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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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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似乎比往年更热一点,无限拉长的蝉鸣声惹得人心烦。白天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晚上七点一过,全都跑出来乌乌泱泱堵的水泄不通。
“听说今天晚上广场有烟花秀。”宋知楠坐在单人沙发上,搅了搅杯里的果汁,看了眼正在角落忙碌的人,道:“离你这也不远,去看看吗。”
“不去。”周阑头也没抬,把几本杂志摆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朝里屋走去。
宋知楠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样子,耸了耸肩没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手机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周阑拿着两盆多肉走出来,摆在靠近落地窗的长桌上,宋知楠忍不住发牢骚:“这两盆多肉还没死啊,养好几年了吧。”
“六年半。”
“我记得这两个小可爱好像还有名字?一个叫winter…”
“另一只是spring。”周阑拿起喷水壶朝绿色的spring喷了点水,灯光照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
“你的崔律师没找你?”周阑放下喷水壶,身子靠在长桌上看着宋知楠。
宋知楠拿起手机,一边刷朋友圈一边洋洋得意道:“我们家崔律师很忙的。”话音刚落,她的手机连续传来好几条消息通知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条来电提醒。
宋知楠连忙接起电话开始煲电话粥,周阑给了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又转过身侍弄起那些花花草草。
摄影店开在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巷子里,但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离市中心开车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知道啦我现在就过去。”宋知楠对着手机亲了好几下才挂断电话,起身对着门口的全身镜补妆,笑意盈盈道:“我要去约会了,所以就不能陪你喽。”
“嗯,注意安全。”
宋知楠补好妆后弄了两下头发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见她的崔律师,走到门口时却还是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道:“阑阑啊,那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周阑很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是那两盆多肉。与其说是多肉,倒不如说是送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周阑无奈扶额,“快去吧,一会人多该堵车了。”
宋知楠离开之后,周阑坐在椅子上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多肉的肉瓣,微微失神。
起初她并不喜欢这些,甚至还觉得松土浇水麻烦,只是后来有人顶着大雪拿着两盆多肉跑到她家里。
“你生日在冬天…那就叫winter吧,另一个就叫spring。”记忆里的那个人把花盆放在桌子上,指了指那盆粉色的,“粉色是你,绿色是我,就这么定了。”
模糊的记忆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块肉揪着疼,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程垂湾…这个曾在心里默念无数次的名字,光是想想,就有让人心如乱麻的本领。
一阵欢声笑语将她的思绪拉回,闻声望去,一对情侣捧着大束玫瑰花从隔壁的花店走出来,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拉着伴侣朝远处走。
周阑收回目光,走到里屋拿出几个空相框挂在墙上,顺手摸了下招财猫的爪子。
也不知道宋知楠从哪听说的,在工作桌前摆一只招财猫可以财源滚滚,隔天就在商店买个只白色的招财猫摆件送过来。
“摸都摸了…”周阑半信半疑的看了眼不停招手的招财猫,“就保佑我明天开业多赚些钱吧。”
过了一会,联系完挂牌匾的师傅明天早上八点安装,见收拾得也差不多了,决定闭店回家,刚走到外面准备给门上锁就听见旁边传来阴测测的声音。
“阿阑…”
她顿时吓得毛骨悚然,以为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扭过头没看见人,顺着声音低下头,发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倒在离自己五米远的消防器材旁。
那人又叫了一遍,这一次似乎还夹杂着点可怜?
“那个…需要我帮你给家人打电话吗。”周阑抬头看了眼监控,缓缓朝他走去,怎么离得越近越觉得这个背影很眼熟。
男人闻言动了动,挣扎着要爬起来,周阑担心他喝多了横冲直撞出意外,本能的扶住他的胳膊,“那个你…”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眼睛不停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什么啊这是。”她在原地愣了几秒,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开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容不得思考,她直接伸手摘下男人的口罩,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快定在地上,原本扶他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程垂湾,你搞什么。”
“嗯哼…?”程垂湾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努力的睁开眼睛,或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舌头都快打结了,音调也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被发现了啊…”
周阑看了他半天,只觉得这世界太荒诞,最可笑的是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可在看见他的瞬间全都化为乌有,功亏一篑。
“我打电话让魏峥来接你。”她声音淡淡的,在漆黑的夜里听不清是什么情感。
这种感觉就像在吃裹着糖衣的药,尝尽甜头后只剩下甘苦酸涩。
周阑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手就被程垂湾抓住,指尖相触的刹那她像得了什么应急症似的猛的想抽出手,他却依旧死死攥住她的手腕,眸子里的神色隐晦不清。
“别赶我走。”他低声道。
“程垂湾,你疯了….”
