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狠[电竞]》蛋糕加红茶

13、不拿第一就别回来了

　　玻璃外喧嚣离去的人群个个面色凝重，南风也在其中。他人缘广，苏弈留在训练室的期间，他理所当然找其他人结伴回酒店了。

　　一周过去的很快，明天就是solo赛，所以今天训练的时间也比平时缩短了不少。
　　本意是给参赛选手调整状态，但越是接近这时候，苏弈越是惶恐不安，每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他迅速收回了目光，耳机还戴在头上。除他以外，最晚走的向来是教练。

　　廖俞只扫了苏弈一眼。孤零零坐着的身影，不免叫人感慨。
　　从他拒绝陪伴开始，两人几乎没再多说过一句话，苏弈甚至连眼神都不愿意给一个。说不难过是假的，可廖俞尊重他的选择。
　　于是，他一如既往沉默着站起身，走出了训练室。

　　余光中撇见动静，苏弈这才敢抬起头，而廖俞的背影恰好消失在走廊。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毅然决然按下了匹配键，打游戏。

　　如果solo赛能拿到好名次，他或许就能为Espy洗清冤屈……也为自己。

　　几局游戏过去，腕间隐隐传来酸痛。他不得已停下敲键盘握鼠标的姿势，转了转手腕。
　　这几天没有人管着，苏弈的训练时间无意中成倍增长。多数时候都会忘了休息，需要身体来提醒他或饿或累。

　　痛感一时半会没法消散，他干脆拿起了旁边的手机。摁亮的瞬间，锁屏界面疯狂弹出新消息。有朋友也有疑似诈骗的，以及微信上挂着的莫名其妙的“动画表情”。
　　点开才发现那是只叼着鱼的黑色猫猫，其上还有条短消息：比赛加油。发送于一小时前。

　　毫无疑问，这是廖俞发来的。

　　他们基本没在微信聊过天，加上苏弈最近刻意疏远，他怎么也想不到廖俞还会搭理自己。

　　——简直又惊又喜。
　　像每对久别重逢之人一样，苏弈也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旦盯着闪烁的光标仔细揣摩，脑海里模糊的字词就会化成泡沫，嘭的一声炸开来。
　　最终他也只是回了句“谢谢”，而后退出了微信，捧着手机游走在各大软件。不为别的，单纯想等回复。

　　然而事总与愿违，他都把某个长达四十分钟的绘画视频看完了，微信还是静悄悄的。
　　苏弈尝试说服自己。廖俞指不定也在训练，而且正常人聊到这一般就终止话题了。

　　还是老老实实打游戏吧。

　　次日傍晚。接连许多天的多云转阴，气温愈发低迷。
　　场馆外络绎不绝的人潮，聚光灯突破重重高楼的桎梏摇曳闪耀。

　　后台休息室，苏弈那间共坐着五个人。身旁的南风熟练地拉开外设包拉链，认认真真地检查设备。这是他做这个动作的第四次。
　　末了，他又望向苏弈，愁眉苦脸道：“你不紧张？”

　　苏弈对上他的眼睛，缓慢摇了摇头。其实是有点的，但他紧张的表现之一就是比平常还要沉默。

　　环顾屋内一圈，主播杯唯四的新人都聚在这了。除他之外，个个抖得像筛糠。

　　苏弈刚想反问南风为什么那么紧张，就听实时转播的大屏中响起一阵清亮的女声：“很荣幸邀请Espy来到现场！”

　　是比赛开始前的讨论席预热。

　　廖俞坐在柔软的米色沙发上，依然是散漫的姿态。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闻言，他抬手朝镜头打了个招呼。

　　“大家应该知道，你也是本届的教练。咱直接一点。第一个问题，当教练累不累？”主持人道。

　　“累。”

　　“也是体会到教练的辛酸了，”主持人点了点头，“训练期间有遇到看好的选手吗？”

　　这句倒是有点意思。他缓缓开口：“有啊。”

　　苏弈下意识就认为，他说的会是自己。

　　廖俞继续道：“不过所有人表现都很好，都有拿冠军的潜质。”

　　回答还是一样圆滑。毕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遇到过的刁难问题数不胜数，早就能应付各种场合了。
　　苏弈早该想到这一点。

　　“没错，每个人都能发光发热……”
　　主持人口若悬河，没人留意到那个“不过”。

　　廖俞兴致缺缺地同她和别的嘉宾闲谈，基本把所有选手都分析了个遍。比起教练，他觉得自己更像数据分析师。
　　最后的最后才提到苏弈。没历史成绩，空白的背景。主持人稍显尴尬，连话都少了很多：“弈，看游戏片段他技术还是不错的，期待他的发挥吧。”

　　廖俞流利地续上节奏：“入游第二个月登上平均击杀榜全球第四十二，何止不错。”

　　“啊……这么厉害？”她明显不了解苏弈，“话说你们好像撞车过？”

　　“嗯哼，”廖俞轻快地应下，“他很强。”

　　“能被你认可得是什么样的人？”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嘉宾没忍住打断。他也是来自其他战队的选手，对Espy的德行当然有所了解。

