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之地》泠眠星

10、第 10 章

　　梦中一直出现的还有宁迟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每次她与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睛对视时，心脏总是砰砰，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昨天的补课任务有一点点失败，因为她总是顾着看人了。

　　数学题根本没记上多少。

　　郁七回家后将宁迟洗过的那张小毯子找了出来，小毯子被她小心的收好放入了衣柜，再次拿出来，上面仍旧带着一阵清香，郁七躺在床上，将小毯子盖在头上，捂住自己高兴了好久，这是宁迟拿过的，宁迟拿过自己的小毯子，以后她再也不洗这个小毯子了。

　　想到数学题她全都做对了，宁迟还夸奖了她。
　　郁七心中就一片高兴。

　　那是谁，那可是宁迟，多么高冷，多么冷漠的少年，竟然夸奖了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郁七躲在小毯子上用手抱紧脸，感受着脸上越来越烫的温度。

　　宁迟就这样在周测后看郁七哪里有不足，就会给她补习。
　　在第3次周考中小组在班级中排第2，排名第一的是纪言的小组。

　　纪言可真厉害呀。
　　郁七向纪言那里看了一眼，纪言正向前看着黑板，碰巧与郁七望过来的眼神对视，朝着郁七笑了笑，郁七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而后回过头来。

　　耳边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后悔了？”

　　郁七向宁迟那里看了一眼，少年拿着一本美术书，长指正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
　　她的语气有些狗腿：“怎么会？你可是班级第一。”

　　宁迟视线从美术书移到她身上，看上去有些懒散，他简短地“哼”了一声，对她的讨好语气视若罔闻。
　　周六日小组成员在图书馆集合，众人情绪都有些低迷，宁迟却仍旧按部就班地讲题，巩固知识点，一点也没有受到其他人成绩的影响。

　　“不管别人怎么做，至少我们要做到问心无愧，坚持了这么久，至少不应该放弃。”宁迟说。
　　小组成员被宁迟带的也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大家刷题的刷题，背公式的背公式，没有一个说丧气的话。

　　很快就到了月考那天。
　　大家将桌洞收拾干净，将桌子拉开，月考是班里的小测验，大家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郁七的左侧就是宁迟，少年坐的一点也不端正，他弯着腰，手中夹着的笔时不时转动，在写数学时他的笔几乎没有停过。

　　郁七坐在他身边感觉压力有点大。

　　怎么他写起卷子来都不用停的，难道都不用想的吗？
　　郁七看着一道道数学题，心中给自己鼓劲，加油，只要认真做，把自己会做的做了就可以。

　　郁七凝神看着卷子上的一道道题目，突然发现选择题最后两道宁迟曾经讲过类似的。
　　这种体型她一开始没听懂，宁迟后来还多给她讲了几遍，还找了类似的例题来做。

　　郁七看了宁迟一眼，宁迟不知道是写完了还是累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黑色卫衣勾勒出他后背弯曲的弧度，少年头发蓬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郁七向身侧望了一眼，手中的笔继续动了起来。
　　每当郁七思路有点卡住，就会向宁迟那里看上一眼，他似乎是睡得有点不舒服，短短的时间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

　　每当看到宁迟的身影，郁七就会想到宁迟给自己讲题的模样，继而想起宁迟的解题思路。
　　不知不觉间，一张卷子已经快被她写满了。

　　郁七数学最后的两道大题从来都是空着，而这次竟然也开始写到第二小问。
　　很快，考试时间到了，数学老师将卷子收走。

　　两天后出成绩。

　　宁迟仍旧满脸不在乎，自她认识他以来，宁迟好像就没有担心过任何事。
　　对待任何事，他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除了那次遇见猫，那还是郁七在宁迟脸上第一次看到淡然之外的表情。
　　郁七现在都不敢相信，宁迟这么冷的人竟然会怕猫。

　　郁七不自觉笑了一声。

　　少女的笑声很快传入宁迟耳中，他此时正在看美术书上大师的画作，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学习的思路。
　　不知道这丫头又在笑些什么，她脑海中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有时候就连自己也跟不上她古怪的想法。

　　“考的不错？”少年闲闲的声音传来。
　　一想到月考，郁七方才还开心的小脸立即就垮了下来，虽然数学卷子被她写了个满满当当，看上去像学霸的卷子，但是实际上郁七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能考多少分，就连能不能去白瓷展也是一个未知数。

　　眼看郁七半晌都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开心。
　　而后少女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不知道这次能考多少分。”

　　宁迟向少女那里看一眼，她不开心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郁七的脸很小，还没有他的手掌大，不开心的时候，就像一个刚出炉的小包子。

　　宁迟手上去揉乱她的头发，郁七感受到来自少年手上的暖意。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落在她头上的力度适中，轻轻地揉了揉。