“别说话。”他打断她的话,看了眼天空,又低头看向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把她的样子牢牢记进心里,没过一会开始上下打量,开口:“瘦了。”
“和你没关系。”她同样看着他的眼睛,却在即将对视的时候闪躲着看向别处。
程垂湾丝毫不介意她的冷言冷语,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瘦到凸起的手腕,语气不像是关心,反倒有些无奈和责备:“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周阑没回答,闭了闭眼睛,勉强才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尽管不知道说什么,刚准备开口,程垂湾就松开了手。
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灌了水泥般喘不过气。现在这样算什么?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难道也要她像程垂湾一样装作没事人淡定自若的叙旧吗。她做不到。
“你觉得现在…”话还没说完,他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周阑看懂了他的口型。
“彭——”烟花划破天际绽放在空中,似乎将整个世界都照亮了,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烟花声在耳边减弱,她清楚的听见了心跳声,一时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路人纷纷抬起头欣赏着片刻的璀璨,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二人。周阑和程垂湾四目相对,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微微失神,他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变化,在最后一声烟花燃尽,他整个人瘫在她肩膀上。
“程垂湾你干什么。”她回过神想推开他,换来的却是越来越紧的束缚。他像一只刚从海里捕捞上的八爪鱼仅仅缠在她的身上。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两只手紧紧把住她的腰,语气不容拒绝:“喝多了,收留我一晚。”
“不行。”
“我就住一晚。”话音刚落,他的目光落在周阑还没来得及上锁的店铺里。
“一晚也不行。”她皱眉,看着搂在自己腰上那双不老实的手,忍无可忍伸出要就要掰开。
他眸色暗了暗,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店里走。
推开玻璃门,程垂湾打量一番,目光锁定在接待客人的长沙发上,直接躺了上去。
她好不容易才抽出手,站在一旁看着他,见他还在四处打量,不动声色的挡在长桌前。
“你回自己家睡。”她开口,“我要关门了。”
“钥匙落公司了。”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企图蒙混过关,“公司六点就关门了,我进不去。”
她根本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道:“去宾馆睡。”
“宾馆我一个人怕黑。”
“开间小的。”
“太小我睡也不舒服。”他拿起一个抱枕放在脸上,像是想把自己和沙发融为一体,声音闷闷的:“反正我不走。”
周阑只觉得头疼,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耍无赖了,无意间又看见那只不停招手的招财猫,顿时恨的牙痒痒。分明让它招的是财,结果招来个什么东西。
正在她思考如何把他弄走的时候,程垂湾已经轻车熟路的走上了二楼。
二楼是个不到六十平米的卧室,刚开始计划装修的时候经常在这里待到很晚,后来也是图方便,索性就让人在这搬了张床,慢慢的也就添了些家具。
程垂湾直接躺在了床上,实则偷偷环顾四周,地板是浅色调的木质地板,墙纸是她喜欢的淡黄色,床的旁边有一张书桌,上面摆了几张设计图,想也不用想周阑以前肯定坐在这没少下功夫。
她走上楼,程垂湾立马收回目光,装起了头疼。
周阑皱了皱眉,经过好一会的内心挣扎才,才站在床边看着他:“你有没有事。”
“头疼。”他钻进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故作吃痛道:“嘶——”
周阑看了他几秒,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下楼烧了壶开水,又从柜子里拿出盒蜂蜜,二者倒在杯子里搅了搅端上楼。
“只有蜂蜜了。”她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喝了早点休息吧。”
他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看着从杯子里散发着的热气,又看向她:“那你呢。”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楼下有张折叠床,我下去睡。”
言外之意就是不走,程垂湾心下了然。本想客套客套让自己去楼下睡,周阑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在这睡,我就给你扔出去。”
程垂湾失笑,连连保证不再说了,周阑才走下楼。在看见她背影的那一刻,他收回笑,视线落在那杯已经凉了的蜂蜜水上。
她走下楼,也没工夫弄什么折叠床,给门从里面上了锁之后躺在沙发上,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窗外如约而至的夜景,此时这条巷子里的其他门店基本都关了门,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家,周围安安静静的,隐约能听见风铃响
她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开始反思,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软,却又迟迟不肯去二楼让他离开。
人一旦接触到感情,只会变的矛盾。
