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落月升》犁其夏

13、先祖

　　从青龟山出来，蔡叔还念叨着让赵禾迈留下多住几天。赵禾迈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三家人离开的第二天的下午回了D城。

　　回到D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搬走自己的东西，辞职报告在出山的那天下午就写好交给了部门经理，一个小时后赵禾迈收到经理的同意离职通知。

　　下午八点过后，估摸着同事都走光了，赵禾迈打车去了公司。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唯独看着桌面上的一盆小绿植犯了难。想到自己阳台上养着的花，回家前还拜托了邻居照顾。花都还在，就是不太精神，一盆离开时开正旺盛的冥王星月季，耷拉着脑袋，有几片叶子甚至已经发黄。

　　在赵禾迈很小的时候，还没有接触生物这门自然科学。奶奶院子里的花园里，一年四季交替上演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花，“能开花的是就是花，不能开花的就是草”。这是赵禾迈在奶奶那儿学到的另一个关于花朵的知识。
　　因此，赵禾迈不太喜欢不开花的植物。

　　这盆多肉绿植是同事陈姐送的，陈姐是本地人，热心肠，比赵禾迈早进公司几年，大事小事都会帮衬赵禾迈点儿。

　　思考再三，赵禾迈把那盆多肉绿植放到了陈姐桌上。抱着自己的行李，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赵禾迈还在睡觉，就接到陈姐的电话，“迈迈，你这人可真不够意思，请长假也跟我们说一声，打你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要不是经理说你请了年假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而且，怎么个意思啊，位置空了，一声不吭就辞职啊。”

　　赵禾迈叹了口气，翻身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陈姐，实在对不起，感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我们，以后的话，……”

　　赵禾迈说不下去了，她大学毕业干的第一个工作就是销售，她以为她早就掌握了一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可是此刻她就是无法对这个真诚、善良的北方女人说出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见吧。”因为她能够预料，她们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同亲近的人离别，“再见”二字始终无法用来客套。

　　陈姐那边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压低声音，担忧地问道：“妹子啊，你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啥事儿了，咱们认识也四五年了吧，我可就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什么亲人之类的，你说你一个过年都不回家的人，怎么就突然请了长假回家，回家就回家吧，可是也不能一回来就直接辞职啊。”

　　没提起过吗？赵禾迈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索。
　　左手扣着床单，她平静地回复，“陈姐，你别多想，啥事都没有，就是之前一直联系不上的亲人有了消息。我也觉得很突然，而且，我有一些关于她的事要处理，处理完了我也就回家了。”

　　“真的？”陈姐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那你这个电话号码要留着，也不要删我微信，看到消息及时回复，听到了么？”
　　“好的，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陈姐大声质问道，“你不会有了有钱的亲戚，就打算和我们断绝关系吧？”
　　“什么有钱的亲戚？”赵禾迈感到莫名其妙。
　　“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流落在外的小姐一朝被接回去继承千万家产？”
　　赵禾迈哭笑不得，“陈姐，少看点电视剧。”
　　“那你说，你不是找到亲人回去继承家产，那是去干嘛？”

　　“是啊。”摸着胸前温热的琥珀项链，赵禾迈缓缓地说道，“她是给我留了一笔东西，不过，不算继承，算结束。”

　　“行了，反正都差不多，知道你没事，以后还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陈姐打断赵禾迈的话，潇洒地道，“那这样的话，以后联系什么的就再说吧。我撂了。”

　　“等等。”赵禾迈不知道怎么跟陈姐解释，只能闪避着，另提一个话题，“陈姐，那盆花，我放在你桌上了。确实像你说的，它挺好活的，以后，你留着它吧。”
　　“行，撂了啊。”

　　磨蹭到下午两点多，赵禾迈才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稍微收拾了一下，她出门去了古玩市场。在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充饥。

　　找到一家在角落里的古玩店，这是她事先在网上看好的。递给店员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和一个小孩戴的银镯子，叮嘱他不用着急，务必要保证准确，鉴定一下这个银镯子和照片上小女孩戴的是不是同一个。

　　随便在古玩市场逛了逛，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赵禾迈咬着一个德式大奶砖，慢悠悠地溜达进隔壁的花鸟鱼市场。
　　百花村开着，老板正坐着喝茶。
　　和老板大致说了下自己花的情况。商量了几句，约定好半个月后上门搬花，赵禾迈离开了。时间还早，她又去了趟市图书馆。