　　早上才梳好的利落的马尾很快就被他揉乱了。
　　做什么？
　　郁七抬起头来抗议，继而看到少年低眸与她对视，唇畔漾起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容是少见的明朗，宁迟一向不喜欢笑的，他总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对任何东西都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郁七猛然与这样的宁迟对视，心跳感觉快要停拍。
　　宁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声音利落干脆：“有什么可怕的，跟着我，我不会让你走错路的。”
　　周边同学有的在喧嚷，有的出去接水，有的去找老师问问题。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宁迟说出这句话后，变得模糊，郁七眼前耳中全是宁迟的这句话。
　　眼前只能看到，听到他一个人说的话。

　　仿佛全世界的人和事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面前的少年。
　　他的声音淡淡，却带着莫名的坚定。

　　他对她说：“跟着我，我不会让你走错路的。”

　　郁七心跳短暂停拍，而后迅速加快，像是在心里放了一个只能自己看到的盛大的烟花。
　　她感觉到脸上迅速升温，为了不让宁迟察觉到端倪，郁七掩饰般的低下头去，装作有一点点讨厌的样子，非常低声地说：“做什么呀，人家早上认真梳好的头发。”

　　宁迟表示自己听到了，最后又在她头发上揉了最后一下，这下郁七的头发更乱了。
　　像个可爱的小鸟窝。

　　李楹考完也有点忐忑，时不时转过身来与郁七探讨。
　　“七七，这次要是没考好怎么办呀？”
　　要么就是：“好想快点出成绩，又不想让它快点出成绩，好纠结呀。”

　　郁七因为宁迟与自己说的话，心中安定了几分。
　　反正自己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最后有没有拿第一也应该不后悔才是。

　　郁七还能反过来安慰李楹和其他组员。
　　宁迟不是在看美术书，就是在画画。

　　能看的出来对成绩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
　　他真的可以让自己不走错路吗？

　　郁七看着身边的少年心里有一点点担忧。
　　不过就算这次没去看成白瓷展也没关系，她允许他有一点点的失误，就当是自己大方好了。

　　晚上回家登录□□。
　　不吃盐：“考的怎么样？”
　　纪言发来的，看来是在刺探敌情呀，郁七决定对他说实话。
　　夏日清晨：“不知道，反正都写满了，但是具体能考多少分就不知道了。”后边跟了一个叹气的表情。

　　纪言回的很快，几乎是秒回。
　　不吃盐：“别担心，宁迟数学蛮好的，我觉得你们组总分应该挺高的。”
　　郁七看着屏幕上黑色的字体，明明是在夸宁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开心。

　　像是夸了自己一样。
　　郁七抱着手机开心了一会儿，而后才回：“我也希望，你考的怎么样？”
　　礼貌回问。

　　不吃盐：“还可以。”
　　一看纪言就是在谦虚，纪言的还可以可不是一般的还可以。

　　一定考的还不错。
　　看来自己小组已经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纪言很快也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深聊，于是很快转向那只调皮的小猫。
　　一提到小猫，郁七心情就轻松起来，一连说了好多小猫的好话，也就是郁七这样好脾气，换成纪言早就忍不了了。

　　早就拎着它的耳朵教训它了。

　　数学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郁七看到自己的分数简直不敢相信，是她没有想到的高分数。
　　其他组员也是一样的表情，惊喜且不敢相信。

　　数学老师走上讲台公布了成绩，宁迟组是最高分，纪言组排第二。
　　所以宁迟和郁七这一组获得了去看白瓷展的机会，数学老师看着班里的同学说：“其他同学也不要失落，老师还为你们准备了其他的奖品。”

　　这次学生们积极进取的态度让数学老师很满意，于是数学老师给每个学生都准备了奖品。
　　排名第一的小组仍旧可以获得去白瓷展的机会。

　　郁七看着试卷，激动地转头，对着一旁的宁迟道：“宁迟，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少女的声音郑重，像是一汪静静的溪水流过来。

　　宁迟握着笔的手指一顿，而后缓缓道：“多大点儿事。”
　　郁七望过来的眼神明媚，宁迟清晰地看到少女眼中细碎的星光。

　　甚至比天上的星光还要明亮。

　　白瓷展数学老师安排在周六下午两点在展览馆前集合。
　　不到两点，其余人很快就全了，只差宁迟。

　　宁迟平时态度一向懒散，郁七猜测他可能是睡过头了。
　　于是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马上就到两点了，宁迟，你到哪了？”
　　没回。

　　郁七握着手机等了会儿，还是没回。

　　时间已经到了一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
　　李楹忍不住：“七七，宁迟是不是不来了？要不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这里是个风口，风吹过来还有点冷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一点五十六。
　　郁七看着时间：“要不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再等他一会儿。”
　　宁迟虽然态度懒散，但是他没有跟自己说今天不来呀。