　　廖俞笑了笑，“干嘛，我要求很高吗？”

　　而另一边的苏弈五味杂陈，窃喜的同时也会压力剧增。

　　不知过去多久，话题终于结束。
　　“接下来让我们把时间交给两位解说。”主持人说罢呼唤了导播，画面随即切换到场内。

　　临近上场，苏弈被四方而来的选手裹挟着走出了后台，面前豁然明朗。
　　广阔的穹顶，满目光线。他被迫眯起眼，朦胧中只听欢呼声雀跃，一片狼藉。虽然小，但他也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恢复视力后，他才得以见到拥挤的人群。与TCL不同，这次的观众席能够看得很清晰，应援手幅层层叠叠。
　　当然也有属于苏弈的一小片天地。若不是来了主播杯，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女粉……她们之前难不成开隐身了？

　　手幅上几个大字：
　　【小弈争口气】
　　【不拿第一就别回来了！！】
　　【嘿嘿嘿小弈我的小弈】
　　触目惊心。或许以后再有这种场合，因他而起的尖叫会更多。

　　苏弈默默坐回机位，戴上了耳机。

　　选手准备就绪，比赛正式开始。

　　solo赛规则简单粗暴，二十五名选手同台竞技，也就是所谓的“混战”。在规定时间内击杀越多得分越高，死亡则扣分。

　　进入对局，本次地图是一座西部小镇。
　　干枯泛黄的植被散落大地，沙尘席卷而来，也卷来了成堆的风滚草。破旧木门吱呀作响，墙上彩漆褪去一层颜色。

　　苏弈出生位置很偏，靠近马厩。不等他走出几步，骇人的枪声便在耳畔炸开，随后击杀播报一条接一条往外蹦出。

　　也不用打这么凶吧！！？

　　他迅速在围栏后隐蔽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分辨敌方动向。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脑袋，恰好能看见一个蹲在高大仙人掌后面的敌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中央道路上又是两人，正打得热火朝天。

　　没错，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地图没有多大，人倒是很多。这种情况下危机四伏，苏弈不敢贸然开枪暴露位置，只得先分析战局，确认周边不再有第五个人。

　　前方的埋伏者突然扭动了几下身躯，大概是想上去收割抢人头。苏弈立刻瞄准了他的后脑勺，扣下扳机，敌人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一团血浆。
　　局内不显示ID，皮肤也都长一个样。苏弈淡淡扫了眼击杀播报，这才发觉他居然是谢崇。

　　刚才还在战斗的两人听到声响有些惶恐，其中一名因此分了神，仅瞬间便被对方爆了头。而幸存者血量见底早已失去战斗能力，撒腿狂奔的下一秒也倒在了苏弈的枪下。

　　赛场的镜头本就一直锁定在他们身上，堪称完美的伏击成功掀起了观众的一番音浪，气氛在此时此刻才算被完全点燃。

　　手感上来了挡都挡不住，苏弈肯定要趁这会再拿几个人头。

　　他缓慢向中心行进，一路东躲西藏，过程倒挺顺利。直到经过某栋深棕色别墅，头顶忽然落下几颗子弹。万幸敌人打偏了点，否则他怕是要当场丧命。

　　向上移动视角，二楼窗户边站着个正在换子弹的身影。咔的一声子弹上膛，苏弈当即闪身躲进旁边的石头。期间枪击形影不离地追踪着，然而始终慢他一步。

　　逃跑不是苏弈的作风，现在理应迎战。他刚想上去拼枪，就在逼仄的视线中察觉到了对方细微的动作。他手臂挥动的幅度，苏弈再清楚不过——是在拉保险销。

　　意识到危机的刹那，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剧烈鼓动，血液一度沸腾，大脑空白只剩下了呼吸和“跑”。
　　这种程度的兴奋前所未有，比观看比赛时强烈千倍万倍……他很喜欢。

　　手率先且自主做出了反应。苏弈紧急往外跃去，果不其然身后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开，回过头只见硝烟一片，连当作掩体的石头都炸成了黑灰色。
　　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轻伤，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插曲至此结束，接下来就该反击了。

　　短暂的后摇时间内，他迅速架起枪，放任自己的渴求干净利落地扫射回去。
　　敌方不会坐以待毙，而连天的战火最终以苏弈的胜利宣告落幕。

　　虚弱的身形缓缓倒下消失在窗后。苏弈缓缓舒出一口气，心仍有余悸，可惜赛场不会给他太多休整的机会，必须马上冷静，然后投入到新的战斗。
　　目前有了三分，他的血量却已经不太健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找地方苟住，再说埋伏本就是他擅长的。
　　于是苏弈就近踏入了酒馆。

　　游戏发展到中期，场上几乎看不到满血。除了刚复活的谢崇。

　　人品是没有的，技术……也难说，不过胆量他是真有。仗着优势他放开了收割，击杀播报每次出现，见到的都是谢崇的名字。
　　既然选择嚣张，被惦记就是必然的。在几名选手心照不宣的集体堵截下，他终于丢弃了光环，靠着顽强的意志勉强活下，然后便开始了逃亡生涯。

