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难》奚横江

7、提前分化

　　辛崇心念电转，所有思绪如潮都被他含蓄地藏在自己心里，并没有表现出过大的情绪波动。

　　陆衷行没察觉到他心绪的变化，看他沉默也只是当作辛崇在担心自己教坏曜灵而已，于是宽慰道：“我把他教成了什么样，四千多年后你不是看到了吗？我都不知道呢。”

　　教得怎样？辛崇心里冷笑一声，他可太清楚，毕竟算计他算计得这么精妙，又怎么能说教得不好呢？

　　他也没有迁怒陆衷行的意思，以陆衷行的手段，根本就教不出这种手段高明，还演技精湛的学生来。

　　背后定然还有隐情。

　　妈的，本来以为胜券在握了，却没想到阴沟里翻船。

　　辛崇原本打算回去的，毕竟他不能脱离鲛人形态太久，可是曜灵给他恶心得够呛，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到曜灵。

　　虽然现在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对他有雏鸟情节的小屁孩而已。

　　于是这天他就在陆衷行的宫殿里歇下了，并没有给曜灵捎任何消息。

　　辛崇为了不影响未来的走向，挑着将一些信息告诉了陆衷行，也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等第二天辛崇化作鲛人重新回到水里要走时，陆衷行叫住了他，蹲在他面前，戏谑地看着他，“你的小尾巴刚走了，不打算管他了？”

　　辛崇无所谓，“反正他也听不懂人话，管他干什么。”

　　原本辛崇是不知道曜灵跟上来了的，要不是他太心急想要听清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泄露了行踪被陆衷行察觉到。

　　不过就算知道了，辛崇也会假装不知道，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陆衷行又掏出了一枚戒指，上面莹润透亮的红色宝石显得精致而典雅，“这个给你吧，从海神那里顺来的，可以隐匿气息，说不定能用上。”

　　“多谢。”辛崇接过之后，随手戴在手上，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曜灵在陆衷行的宫殿下待了很久，一直到辛崇打算回去之前他才离开，这一个晚上他的精神备受折磨，脑海里一直浮现幽蓝色的鲛人尾化作一双肌肉紧实、线条优美的人类双腿的画面，耳边时不时回荡着两人那些晦涩难懂的语言，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应该就是人类的语言。

　　原来他是人类，那他为什么要伪装成鲛人，在鲛人部落待了这么久，究竟有什么目的？

　　曜灵研究过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出结论，理智让他去问辛崇，感情又让他望而却步，生怕又惹辛崇生气了，最近辛崇已经莫名其妙地生他的气好多次了……

　　遇到有关辛崇的事情，他一贯含糊，搞不懂就不去深想，他对辛崇可谓是包容性极强，只要辛崇和他待在一起，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管。

　　他潜意识里在抗拒任何会让他和辛崇分开的事情。

　　但当他想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老老实实地跟在辛崇身边时，看到辛崇手上戴着的戒指，还是默默地破了防。

　　以前他也不是没送过辛崇类似的礼物，可是辛崇都不稀罕，每次接过去之后，都转手扔回了曜灵藏东西的地方，一个都没留下，久而久之，曜灵也就不再送辛崇这些东西。

　　他还以为辛崇是不喜欢这些，原来是没有辛崇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不喜欢他送的礼物，还是不喜欢他，连带着他送的东西也不喜欢……神使和辛崇一样都是人类，肯定更招辛崇喜欢，而他只是一个讨人嫌的鲛人，根本没有任何地方是辛崇喜欢的，要是……要是辛崇哪天受不了他了，跟神使走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一点，曜灵眼眶里的泪珠又开始打转，在他强忍着委屈凑到辛崇面前又遭到冷遇之后，这泪水彻底止不住了，却不敢再撒泼耍懒躲辛崇怀里哭，只能悄悄躲角落里掉小珍珠。

　　其实辛崇看见了他在哭，但懒得管，因为他实在不想承认，现在的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废物，未来竟然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他更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即将成年的鲛人，能脆弱敏感成他这个样子，反正自己马上要走了，现在让这小废物早点习惯也好。

　　曜灵自己在角落里委屈完了，就期期艾艾地继续去黏辛崇，被冷遇也不敢生气，就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辛崇，混色的眼眸里闪着讨好卖乖的情绪，跟条犯错的小狗一样，希望得到主人的原谅。

　　他的眼睛很漂亮，用那种眼神看着人杀伤力太大，以至于连辛崇这种自诩冷血的人都忍不住可怜他。

　　曜灵能清楚地感觉到辛崇情绪的软化，他心里得意，面上表情却更加楚楚可怜，趁机抓着辛崇的手轻轻摇，“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尽管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惹到辛崇了，但没关系，只要辛崇能别再冷落他，就是他错了也无妨。

　　辛崇像是被他的这句话触动了一般，这么多天来头一次主动摸了摸曜灵的头发，和自己和解了一般，“你没错，不必跟我道歉。”