　　况且这也是他教出来的成果，他一定会来的。
　　郁七望着眼前宽阔的路，眼睛一眨不眨。

　　一点五十九，最后一分钟。
　　宁迟卡着最后一分钟出现在展览馆面前，郁七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立即跑了过去。

　　“你怎么现在才来？”
　　郁七跑到他身侧，很快就看到他脸色苍白，比平时还要白。

　　郁七突然担忧起来：“你生病了？”
　　她搀扶住他的手臂。

　　宁迟没推开她，任由她动作。
　　他开口，声音淡淡的，嗓音沙哑，声线压的很低，简单的说了一个字：“没。”
　　展览馆门口的数学老师看到两人还没进去，大声叫他们两个的名字：“郁七，宁迟快进来呀！”

　　郁七再次看他一眼，宁迟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更猜不到他晚来的原因。

　　管他呢，先进去再说。
　　郁七一进去就被里面精致的白瓷展出吸引，视线中满是欢愉。

　　宁迟淡淡站在她身侧，他穿着黑色卫衣，身形很高，宁迟五官很精致，展览馆中已经有不少女生看了过来，还有的胆子大的，主动走过来跟宁迟要联系方式。
　　走过来时，郁七看到那个勇敢的女生，穿着一身漂亮精致的短裙，刚好露出细长笔直的小腿，脸上画着淡妆，涂了颜色适宜的口红。
　　反观自己，只是穿着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扎着平平无奇的马尾，与那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郁七心情瞬间急转而下，面前的白瓷展也不觉得好看了。
　　或许今天她应该穿条裙子过来？

　　心中的小心思刚起了个头，就听到宁迟淡淡回了一句。
　　“我没有手机。”

　　女孩一脸失望，走后还看了宁迟好几眼。
　　这么帅的男生竟然没有要到联系方式，失败！

　　郁七心中漾起莫名的甜蜜，宁迟没有给。
　　她转头继续去看面前的白瓷展，唇边忍不住还是扯出笑。

　　耳边就听到宁迟清冽的声音。
　　“想笑就笑，别憋着。”

　　郁七：“...”
　　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偶尔会煞煞风景。

　　在郁七看不到的角度，宁迟皱了一下眉，但被他生生忍住了。
　　身体里的某处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宁迟皱了皱眉，将疼痛压了下去。

　　他不能让眼前这个，此时正在开心的少女为他担心。
　　但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他的隐忍而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在拐弯的时候，宁迟脚步趔趄了一下，郁七手疾眼快扶住他，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迟疑道：“宁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少女扶过来的手臂娇软，眼神满含担忧。

　　宁迟已经不记得，这种担忧的眼神他已经多久没见过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

　　他借着少女的手臂支撑住身体，而后缓缓开口，语气满不在乎：“我能有什么事儿。”

　　回去之后，宁迟去了很久都没有去的医院。
　　亏得大夫还记得他。

　　宁迟排队做完一系列检查，将片子交给大夫。
　　大夫看着手中的片子，沉吟着开口：“之前开过的药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

　　宁迟没有讲话，诊室中一片安静。
　　大夫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片子，又新开了几种药，而后交给宁迟，让他去药房拿药。
　　“这次可要按时吃药，否则严重了可就要住院了。”

　　药房拿药的人不少，宁迟排了一会儿队。
　　等轮到他拿药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宁迟看着手中方形的药盒和圆圆的药瓶，很想立刻扔了它们。

　　但是脑海中突然回荡出一个含着细碎星光的眼神，宁迟最终还是将手中的药放进了口袋。
　　还是试着努力活下去吧。
　　就当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李楹那天在展览馆看到郁七扶着宁迟，回来后还不时跟她开玩笑。
　　“你跟你同桌关系不错嘛，宁迟平时看上去冷冷的，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让你碰他。你们是不是...”
　　说着，李楹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

　　郁七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假装掩饰随手翻开课本：“你胡说什么，明明是宁迟身体不舒服，我怕他倒了才回扶他一把，你想到哪里去了？”
　　李楹一副了然的模样：“哦，原来是我想多了。”

　　还没等郁七反击，就立刻将身子转了过去，一副我要学习了，你千万别来打扰我的样子。
　　郁七：...

　　宁迟上课依旧画画，老师也依旧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放学后仍旧会去公园的湖边写生，偶尔送郁七回家。

　　掀开日记本，郁七想来想去，纸上的文字也变得无比纠结：“难道李楹看出什么来了？不可能吧，那她表情那么奇怪是做什么？管她看的出来看不出来，反正宁迟肯定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