会自我感动。他一直以来对你说的话都嗤之以鼻,你却蠢到想要拯救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乱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梁明挣扎的想要站起来,脸憋得通红,在座位上像条刚下锅的鱼,各种乱蹦。
孟寒州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为他的愚蠢赶到悲哀。明明被人卖了,还在背后替别人数钱。
“他找到你帮他抛尸,就是利用你,只要你帮他做了这件事,无论之后他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你都不可能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因为你也成了从犯。”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死者的血迹是在你的后备箱里找到的,江崎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你自以为保护了他,实际上只是成了他计划里的替罪羊。”
梁明听懂了,背后发凉,整个人蔫儿在座位上,刚才的精力全无,满脸颓丧。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利用你的感情帮他达成目的,然后再把你一脚踹开,继续从心底里鄙视你,而你也已被他拉下水,无法再翻身,还蠢到为了心里所谓的爱情想要替他隐瞒。”
孟寒州注视着梁明的眼睛,沉默了很久。“我们当时去你家里找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儿?跟踪他?”
“你知道吗,我很庆幸那天你没接警方的那通电话。如果你接了,你一定会知道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也许就不会继续跟踪他,也不会碰上蹲守在他家楼下的警员,最后你干的这一切也有可能被时间掩埋。”孟寒州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说:“所以你走到今天,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你怪不了任何人。”
说完这句,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怎么样?这个故事够完整吗?”
梁明从头到脚像是被泼了好大一盆凉水,麻木到双手都已经失去知觉。他面部轻轻抽动了一下,丧失了所有力气,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孟寒州也不着急,双手环抱在胸前,无言的看着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梁明头部才略有动作。
他面如土灰,跟刚才好似完全不是一个人。
孟寒州知道,像梁明这样的人,能真正打倒他的从来不是同伙这样的身份,而是他自以为自己是为爱冲锋的战士,却没想到到头来只是别人故事里被利用的小丑。
“如果我现在把他的罪行都说出来,还能从轻处罚吗?”
孟寒州挑眉,“可以。”
梁明满脸疲惫,样子像瞬间老了二十岁,他沙哑着嗓子道:“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