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冰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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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摇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冷不丁哈哈笑了起来。
“承你吉言。”苏摇光勾着嘴角，掀开韩不离的一点衣摆，露出少年腰腹流畅清晰的线条。
他倒没干什么不好的事，甚至没多看。只是摸出手机，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打算拍照。
镜头猛地一晃，下个瞬间，手机直接飞了出去。
哐啷！
韩不离不知哪来的力气，陡然屈腿奋力蹬在苏摇光的肚子上，把人踹飞了出去。
一切都太过突如其来。苏摇光的背狠狠砸在了装满篮球的筐架上，金属和皮肉碰撞，发出了巨响。
“咳……”苏摇光缓了半天，一只手扶着筐架，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可真是，厉害。”
“……”韩不离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却一声不吭，只是喘着气。
别看他刚刚那一脚力道惊人，其实那已经是他剩下的所有力气。
尽管现在他看起来依然警惕，可他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起来，舌尖已经被他咬麻了，再也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啧。又开始流血了。”苏摇光浑然不知韩不离此刻的状态，也没精力再去注意。他的鼻子又汩汩地往下淌血。
苏摇光没有从口袋里掏手帕，一点儿都不像初见那般讲究。他只是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这血。
可是怎么都擦不完。
苏摇光放弃了。
“哈哈。哈。”手机被韩不离刚刚那一脚踢得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苏摇光无力地倚着金属筐，也不起来了。里面的篮球有着皮质的气味，混着泥土的味道，可他鼻尖却只能闻到自己的血腥味。
“好吧，你赢了。我又失败了。”苏摇光垂下头，安静了一阵，随后轻喃。“反正我快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我妈一直在骗我。什么骨髓匹配，苏冯根本就不是我爸，骨髓匹配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少？”
“我一辈子都在努力地做个乖孩子，努力讨好我妈。可是她怎么也不满意。我知道她恨我。”苏摇光不再去擦那些血了。“我的出生毁了她，她怎么可能爱我。”
“别说爱。”苏摇光仰天，渐渐无力地闭上眼睛。“我从她那儿得到的只有拳脚。”
“好失败的一生。连最后想赢一回，都做不到。”苏摇光露出一个苦笑，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没有人回应他。他也没期望任何人的回应。
在谁的意识朦胧之间，器材室大门传来剧烈的声响。
外面好像有谁在高声地喊着谁的名字，有人在踹门，有人在喊我把钥匙拿来了。
然后，门开了。
有光照了进来。
。
韩不离醒来的时候，鼻尖都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头很疼，韩不离缓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苏摇光……
这傻逼！
亏他听了郭可意的话后，还觉得苏摇光可能有什么苦衷，才干了些傻逼事。
韩不离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嗓子干得要冒烟。
映入视线的一切告诉他，这是在医院。
韩不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惜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可他想喝水！
就在这时，忽然有声音从一旁的帘子后边传来。
那儿有着另一张病床。
“你讨厌的是我，为什么一直找他的麻烦？”
苏邶的声音。
韩不离立刻卸了所有力道，不再试图起来，安逸地躺在床上，开始光明正大偷听。
没有人回答苏邶的问题，韩不离只听到点虚弱的呼吸声，听起来呼吸对这人而言很费劲似的。
苏邶没说话，静静的，耐心的，好像在等着什么。
半晌，终于有一点点轻微的气声，费力着：“我不讨厌你。”
那个气声又喘了半天，“我……针对，你。我妈……高兴。”
苏邶不说话，好像是对苏摇光的回答不满意。
气声又断断续续的：“因为……我……听说……你喜……喜欢他。”
“有……一个……帖子。”
“帖子。”
苏邶下意识般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语气。
病床上躺着的苏摇光，却看得分明。
他这个“哥哥”，此刻的脸冷得仿佛快要结霜。从未曾见过的婺色盘踞在他的眼底，细细密密，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大概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苏邶才冷漠地开口。
“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说的那个帖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发的。”
话落，苏邶沉默地抿起唇角。他不再多说，转身撩开帘子，想看看韩不离的状态。
