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语》秋实

3、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啊？

　　两人自上午那场不算愉快的对话结束后就再没有过任何交流。
　　只是每节课，各科任老师都要像例行公事一般点周飏起来回答问题，这期间班里人的目光就难免聚集在周飏身上。
　　一直习惯在班里当个小透明的陈止渝在经历了两节课的不太自在之后，才渐渐适应了众人的目光洗礼。

　　午饭时间，陈止渝和高羽暖去了食堂。
　　一中的食堂是出了名的虚有其表，装修得光彩溢目，菜名取得也文绉绉的，菜却做得那叫一个难吃。
　　“校领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装修的钱请几个好点的厨师做菜不香吗？好像生怕我们吃太饱，精力都用去消化食物而不是动脑一样。”

　　高羽暖边挽着陈止渝往食堂走边吐槽，同时还告诉了陈止渝几个要严重避雷的菜名。

　　什么“首脑聚慧”，其实就是猪脑煎蛋。什么“雪盖火焰山”，其实就是糖拌番茄。什么“菠黑战争”，其实就是菠菜炒木耳……
　　总之，不知情的人吃饭就跟开盲盒一样刺激。
　　两人打好饭菜后找到位置坐下。

　　陈止渝刚夹起一根芹菜放进嘴里就觉得味道不大对劲，正打算尝第二口，面前的餐盘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这没人吧？”
　　陈止渝抬头，就看到周飏正盯着她笑，手里拿着的矿泉水已经放在了她对面的空位上。

　　高羽暖愣了两秒，难得比陈止渝先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摆手：“没人没人，你们坐吧！”
　　事实上陈止渝也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不想搭腔。
　　跟周飏一起过来的男生也是4班的人，叫薛祺阳。在还没文理分班的时候就跟高羽暖一个班的，所以跟她也还算熟。

　　桌底的空间有限，周飏腿又长，落座的时候难免就碰到了对面的陈止渝。然后陈止渝就跟触电一样立马往后缩。
　　察觉到她的反应后，周飏幽暗的眼里又浮出几缕隐晦的笑意。

　　高羽暖一心沉浸在和周飏同桌吃饭的喜悦之中，所以也没留意到一旁陈止渝的表情。
　　不过就算留意到了，这个神经粗大的姑娘估计也看不出什么。
　　在高羽暖雀跃地跟周飏交流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一旁的薛祺阳才酸溜溜地吐槽：“高羽暖，跟你同班了一年怎么也不见你对我这么热情？”

　　高羽暖洋嗔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别拆台。
　　在几人对话的时候，陈止渝一直在默默吃饭，只有薛祺阳偶尔跟她说话她才会回两句，至于周飏的话，大多数时候都被高羽暖接了过去。
　　聊了几分钟后，高羽暖突然往人群中扫了几眼，紧跟着声音也低了些，脸上还显现出一抹不太合时宜的红晕。
　　“那个周飏……你在实验班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段图南和哪个女生走得比较近啊？”

　　一旁的陈止渝闻言被饭呛了一下，对着高羽暖投去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
　　同时在心底叹息，这姑娘还真是直白得很可以……
　　薛祺阳也笑着揶揄她：“行啊高羽暖，把周飏当成你在实验班盯着你那位竹马的人脉了呗。”

　　高羽暖立马冷飕飕地又给他飞了几记眼刀。
　　周飏思考了几秒后，摇头：“好像没有？我也没怎么关注。”
　　高羽暖失望地瘪了下嘴，无滋无味地往嘴巴里送菜。

　　见高羽暖这头好似没了聊天的心情，周飏就开始逮着陈止渝薅了。
　　“同桌是二中转过来的？”
　　陈止渝从味同嚼蜡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抬头看一眼面前明知故问的人。
　　“你不知道？”

　　周飏眼里盛着狡黠，笑着回问她：“我为什么会知道？”
　　陈止渝盯着他看了半晌，懂了他的意思。
　　得，又在这试探她呢，想看她会不会说出昨天的事情？

　　于是陈止渝再度妥协，答了个“是”，算是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可周飏依旧不依不饶：“为什么转学了？”
　　陈止渝大口吃着饭，等过了几秒把饭咽下去了才回答：“方便，教学好。”

