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30、第30章

　　由于校方的通报批评和各班八卦同学之间的口口相传，小罗和眼镜男的恋情已经几乎众人皆知，他们的聊天记录被当众阅读这件事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高中生就是这样，大概是平时的生活太过枯燥，所以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反反复复说很多遍，甚至在一周后路春许和陈一鸣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时，还听到队伍前排的学生在激动地围绕这件事的细节窃窃私语。
　　打完饭后，两人端着盘子寻找空位，在转过一道弯时正好迎面碰上一个人吃饭的胡美仪，于是三人便顺理成章地坐到一起。
　　一看到胡美仪，陈一鸣就忍不住打听这件事的后续：“所以他们俩真的分手了？”
　　想到小罗，胡美仪难免语气低沉：“对，学校要求他们强制分手，而且还要老师监督，毕业前想见面都难了。”
　　“那他们俩是怎么想的？”
　　“那小子我不知道，反正小罗是真心想分手，准确来说是在这段时间分手。按她的原话，以后还要不要在一起就看缘分了。”
　　路春许感慨：“好洒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不让自己被旁物困扰。”
　　胡美仪却不禁叹气：“唉，其实小罗也很痛苦的，只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事情已经闹大，没法回头了。”
　　“虽然带手机到学校确实不对，但他们也实在太倒霉了。”陈一鸣唏嘘。

　　反复聊别人的私事不太好，三人把话题扯到其他事情上。他们有好几天没见了，一下子打开话匣子，聊得十分投机，直到吃完饭还未尽兴。
　　陈一鸣率先同他们道别回了寝室，胡美仪也端起盘子起身欲走向餐具回收处，却被路春许叫住。
　　“美仪，等会儿有时间跟我一起回一下教学楼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胡美仪心脏一跳，愣在原地。

　　离开食堂，胡美仪跟着路春许来到13班门口，路春许让她先在走廊等一会儿，然后走进教室在自己座位上翻找片刻，拿出一个小物件。
　　走到胡美仪面前，伸手：“美仪，我想把这个还给你。”
　　低头一看，躺在他手心里的正是之前他手腕受伤后胡美仪送给他的护身符。
　　当时路春许拒绝不成，便想着之后有时间再还给她，今天正是一个好时机。
　　虽然心里已有预料，但当这个护身符真的出现在她眼前时，胡美仪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立刻拒绝：“不行！我已经送给你了，护身符哪有往回收的道理？”
　　“这本来就是你家人送给你的，再转送给别人寓意也不大好。美仪，我不能平白无故收你的东西。”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很熟了，作为朋友也不可以吗？”
　　“我，”路春许一时语塞，他的确会下意识拒绝和别人建立更深的联系，更何况是像护身符这样于生命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在循环中，他习惯事事谨慎，“美仪，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
　　“所以你已经看出来了吗？”胡美仪不想再听下去，低头喃喃。
　　“什么？”路春许愣住。
　　少年的语气似乎有些迷茫，胡美仪鼓起勇气看向他的明眸皓齿，被那眸光灼伤后再度低头，鼓起勇气一字一顿地说。
　　“路春许，我，我……我喜欢你！”
　　了解小罗和她男朋友的故事后，胡美仪就在心里重新思考自己的暗恋，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确定这是出于对优秀异性的欣赏还是更深切的倾慕与爱意，也对路春许是否会喜欢自己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她已经这样纠结了好久，如今不想再纠结下去，干脆大大方方地表白心意，接受或拒绝是对方的事，她不要让自己的高三陷入长期的内耗之中。
　　也是说出来才知道，原来这四个字并非重若千钧，难以启齿。