总是学不会换位思考,不断的去抉择,不断的去考验,最后伤的遍体鳞伤。
那几年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徘徊,像是打开了尘封的记录带,一一开始复盘。
清晨窗边洒落进第一缕朝阳,透过轻纱窗帘停留在店里的各个角落,门前那棵槐树上站立着两只互相啄嘴的麻雀,新的一天悄然而至。
程垂湾轻手轻脚走下楼,走到沙发旁看着正在熟睡的她,摘下挂在门口的外套披在周阑身上。
他拿出手机无视魏峥发来的消息,拍了一张她窝在沙发上的照片。
“不算偷拍吧…”他点开相册看着那张照片,眼底噙着笑设置成了屏保。
收回手机,他靠在长桌上环顾四周,门外传来些许动静,他回过头透过落地窗看见窗外震惊捂住嘴的宋知楠,笑着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看见桌上那两盆摆在一起的多肉,轻轻拿起粉色那盆放在手心里,呢喃着:“我的winter。”
———
回到七年前那个寒冷无比的冬天,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覆盖住城市原有的样子,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也不见得多,出门也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采买年货。
周阑刚参加完父母的葬礼,就被一个称是自己外公朋友的程爷爷带上了车。
她坐在车后座,擦掉车窗上的雾气,看着不断倒退的建筑物,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小阑啊,外公刚去世你也不要太伤心。”电话那头的爸爸说,“我和妈妈决定把你送到国外的寄宿学校,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到家了。”
妈妈也在说,“你也别怪我们,主要是我和你爸生意实在是太忙了,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们也放心不下。”
周阑没说话,电话那头似乎有些不满,妈妈喋喋不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在怪妈妈吗?我们不忙,你哪来的钱住那么大的房子?哪有钱报什么兴趣班……”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爸爸责怪道。
“她大了,该懂事了!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态度?我小时候有这么好的生活吗?”
电话里紧接着就是无止境的争吵声,她似乎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坐在壁炉旁看着墙上外公的遗照愣神。
从刚记事起,陪在身边的人似乎只有外公一个。起初父母工作并不忙,隔三差五会回来几次,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回来的时间就变少了,三年、五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妈妈都会和外公争吵,渐渐的也就不再回来了。
直到高二这年寒假,外公因心脏病离世,临走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周阑。
她靠在沙发上一不小心睡着了,再次睁开眼屋子里站满了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上下打量着自己。
周阑猛的想起,自己父母在回来的路上意外出了车祸离世。屋子里都是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他们肯千里迢迢赶过来参加葬礼,都是为了钱。
“谁收养你谁就能霸着周家的钱。”坐在副驾驶的程爷爷冷哼一声,语气夹杂着怒气,“亏他们想的出来。”
周阑从收回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程爷爷感受到她的目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别怕,爷爷就是来接你过个春节。”
她点了点头,缓缓道:“…谢谢。”
“不用谢。”程爷爷大手一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叹了口气:“我和你外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孙女带回来了,九泉下还要责怪我呢。”
见周阑疑惑的眼神,程爷爷笑着说:“我和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商量好了,双方生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婚。结果我那不孝子出了些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于是我就提议,且看孙子辈吧。”程爷爷笑起来眼睛都眯在一起,眼角带着重重的鱼尾纹,慈祥和蔼的转过头看向她,“对了,你和我家垂湾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
车子靠停在一栋别墅前,管家走过来拉开车门,她跟着程爷爷下了车,走进家门。
屋内的保姆贴心接过脱下的外套,换好鞋后跟在他身后走到客厅。
客厅做了挑空,采光很好,屋内的热气也很足,沙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躺在那里。
“臭小子,还不过来打个招呼。”程爷爷乐呵呵道。
沙发那人闻言动了动,浑身疲倦的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懒洋洋的朝她伸出手,“你好,程垂湾。”
周阑出于礼貌握上他的手,淡淡回应:“周阑。”
“你们两个同龄人去客厅待会吧,我去泡壶茶喝。”话音刚落,程爷爷就慢悠悠的朝书房走去。
“爷爷他是茶痴,不用管他。”程垂湾看了她一眼,朝沙发走,“过来坐吧。”
周阑跟着他,坐在沙发另一角,低头拿出手机。程垂湾见她这样挑了挑眉,用手指了指二人中间还能坐下四个人的距离,问:“离我这么远,害怕我?”
