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语》秋实

11、生活中本就不缺昂扬的少年

　　班会课最后几分钟，蔡思源提了一下下周换座位以及开家长的事情。
　　一中惯例就是在月考之后开一次家长会，有对上一学期进行总结的意思，也有阐述对这一学期展望的意思。

　　说到换位置，蔡思源也没有搞成绩好的同学优先选座位那一套，而是让大家自由组，只要双方都同意就可以换。
　　这次换完位置之后，后面如果不是有人主动申请换位置，一般就不会再有变动了。

　　其实上个月陈止渝在对周飏还没有改观之前，她是有和高羽暖说过等月考之后换位置，就跟她坐一起的，当时高羽暖自然也是同意了。
　　只不过现在对她来说，位置换不换好像都没多大影响了，甚至她心中的天平也已经往不换那边倾斜了点。
　　正想着这事，周飏就在一旁低声问她：“你要换位置吗？”

　　陈止渝也不想瞒他，看了眼讲台，发现蔡思源好像是回办公室拿东西去了，就实话实说道：“我之前和高羽暖说过要和她坐。”
　　周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了两秒，嗓音沉闷地吐出一个“哦”字。

　　没过两分钟，蔡思源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厚厚的一沓A4纸，说是家长会的通知，要他们带回去给家长签字，等周一再带回来上交。
　　蔡思源在讲台上提醒道：“家长来不了的或者是其他监护人代来的，记得要在说明那里写明情况。”

　　拿到通知后，周飏简单扫了眼，突然想到之前江烁和他说过一嘴，说在二中的时候陈止渝的父母就没有去过家长会，经常都是她父母的助理代替去的。
　　他偏过头，正好看到陈止渝面无表情地把通知叠好夹进书里。
　　本来他还想开口和她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要换位置的事就莫名觉得心烦，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要换位置都不提前跟你说，反正过了下周就不是你同桌了，还关心这干嘛？
　　周飏心里怄着气，下了课也没再跟陈止渝打招呼，拿了书包就走。
　　陈止渝扫了眼被他挪得刺啦响的椅子，心情也跟着有些沉闷。

　　她和高羽暖约好了下了课要一起去小吃街买吃的。
　　高羽暖手上拿着根淀粉肠，感慨道：“唉，时间过得好快啊，下周就要换位置了。”
　　有些心不在焉的陈止渝稍稍回神：“嗯，下周我们又是同桌了。”

　　两人在初三那会儿同桌过一段时间，她们也是在那时候才熟起来的。
　　听到这话，高羽暖惊讶地“啊”了一声：“你还是不想跟周飏做同桌啊？我还以为你俩相处这一个多月你已经对他改观了呢。”

　　陈止渝低头，闷闷地咬了一口和她同款的淀粉肠：“没有，这不是之前就跟你说好了吗？他人……确实挺好的，还经常会给我讲点题。”
　　高羽暖纳闷道：“那你干嘛还想换？他帮你讲题对你提高成绩也有帮助啊。我跟你说，周飏可是香饽饽啊，一大堆人盯着他旁边的位置呢。”

　　“那你怎么办？”陈止渝问。

　　毕竟一开始两人就约好了，她不想失信。

　　高羽暖爽朗地笑道：“这有什么啊？我成绩本身也不是特别好，要不是有段图南给我辅导，成绩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教不了你什么，但是周飏可以啊！只要能对你好，其他的你就别想太多了。”

　　陈止渝杏眸澄澈，再次认真的问她：“你真的不介意？”
　　高羽暖咬了口淀粉肠，满不在乎地点头：“真不介意，真不介意。”

　　一瞬间，陈止渝因为要换位置而稍稍萎靡的心情又忽然轻松起来。
　　她冁然而笑：“好，那就不换了。”

　　秋风轻拂，卷走少女不为人知的晦涩心事。
　　快六点的时候，陈止渝回到家。

　　刚走进家门，她就发现了鞋柜旁多出来的一双白色高跟鞋。
　　是郁清姮回来了。

　　对于陈止渝来说，无论是母亲郁清姮回来和父亲陈方靖回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情。因为失望久了也就明白了，她一直期望的舐犊之情，她的父母给不了她。

　　而且只要他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她甚至还会有一些庆幸，因为至少可以免去一场风波。
　　她像往常一样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后才去敲了父母房间的门。
　　敲响之后过了几秒，她听到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猜想郁清姮应该是在打电话，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正如她所想的那般，郁清姮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女士西装，正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跟人打电话。
　　许是听到了动静，郁清姮转过身来，那双和陈止渝长得如出一辙的杏眼落在她身上，只不过比起陈止渝，眉眼间还多了几分凌厉。
　　郁清姮淡淡收回眼，又和那边的人讲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陈止渝看了眼她脚上的一次性拖鞋，就知道郁清姮今晚不会留下来过夜。
　　她缓步走到陈止渝面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放学回来了？”
　　陈止渝乖巧点头：“嗯，刚到家。”