　　图书馆人很多。古代神话分区人却不多。赵禾迈也不太会看，所有文言文写的她都大概翻了翻，挑了几本差不多，拎起来不太重的买了回去。

　　两天后她网上买的一些书也都陆陆续续到了，都是和中国古代神话或者历史相关的。

　　这几天，奶奶的笔记她从头到尾看了几遍，里面有很多疑点，但是她无人可以请教。三家人她都不太信任，至于蔡叔，和他讨论赵家的事，赵禾迈心里不太舒服。一方面她觉得蔡叔没有立场知道的比她还多，另一方面又怕蔡叔真的知晓的比她还多。

　　相信奶奶肯定把她知道的所有真相都写进了笔记，赵禾迈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香茗，抱着本史记，找寻可能的漏洞。

　　根据奶奶的笔记记载，赵、白、张、郑四家同出一源，都是秦人的后代。

　　始皇帝崩，函谷关破。赵家庄的成年男性拿上武器走了出去，女人带着幼儿和老人躲进山里。误打误撞的，她们进了青龟山里面，碰见了晏龙。

　　青龟山是晏龙的化身，底下的幽冥渊住着晏龙的孩子，司幽。
　　司幽同时也是一个国家，司幽之国就是幽冥渊。

　　在奶奶的记录里，故事最早要从上古时期开始说起。在炎黄时代开启之前，还有一个帝俊部落。晏龙是帝俊所生。他还有一个伴侣，玄鸟。玄鸟生活在北海。“天降玄鸟，降而生商。”说的是玄鸟在从北海归来的途中被人猎杀，她的孩子被商人的先祖简狄拾走。司幽失母心痛，怒而撞地，地裂，地火三年不止。晏龙以身填地，化为青龟山。为了帮助司幽躲避惩罚，晏龙将其藏进地下的幽冥渊。

　　颛顼绝地天通后，司幽和晏龙则永久的停留于原地，成为幽冥渊和青龟山。

　　秦人是飞廉的后代，是商人的一族，西迁至此。几百年后，东出争天下。秦王奋六世余烈，统一六合，威震四海。十四年后，始皇归天，陈胜起义，项羽造反，秦国而亡。
　　晏龙感世事变化，命运无常，庇佑躲进青龟山里的秦人。
　　几年后，风平浪静，秦人出山。

　　在秦人出山时，与晏龙达成约定。秦人需要每隔几十年送一具尸体进来。至于这具尸体，对于它的唯一要求就是，从送进来的第一代尸体，到第万代尸体，必须保证血脉纯净。

　　晏龙则以青鸟身，白虎牙，女娲尾相赠。青鸟身用于探听与监督，白虎牙里藏着撼天动地的力量，用于进攻或者防御，女娲尾本身拥有再生的能力，寄生在蛇的身上，用来打开二重门。

　　另外，它还额外赠送三个乾坤袋，每次送人进山，在青萤的指导下，抬棺人会找到一座金山，他们可以尽力往乾坤袋里装金子，能带多少出去就带多少出去。

　　赵禾迈的先祖站了出来，她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他的父亲战死沙场，出山后，按照惯例，她的还有生育能力的母亲会被指给一个留存下来的残疾男人，照顾这个男人，为这个男人繁衍后代。而她，也会在成年后被指给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她拒绝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告诉众人，她愿意成为这个第一个被送进青龟山的女人，她的后代，也会继承她的遗志，被送进青龟山。

　　“那你如何保证血脉的纯净？”人群里，有个瘦弱的男人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问道。
　　“三爷，除了女人，好像再没有别人能保证血脉的纯净了吧？”女孩回答道。

　　晏龙的声音在高空响起，“我要你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发誓。”
　　“我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发誓，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发誓，更以一个拥有完整生育能力的女人的身份发誓，我将外出受孕，受孕即归，誓死保证我血脉的纯净。拒绝成为任何一个男人的妻子，绝不生下一个男孩。我将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而她，也只会拥有和我相同的命运。”

　　晏龙很满意她的誓言，在她的血液里，种下一滴龙泪。也答应她，她的母亲出去后可以同她生活在一起，不用再嫁。

　　赵家人血液的特殊就源于这滴晏龙的眼泪。很重要的一点，一旦赵家人怀上男孩，就会直接化成血水从□□流出。遇到双胞胎女孩的情况，一个女孩会作为赵家人存在，另一个女孩会被放进西汉河里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