闻言周阑看了他一眼,起身坐在了离他比较近的地方。
“这就对了。”他满意的点点头,把茶几上的水果推在她跟前,抬眼看向她,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周阑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拿边看去,四目交汇,屋内装饰壁炉发出“噼噼啪啪”柴火燃烧的声响,只觉得室内气温骤然升高,热的有点喘不过气。程垂湾轻咳一声移开目光,重新窝进沙发里玩手机。周阑愣了两秒,也觉得有些唐突,刚想说些什么,程爷爷走到客厅招呼他们吃晚饭。
餐桌上程爷爷一个劲的给她夹菜,说着自己年轻时和她外公发生过的事,结果越说越忘我,故事重心慢慢转移到自己第一次遇见程奶奶的时候。
程垂湾轻笑一声,凑近她耳边小声抱怨:“这些事爷爷从小就和我讲,我现在都快倒背如流了。等下他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不然能缠着你说一晚上。”
周阑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果不其然没一会程爷爷发现没人应和,就不再继续说了,看了眼正在吃饭的周阑,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程垂湾通风报信。
“臭小子。”程爷爷瞪了他一眼,程垂湾笑的跟只狐狸似的,眨了眨眼故作无辜。
“对了,小阑也在林桦上学吧?”
听到林桦这两个字,程垂湾耳朵都立起来了,饭也不吃了,目不转睛的等着周阑的回答。
“是。”周阑点了点头。
程垂湾听完后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脑海里努力寻找她的身影。
吃过饭后,程爷爷本来打算让周阑在这住下,吩咐保姆去收拾出间卧室,她想也不想的拒绝。
“爷爷,我家里还有只狗等我回去喂呢。”她礼貌的笑了笑,走到门前穿好外套,拿着围巾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程垂湾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笑起来眼睛是眯在一起的,弯弯的像个月牙。
像只仓鼠。
“那让司机送送你吧。”程爷爷道。
“不用了爷爷,我路上正好路过宠物店给它买点狗粮。”周阑回答道。
最后程垂湾被赶出来送她回家。
明明刚才还能看清不远处的楼房,结果不到三个小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地上的路都结了层薄冰,铺上厚厚的积雪,在路灯的照映下亮晶晶的。
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两边的小道上,程垂湾是突然出来送她的,随便套了件外套就跟着出来了,刺骨的风刮在脸上并不好受,他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鼻尖冻的发红。
“你回去吧。”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他,“我自己可以回去。”
程垂湾看见眼接近漆黑的天,摇了摇头,“没事。”
“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话音刚落,程垂湾就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往前走。
“如果是怕我冷的话你就站在我前面吧。”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扬,“帮我挡挡风。”
周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自己比他矮了一头怎能挡住,“你是把我当盾牌了吗。”
“哪有这么瘦的盾牌。”他挑眉,帮她系好松了的围巾,“带着你上战场我都怕Being instantly killed。”
周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程垂湾也不闹了,收回手老老实实走在她身侧,雪落在二人的肩膀上,一直延续到下一个转角口。
等红绿灯的途中,他无意看见她睫毛上融化的雪花,就像哭了一样,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第一秒竟然觉得这副样子非常符合她。
“疯了…”他摇了摇头,看着指示灯变绿,跟在她身后继续走。
途经一家已经关门的宠物店,周阑看了眼厚重的卷帘门耸肩,“本来是要给它买些冻干吃的。”
“你家的狗叫什么?”他问。
她打开手机x手机屏保上是一只系着红色的蝴蝶结看镜头笑的红色阿拉斯加犬。开口:“铃铛。”
他点了点头,“很可爱。”
雪似乎又大了一点,程垂湾已经数不清走过了多少个昏暗的街道才到她的家门口。
“进来喝杯水吧。”她推开门,不等他回应就朝屋内走。刚进家门打开客厅的灯,铃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出来,黏在周阑腿上撒娇,转头看见程垂湾就露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她揉了把铃铛的头,道:“这是客人,不许咬。”
说完她就走到饮水机前接水,留下程垂湾和铃铛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周阑的家是一栋老式二楼小洋房,地板和墙壁都是实木的,客厅左侧连接着一个正方形的院落,院落里摆着的藤萝摇椅积了不少雪,旁边是大大小小的花盆。
“这些花都是外公以前养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把热气腾腾的水杯放在桌上,“他走了之后这些花草我也不喜欢,就一直放在那了。”
程垂湾收回目光,轻轻握住杯身,手总算回归了些许温度。
“你外公应该很热爱生活吧。”
周阑没想到他能出来这种话,顿了两秒才开口:“嗯,他平时除了喜欢侍弄花草,就喜欢弄一些小东西。”
她走到电视前蹲下身,在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坐在他身边掀开盒子,里面是大大小小用木头雕刻的十二生肖。
“这是外公没事坐在院子里做的。”她缓缓说道。
他拿起木雕的兔子轻轻摩擦着上面的纹路,又看向盒子里其他雕刻的摆件,给出肯定的答复:“很厉害。”
他把兔子放回原位,喝了口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也是林桦一中的?”