　　胡美仪突如其来的表白像一闷棍将路春许敲晕，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局促而紧张的女孩。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过预感，经历多次循环的他早已形成了对身边人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的习惯。
　　他早就隐约觉得胡美仪在他和其他人面前的表现不一样，但这样想又未免太过自作多情，再加上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也没有被女孩表白过，不知道这是否是出于男女之情的表现，所以总是忽略胡美仪喜欢他的可能性。
　　如今那些朦朦胧胧的猜想被对方亲口坐实，路春许完全不复在徐浩川面前那般淡定，他甚至觉得有些棘手，想要逃离。
　　但总不能把人家晾在原地，于是他握紧手中还未递出的护身符，缓声给出答复：“对不起美仪，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果然。
　　尘埃落定，胡美仪反倒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路春许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组织措辞继续往下说：“谢谢你的喜欢，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勇敢自信的女生，你很好，你应该和一个同样好的，超级爱你的男生在一起。其实我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完美，我……”
　　“别这样说，”胡美仪轻声打断，“不管是我听到的，还是我亲身感受到的，你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其实，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把你当作一个偶像还是真心喜欢你，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的高中生活找一个精神寄托吧，我的生活和学习也确实在越变越好，这样就够了。春许，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这一刻，路春许眼前突然浮现出他们初遇的场景，那个跑步很快，摔倒在地后还能爬起来笑着说自己没事的女生对自己如此信任，亲手给了他检举冯宇辉作品抄袭的机会。
　　这样回想起来，其实是命运将他们推到了一起，一连串的巧合编织出一群围绕他的好友，而且相处得如此愉快，简直不可思议。
　　路春许发自内心露出一个微笑：“我也是，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
　　胡美仪眼中亦浮现出点点笑意：“那，我们之后还能做朋友对吗？”
　　“当然！”
　　是啊，当然还是朋友。
　　胡美仪心中细细密密的难过逐渐被压下去，她开口说道：“那我也不让你为难了，还是把护身符还给我吧，我想了想，的确不能辜负我爸对我的祝福。”
　　路春许于是将护身符轻轻放入她手中，胡美仪也用心收好，连同她此前交付在路春许身上的所有情意。
　　最后，她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如果不方便的话用一些词来形容一下也行。”
　　对于胡美仪，路春许仍旧没有像对已经相处过好几个循环的陈一鸣那般信任，于是他这样回答。
　　“他是一个内敛而沉默的人，骨子里相当善良温柔，我很爱他。”
　　如此郑重，甚至轻而易举用了“爱”这个字，胡美仪明白，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
　　只是这些形容听起来很耳熟，再联想到路春许身边的熟人，逐个筛选，最终胡美仪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
　　她想起小罗曾对她说过的话。

　　——美仪，其实我今天总觉得怪怪的。
　　——路春许和徐浩川关系也太好了吧。
　　——我就是感觉他们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不会吧，难道路春许喜欢的人真的是徐浩川？！
　　虽然感到震惊，但胡美仪并不打算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对别人的性取向妄加揣测，而且她并不讨厌同性恋，因此只把猜想偷偷藏于心中，没有再问下去，也不打算再深究他和徐浩川的关系。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她的朋友。

　　而此刻，距离两人二十米开外的楼道口阴影里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年，五官俊朗，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注视着路胡两人背影的双眼眸色深沉，直至看到路春许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才不由自主地缓和些许。
　　他站在门后，看着两人说话，然后并肩离开走廊，走出教学楼。
　　等了一会儿，他也转身下楼，不料却迎面碰上一个老熟人。
　　看到少年，冯宇辉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弧度：“徐浩川？咱们几个可真有缘分，我刚刚还在下面碰到路春许和胡美仪呢。”
　　徐浩川看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只有你觉得这是缘分。”
　　听到对方呛他，冯宇辉轻笑一声：“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我的发小现在竟然已经和路春许这么熟了。你说，在如今这个氛围下，老师和家长都一定会对这种事倍加关注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倒挺了解我，”冯宇辉按住从身边经过的徐浩川的肩膀，刻意凑近，声音低而轻，语气却是狠厉十足，“你们最近好像很关注我，不对，不是最近，是从上学期就开始了。怎么，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想要拯救世界？别以为自己可以仗着路春许，他不也是仗着他的父母吗？没有那样的家庭，谁敢像他那样幼稚而莽撞？你们说不怕我，我也不怕你们，我有很多别的方法，小心惹火上身。”
　　他说得很慢，尾调拉长，听起来油腻而刺耳，令徐浩川感到反胃。
　　面对冯宇辉，他一向懒得多说什么，只淡淡反驳一句。

　　“你说错了，你迟早会知道，路春许一点都不幼稚而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