　　要道歉也是四千多年后的那个曜灵来道歉，现在的这个曜灵，只不过是个缺心眼的小屁孩罢了，迁怒他干什么，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曜灵乖巧地“嗯”了一声，又借机蹭到了辛崇怀里，脸往辛崇脖子里埋。

　　一种陌生的渴望在他心里苏醒，让他想要更贴近辛崇一点，再也不离开辛崇。

　　可是他已经在辛崇怀里了，还能有更近的距离吗？

　　可能是因为辛崇若即若离的态度，总让他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以至于他虽然已经黏到辛崇怀里了，却还是害怕辛崇离开。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辛崇永远哄着他，永远想着他，永远不会离开他？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辛崇像对待神使一样，有说有笑地和他相处……

　　各种复杂的思绪翻涌，最终化作了一句带着浓重意味的叹息。

　　我想和他，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辛崇原本因为把气撒在了曜灵身上而有一点愧疚，所以纵容他黏着自己，却没想到怀里的鲛人突然浑身发热，好像周围幽冷的海水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鲛人体温一般都是冷的，与周围的海水一般，能让他们体温上升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未成年鲛人分化，另一个是发情期。

　　怀里的这小屁孩还是个未成年，显然只能是第一个，但是明明离曜灵分化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辛崇简直想骂娘，猝不及防地吐出几句国粹，“妈的，谁让你提前分化了？！！”

　　由于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就没有说鲛人语，曜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是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跟狗皮膏药似的死活不肯放手。

　　他对鲛人分化根本就不了解，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于是只能让这小屁孩憋着先别分化，带着他去找陆衷行。

　　陆衷行好歹应该知道点吧。

　　火急火燎地找上陆衷行之后，却没想到连陆衷行也不太了解鲛人分化的事，两个人面面相觑。

　　看着面色潮红的曜灵，辛崇脸都要绿了，真他妈会挑时间作怪。

　　两个半吊子只能一脸懵逼地看着曜灵。

　　陆衷行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连带着看辛崇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虽然他也是个半吊子，但他看出来了，这小屁孩隐隐有要分化为女性鲛人的趋势……再看曜灵死黏着辛崇不放，满眼依赖眷恋的样子，陆衷行哪儿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辛崇到底对人家做了些啥？！！虽然人家是鲛人，但也是个未成年啊！也太特么丧心病狂了吧？

　　辛崇好歹也研究了鲛人族好几年了，陆衷行能看出来的，他也看出来了。

　　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为了安抚怀里的这小子而搂紧的胳膊瞬间僵硬，恨不能把这小子立马扔出去……草啊！或许马上就不是小子了，是姑娘了！

　　这可他娘的捅了天大的篓子了，四千多年后的曜灵分明是个雄性鲛人，现在这架势是要闹哪样？！！到底想干什么啊草！

　　辛崇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曜灵是因为他才提前分化，还兀自在一旁手忙脚乱。

　　陆衷行有种知道一切，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辛崇说的憋闷，他也从辛崇口中知道曜灵未来会是个雄性鲛人，看着这样的场面也有种说不出的荒谬。

　　如果再不阻止，曜灵分化成了雌性鲛人，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辛崇是时空缝隙中的过客，如果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了曜灵既定的经历，那他还能回去吗？

　　陆衷行心思飞转，突然福至心灵，指着辛崇用鲛人语对曜灵道：“他喜欢雄性，你如果分化成雌性鲛人，就再也得不到他的喜欢了。”

　　辛崇听着他胡说八道，差点想给陆衷行一巴掌，什么叫他喜欢雄性？和他有什么关系？关键时候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简直胡闹！

　　但辛崇悲催地发现，原本以为是胡闹的一句话，效果却立竿见影，曜灵身上发热的状况突然稳定了下来。

　　曜灵搂着辛崇的脖子，发烫的嘴唇贴着辛崇冰凉的脖颈轻蹭，声音低哑，带着颤音，“你喜欢雄性鲛人吗？”

　　这句话的意思简直再简单不过，就是只要辛崇说一句喜欢，他就强行改变已经在进行的分化，变成辛崇喜欢的样子。

　　辛崇就算是傻逼也该明白陆衷行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了，被曜灵这么暧昧地一蹭，他人都麻了，下意识就想说不喜欢，让曜灵滚。

　　但理智告诉他，为了不影响历史发展的进程，他必须想办法让曜灵分化成雄性鲛人，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需要他说一个“是”，就能轻而易举地化解这个难题。

　　陆衷行这次是真无话可说了，一脸魔幻的看着满脸隐忍的辛崇，满怀期待的曜灵，疑心是不是在做梦，他这好兄弟这么多年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惹桃花一惹就惹个大的，不是人就算了，还是个未成年，简直buff叠满了。

　　辛崇咬牙切齿地瞪了陆衷行一眼，认命般闭上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