她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听见他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是高几的?我们是同届的吗?”
“你学文学理?”
“我以前在学校怎么没见过你?”
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对上他满满期待的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文科,开学高二,是同届。”
“这学期我生病了没去上学。”她继续道。
他点了点头,看着空旷的没有半点人气的房子,又转头看向周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铃铛不知道从哪走过来踩到他的脚,还得意洋洋的看了他一眼。
程垂湾看了眼挂表,接近八点半了,起身:“我先回家了。”
“嗯。”周阑也站起身,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了条灰色围巾递给他,“戴着回去吧,外面冷。”
“可是…”
“这是我外公准备今年过冬买的,没用上。”她淡淡道,似乎是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你戴着吧。”
他听她说这些话感觉心好像被刺了一下,同样替她感到悲伤,接过围巾,“谢谢。”
———
宋知楠透过玻璃看见活生生的程垂湾站在店里,整个人接近石化,在看见他比划“嘘”的手势后一个劲的点头。
再往里面看去…周阑怎么躺在沙发上,睡的还挺香?
程垂湾放下那盆多肉,走到门前拧开了锁,示意宋知楠进来。
“你们怎么回事?”她问,“不对,你怎么在这?”
程垂湾笑而不语,宋知楠立马就反应过来,皱眉:“魏峥给的你地址?”
他没说话,宋知楠就算他默认了,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以为是周阑醒了刚想说话就被程垂湾推了出去。
“去买点早餐。”他把钱包塞进宋知楠手里,“我和她还没吃饭呢。”
“你…”
“去吧去吧,去街口那家店买。”他走回店里锁上门,还不忘站在窗户前和她对口型:“慢去慢回。”
解决完宋知楠之后,程垂湾走到沙发前,看着周阑紧闭的双眼,眉头紧皱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他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的双眉,像是在安抚一个担惊受怕的兔子。
“阿阑…”
他垂眸,额头贴在她的额前,感受着她的体温。
她睫毛轻颤,噩梦仿佛也烟消云散,梦里她推开一扇窗,是望不到尽头的花海,程垂湾站在她面前,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她想抓住他,手指却穿透他的身体,想开口求他停留,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用尽全力喊出声:“程垂——”
从梦中惊醒,“湾”字还没叫出来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拿起头下的抱枕就扔向他。
程垂湾接住抱枕,重新塞回她头下,起身靠在长桌上,挑眉看向她:“刚才,是在喊我吗。”
她看向一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角还挂着泪,刚想反驳就听见他又说:“做什么关于我的梦了?”
他逆着光看着她,眼睛里噙着笑,没人看见眼底隐匿着的那份哀伤,就像一只和伴侣走散的乌鸦,时隔多年久别重逢。
程垂湾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情愫,走上前替她整理好额前的碎发,蹲下身,“嗯?”
她回过神,双手攥紧沙发边缘,闭了闭眼,“没有。”
“我可是听见你喊我名字了。”他歪头看向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别撒谎。”
周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不是决绝,而是挽留,“可以走了吗。”然而这些,是只有程垂湾能读懂的隐喻。
阳光懒懒散散洒在二人之间,形成一条分界线,暖阳把周阑包裹住,程垂湾在没有光亮的另一边,一明一暗。
“这么着急撵我走?”他笑着站起身,转过身朝着门口走,边走边说:“那我走了,正巧我公司也有事…”
她眸子暗了暗,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程垂湾手刚抵在门把手上,突然折返回来,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把她拥入怀里,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贴在自己胸膛,似乎是想和她的血肉融在一起,另一只手抓住她想推开自己的手腕。
“不想我吗。”他问。
她闭了闭眼睛,没推开他,“不想。”
从小到大她都对不会轻易对人展露出太多情感,拼命的想隐藏自己脆弱的那一面,久而久之那些想接近她的人也就逐渐离开。
可他不一样,他似乎很轻易的就能看穿她的伪装,识破所有拙劣的演技,最后心甘情愿的剥开自己心给她看。
“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句话如同催命符般回荡在她耳畔,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苦苦经营的防备在此刻坍塌,她微微后退,抬了抬头:“嗯。”
他似乎被她这副表情刺痛般,弯下腰缓缓把头搭在她肩膀,声音沙哑:“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