　　“那行，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吧，我今天没让阿姨过来了。”
　　这是郁清姮的习惯，每次回来都会带陈止渝一起到外面去吃。
　　估计也是不想增加在这个家里遇到陈方靖的可能性。

　　毕竟他们两人都一样，回来不会提前和对方通气，更不会提前跟陈止渝通气。
　　陈止渝摇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又疏离的笑：“不去了，今天作业比较多。”

　　说完，她又把刚刚拿过来的家长会通知书递过去：“这周月考结束了，学校下周六要开家长会。”
　　她没有问郁清姮有没有空去，因为不用问也知道，她的这对父母永远都是没空的。

　　郁清姮接过通知书，简单扫了眼后开口：“上次家长会是我让助理去的，这次就看你爸安排吧。他好歹是你父亲，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在提到陈方靖的时候，郁清姮眼中的神色又冷了两个度。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陈止渝淡然接受。
　　之后，郁清姮问了一下她这次的月考情况，又问了一下她在新学校适应得怎么样。

　　得知陈止渝对于目前的生活还算满意后，唇角才浮现出略显欣慰的笑。
　　母女俩聊了几分钟，便开始有些相对无言。

　　郁清姮拿起手机看了眼后，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准备出门：“既然这样的话那妈妈就下次再带你去吃饭吧，你等一下自己点个外卖。”
　　陈止渝送她到门口，郁清姮穿鞋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钱够用吗？”
　　陈止渝把手提包递给她，点头：“够。”
　　“嗯，不够就跟我和你爸说，我们也会定期打钱到你卡上。”

　　虽然父母在感情有缺失，可却从来没有短过陈止渝的金钱。
　　离开前，陈止渝望着郁清姮纤瘦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妈妈，多注意身体。”
　　郁清姮淡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好，你自己也是。”

　　大门落锁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整个屋子又变得针落可闻。
　　陈止渝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后，空荡的屋子里响起一声黯淡的叹息。
　　要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那自然是假的，毕竟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若是真能随意支配自己的情绪，那世界上大概也就不会有精神病患者了。

　　只不过这种情绪和她如影随形地相伴多年，她早已学会如何跟这种情绪和解，也学会了如何跟现状和解。
　　回到房间，陈止渝打开了自己的iPad。
　　说作业多自然是假的，她只是刚刚经历了紧张的月考周，不想再去应付和郁清姮没话找话的那种吃饭场景，现在她只想放松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要准备月考，陈止渝都没怎么打开过那些社交平台，唯一用得比较多的微信一般也只和高羽暖以及周飏有联系。
　　陈止渝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画的那张图，于是便来了兴致点开了某红书的图标。

　　之前暑假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爱画一些零零散散的动漫图放到上面，也算是她平淡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爱好。
　　经过的两个月的沉淀，那张图的热度已经渐渐降了下去，虽然也时不时地还会涨那么一些，但最起码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让陈止渝看得心惊。

　　她点开iPad里储存的那张原图，看了两眼后愈发觉得满意。
　　只是也有她好奇的地方，就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在后背上纹一艘船？
　　纹身的理由是多样的，审美、纪念、祈祷、猎奇皆有可能。

　　她并不排斥纹身这一行为，因为有些佩服那些宁愿承受疼痛也在身体上刻下印记的人。
　　所以如果是为了纪念，估计要记住的人或事，在那些人的人生中，肯定是深刻的吧？
　　陈止渝想了想自己，好像在她的人生中，还没有什么需要她深刻记住的人和事。

　　她盯着那个船状纹身，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了周飏的脸，是那天广播在发布表彰的时候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她还是臆想，要是这个纹身是出现在周飏身上……
　　不过很快她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他那样一个人，应该一直过的都是顺风顺水的日子才对。
　　而且她也听说，他家里的家庭条件是很好的。当初他考上楠洋一中的时候，他的父母还给一中的教室都换上了新设备，装了新空调。
　　总之就是……有钱。

　　提到周飏，陈止渝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一些动笔的想法。
　　她拿出数位板连接上电脑，时而停笔回想，但思绪不断。

　　书桌摆在窗户旁，秋夜里沁凉的风吹入，撩动了她垂落桌面的发丝。
　　少女的侧脸娴静专注，琼鼻挺秀，微微上扬的朱唇预示着少女此刻的心情尤佳。
　　一小时后，一个意气飞扬的少年便跃然其中。

　　陈止渝盯着屏幕欣赏了几分钟，满意的同时却仍觉得不够生动。
　　一时一刻的记忆，终不及亲见时的惊艳。

　　她照习惯把图发在了平台上，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点赞量就已经破百了。
　　陈止渝趴在床上看了会儿评论，其中一个粉丝问她：大大这些这么好看图都是从哪来的灵感啊？

　　她思忖片刻后回：生活中本就不缺昂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