　　现场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陈止渝在加快速度吃饭，偏偏周飏选择视而不见继续跟她搭话。
　　陈止渝囫囵吃了几口菜之后，口腔里突然一股熟悉又讨厌味道弥散开来。
　　她强忍住不适，把嘴里的菜咽下去。
　　一直在跟她搭话聊天的周飏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停下筷子问：“怎么了？”

　　高羽暖看她脸色不大对，也急了：“哎呀！是不是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快吐出来，吐出来！”
　　把菜咽下去之后，口腔里的味道还是久久没有散去，陈止渝紧跟着又干呕了一下。

　　周飏把自己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陈止渝在下一个要干呕的感觉浮上来之前，先一步接过他手上的水，猛灌了几口，才勉强把嘴里那股味道冲走。

　　一旁的薛祺阳也紧张地从包里翻出了纸巾递过去。
　　看着陈止渝劫后余生般呼着气，高羽暖一边给她顺背一边心疼：“吃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吐出来啊，还咽下去干嘛？”
　　陈止渝把水放回桌面，皱着眉摇头：“不是，是苦瓜。”
　　高羽暖反应过来后又立马笑起来：“哈哈哈，我说呢！还以为你吃到什么脏东西了呢！”

　　薛祺阳也跟着挠头笑：“我还没见过有人对苦瓜厌恶到这种程度呢。”
　　陈止渝是讨厌苦瓜，生理和心理双重讨厌的那种，所以一吃就想吐。
　　估计是芹菜旁边的菜就是苦瓜，打饭阿姨不小心装了一块给她。难怪她刚开始就觉得芹菜味道不太对。

　　自觉丢脸的陈止渝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把水放回桌面的时候，难得对周飏的态度和善了些。
　　“谢谢你的水。”
　　周飏单手把盖子盖回去，没有跟着笑，只是语气淡淡的：“人没事就行。”

　　薛祺阳却在这时注意到了那瓶水，惊讶地指着开口：“周飏，这瓶水你不是……”
　　在周飏一记生硬的目光看过去之后，薛祺阳又适时收住了嘴。
　　“不是什么？”高羽暖问。
　　“不、不是你一会儿要喝的吗？”薛祺阳干笑着把话接完。

　　陈止渝看向面前继续淡定吃饭的人：“等会儿我重新买一瓶给你吧。”
　　周飏抬头，拿着筷子的手支着下巴对她笑：“行啊。”
　　妖孽，动不动就对人笑。
　　剩下的饭陈止渝也吃不下去了，但本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原则，陈止渝没再表现得对周飏爱答不理，而是耐心的等着这位学霸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好去小卖部还他这恩。

　　往小卖部去的路上，周飏和薛祺阳走在两个女生的后面。
　　于是薛祺阳忍不住问：“周飏，那水你刚刚不是喝过一口了吗？”
　　周飏看着走在他前面的人，懒洋洋地回应：“知道你还说？难不成看着人家吐？”
　　薛祺阳恍然大悟地点头。

　　可没多久又觉得不太对，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啊？
　　这才刚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刺激吗？
　　周飏没管薛祺阳欲言又止的目光，只是继续盯着前面那道挺秀绰约的背影。

　　正午骄阳正浓，陈止渝扎着高马尾，露出一节白皙细长的脖颈，藏在夏季校服下的薄背挺直，一看体态就很好。
　　这让周飏不禁想到了自家池子里方女士养的那两只白天鹅，优雅又高傲。
　　只是周飏清楚，这姑娘可不是什么天鹅，估计是头有脾气的豹子还差不多，要不是尾巴被他拽着，随时都能转过头来挠你。

　　因为中午混进来的那一块苦瓜，陈止渝后面的饭也吃不进去了，但为了以防下午肚子饿，就在小卖部买了几个酸奶面包。
　　等她选好东西，周飏已经在结账处等着了，跟他站在一块的还有薛祺阳和高羽暖，手上都各自拿了一瓶水。