然而视线刚落在韩不离的病床上，苏邶的表情就顿住了。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韩不离此时此刻正坐在病床上，通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苏邶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可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韩不离收了视线，手指落在插着针头的手背上，狠狠地一拔。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利落的动作每一帧都刻满了无情。
他起身摔门离开。
怒火凛冽抵达极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拳脚相向。只是手脚冰凉到茫然，冰冷的血液回流到心脏，整颗心犹如坠落到冰窖之中，又冷又疼。
韩不离哆嗦着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中，沁出的鲜血沾染到了指甲上。他却浑然不觉。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迈开腿走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几条马路回家的，韩不离的脑子里只剩下苏邶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回响着他说的那句话。
“那个帖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发的。”
嘀嘀嘀。
韩不离手指飞快地按在密码锁上，家门开了。尹玉芳在做卫生。
“回来了，感觉好点……怎么就你一个人？”尹玉芳停下拖地的动作，原本关心的话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时，换成了另一个问句。
她看向站在门边的韩不离，她这令人操心的儿子脸色惨白，看起来身形不太稳，好像下一秒又会晕过去一样。
“小邶呢？他不是说会和你一起回来？”
韩不离和苏摇光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苏邶给尹玉芳打了电话，说韩不离低血糖晕了，晚自习请了假，晚点儿直接回家。
尹玉芳本来想去医院看看的，苏邶说没事儿，他会把韩不离好好地带回家。
韩不离通红着一双眼睛，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尹玉芳。过了一会儿，他忽而哼笑一声。
他拖着脚步回了房间，等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叠厚厚的纸，能看到上面写着什么，似乎还配了几张幼稚的涂鸦。
“哎！又去哪儿？”韩不离冲出了家门，尹玉芳连忙追上去，在他身后喊。
韩不离依然没应她，尹玉芳有点急了。这孩子明显状态不对，这时候还要去哪儿？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拖把，双手胡乱地往衣服上擦了擦，擦去手上的水，在门口慌忙地换鞋。
可再抬头的时候，韩不离已经不见人影。
心慌的感觉犹如蚂蚁啃咬一般，密密麻麻布满心头。恐惧如潮水涌来，如此熟悉，与当年生产韩不离时如出一辙。尹玉芳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喘不上气。
韩不离揣上打火机，上了天台。
一切是如此的明朗。
所有的一切。
他特别的蠢，蠢到家了，自个儿在那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什么告白，连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天台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的建筑扮演着背景，长久地沉默。还有春末夏初的晚风。
它们迎面吹来，缱绻得好似恋人的轻抚，如此温柔，无声无息的亲近。
可又如此虚伪到冷酷无情。
韩不离点燃打火机，火焰的颜色和天边最后一点将要散尽的红霞一般无二，映着他眼底的温度全无。
火焰靠近那些纸，舔舐着迅速席卷了它们。
韩不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写了很多，设想了很多。
他还试着写了几封情书。把自己恶心得不行。想扔却又觉得文笔斐然，没舍得。
他想过当着朋友们的面告白，也想过策划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的惊喜。
结果到头了居然只是他想太多。一个成语高度概括，不过是自作多情。
他妈的，他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
风迷了眼睛，眼角有一点湿润。那点水汽很快又被风带走。
火焰燃尽。
韩不离列出的所有计划被火焰烧成了灰烬，带着点火星，在空中纷扬着。
灰烬带着余温，夜幕中映着韩不离面无表情的脸。
他烧光了他关于苏邶的所有计划，也烧死了自己那份愚蠢的悸动。
手机嗡嗡震动着，来电显示“猪狗不如”。
韩不离接通电话。
对面一道呼吸声，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而后轻道：“喂。”
韩不离想质问他好玩吗。
想说原来他妈的搁这等我来了，耍人是不是很好玩。
想说妈的你怎么这么能，特么想出这么个损招。
想疯了一样咄咄逼人，骂得对面哑口无言。
可他什么都没说。
韩不离深吸了一口气。
“绝交吧。”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给你最后一个忠告，以后见到我记得绕远路。我他妈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说到做到。”
嘟。
电话挂断，立刻拉黑。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远处，天台的门边，苏邶举着手机的手还没放下。
听着耳边电话的忙音，他静静地看着韩不离，看他蹲下，用打火机扒拉那堆灰烬。
“……”
事到如今，他终于有些后悔。
也许当时，不应该发这么一个帖子。
又或者，不应该一时情绪上头，在面对苏摇光的时候，说了反话。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冰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