　　走近后，周飏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就这些了？”
　　陈止渝看出了他是要自己结账的意思，于是就想要插在他前面，周飏这时候却一把拿过了她手上的东西，然后推到售货阿姨面前，三下五除二拿出校园卡结账，一点缝隙都不让她钻。

　　出了小卖部，周飏把面包递给她。
　　陈止渝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谢谢。”
　　反正他也已经付了钱了，再纠结也没有意义，顶多之后再慢慢还他这一水之恩。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但也着实不想欠面前这个动不动就要威胁她两句的人。

　　因为中午那顿饭，下午两人之间气压明显就没有上午那么低了。
　　上数学课老师让全班自由思考题目的时候，先算出来的周飏还给她指出了草稿纸上演算的一处错误步骤。

　　陈止渝也没有端着，直接问他该怎么解。
　　周飏略显意外地挑眉，然后扯过自己的草稿本就开始给她讲题。
　　对于周飏愿意给自己讲题这事，陈止渝也在自己的恩德簿上又给他记了一笔。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午，周飏的桌面都会出现他那天在小卖部买的那瓶电解质水的不同口味。
　　前两天周飏还觉得没什么，觉得要是送水能让他这同桌心里好受一点，那就送呗，他喝就是了。
　　可第三天和第四天还有，周飏确实也喝得有点麻木了……

　　周五早上，当周飏来到教室看到自己桌面又放了一瓶新的电解质水的时候，愣是无语笑了。
　　他把那瓶电解质水放到正捂着耳朵背书的陈止渝面前，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

　　被打断的陈止渝转过头，不知所以地盯着他。
　　周飏脸上挂着有些倦怠又无力的笑：“陈止渝，你要是还想我给你讲题呢就别再给我买这水了，我真要喝吐了。”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直的还情方式，把他当水牛呢？
　　陈止渝木着一张欺霜赛雪的小脸，杏眼无波无澜地扫过面前那瓶水，平静地开口：“不是我买的。”

　　周飏脸上渐渐浮现出茫然，等着她继续解释。
　　“我昨天就看你好像喝腻了，所以今天给你买了另外一个牌子的电解质水。”
　　说着，陈止渝从自己的桌洞里拿出另外一瓶水放在他桌上，又指了指自己面前这瓶：“这瓶是今天早上别的班的一个女生放在你桌上的。”

　　估计就是周飏在别的班的迷妹，看到他一连喝了这么多天这个牌子的电解质水，自作主张给他买的，毕竟这种事情在周飏身上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是看着面前的两瓶电解质水……
　　这有什么区别吗？

　　周飏心中的无力感又重了些。
　　他收下了陈止渝给的那瓶电解质水，至于那瓶来路不明的，直接就给丢进了垃圾桶。
　　丢完回来，见陈止渝皱眉看着他，又好脾气地解释：“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幼儿园老师没教你？”

　　陈止渝没答，只是觉得他有点谨慎过头了，难道他的那些小迷妹还能给他投毒吗？
　　不舍得吧。
　　她打算继续捂着耳朵背书，周飏又突然抓住了她欲要做出动作的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别再给我送水了啊，任何水都是。”

　　握在手腕上的热源通过表皮渡过来，让陈止渝觉得有些不适应，小幅度地挣扎了两下后，周飏才自然而然地松开。
　　陈止渝皮肤白，即使周飏没怎么用力，纤细的手腕上还是泛起了一圈惹眼的粉红。

　　陈止渝看着碍眼，就好像这点被他弄出来的红让他们之间的纠葛更深了一样。
　　她潦草地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没再搭理他。

　　而周飏却顺着她刚刚的目光又看了眼她手腕上的那两圈红晕，思量着：自己刚刚好像也没使多大劲吧？
　　没想到这姑娘体质还挺娇气的，可惜脾气却不是。
　　周飏不过是怕她还会继续给自己送水，才下意识拦了一下。

　　这不，刚刚又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