　　地图某一角，谢崇放缓步伐，做贼般四下张望着，目标最终锁定了路边的酒馆。

　　屋顶的灯牌灭了一半，另一半则因故障闪烁个不停。明明是在游戏里，他却莫名感受到了冷风呼呼吹过，走进门时第六感便疯狂发出警报，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在拐角处匆匆掠过，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不不不不不对劲！

　　谢崇刚要转身逃跑，一声枪响惊起鸟雀，他一浑身激灵吓得又瑟缩回了屋里。
　　没办法，外面更危险，还不如放手一搏。

　　观察整个酒馆，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挂满稀奇古怪物品的吧台，架子上的酒积着厚厚的灰，蜘蛛网反射出几道冷冽银色。
　　往里走都是餐桌椅，木制的，脆弱到仿佛坐下就会坍塌。方才的黑影正是往那儿去了，可即便谢崇沉下心过滤掉一切干扰，也无法探听到一点敌人的信息。

　　顾虑那么多怎么能叫放手一搏？
　　他心一横收起冲锋枪，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锋利的小刀，被他抛到半空，随后稳稳接住。

　　谢崇以前看过不少Espy的比赛，自然也研究过刺杀技巧。此情此景，不秀一波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也仰慕过Espy。

　　他静步挪动到拐角，窜出的刹那——

　　全身漆黑护甲穿戴齐全的某人，蹲在离谢崇一米远的地方，端着枪正对他的眉心，护目镜包裹下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了轻蔑。

　　砰。

　　仅一发，挥刀都来不及，他就倒在了血泊中。

　　YI击杀了xxcc。
　　谢崇：“？？？”

　　苏弈站起身，低头看了看他手中攥着的刀，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是干什么，学Espy吗？
　　差点忘了，能在自己面前用刀耍帅的，至今还只有一个。

　　早在谢崇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脚步声。虽然只微弱地响了一下，但也足够他整理出所有信息。
　　之前暴露位置实则故意，为的就是吸引敌人过来。苏弈只要卡好位置躲进视野盲区，反杀就不是天方夜谭。

　　就在观众为之惊叹时，他径直走向窗户，大概是想翻出去。

　　大屏幕上标注着所有人的方位，观众自然能看到外面的危险，苏弈却对此毫不知情。于是纵身一跃后，他脚一崴，直挺挺坠落到地上，不省人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击杀播报，上面赫然显示着南风的ID——大意了！再细心点就好了。
　　苏弈从没和南风当过对手，立场突然变换他还有点习惯不来。
　　算了，本来也没多少血，早点死未必是坏事。起码他还有时间在复活后多拿几分。

　　等到重回战场，游戏也来到了后期。分低的选手们个个杀红了眼，谁敢露头就得挨揍。对他们来说，拉人下水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全局只有苏弈死得最少，运气好又在混乱中捡到了两个人头，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聚焦到了他身上。其中还加上了个谢崇，一根筋地要来找他报仇。

　　苏弈一刻也不敢停止奔跑，因为周边全是乌泱泱的敌人。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喘息，他忽然想到……幸亏终末没体力条，不然他非得死个百八十次。

　　苏弈硬生生熬过两分钟血量才见底，但敌人始终无法甩掉。寻不到一丝生机，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都会选择直接回头刚枪。

　　他架起枪。视线中所看到第一位的选手，衣服都染上了尘土。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地，他将准心对准了他。

　　残酷、激进、暴力，这才是战场。

　　扫射的尾音很快被另一道枪击覆盖。在苏弈倒下的前一秒，他确信自己也目睹了那名选手的尸体。

　　两条击杀播报，主角都是YI。

　　粉丝团喉咙都快喊破了，只为了穿透耳机，让他听见。
　　苏弈听见了。闷闷的，很小，一不留神就会被忽视，可谁让他是苏弈，可能……和粉丝有心灵感应。

　　他没有同他们对视，只是轻轻勾起了唇角，同样是不易察觉的弧度。

　　复活时间赶不上后续的战斗了，这局游戏已经和苏弈没了关系。不过他完美收官，没必要遗憾。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在心跳的节拍下微微颤抖着，荧色光亮遍布每个纹路。滚烫，好像捧着一团火。

　　第一局结束后，苏弈仍然维持这样的状态，再带去剩下的四局比赛。在所有人出奇一致地针对下，他仍能以巨大的差距突破重围，遥遥领先。

　　原来自己这么强吗？——也对，刚入游那会他就觉得自己很强，后来怎么就慢慢变了？
　　总之苏弈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每一个煎熬的夜晚、每一次自我怀疑、每一场孤独的训练赛都没白费，这样就好。

　　回到后台，他灌了一口水，清凉渐渐拂去躁动。

　　比赛之后便是公布排名的环节，选手只得在场外见证。

　　主持人示意观众看向大屏幕，二十五名选手的积分倏地亮起。苏弈从末尾一行行往上探去。
　　不是垫底，第二十四也不是，二十三，二十二……他就这样一路找到了前五，和他估算的倒是差不多。
　　再往后，第五、第四、第三、第二，第……

　　第一，弈YI。

　　高出第二名的谢崇仅仅一分。

　　“恭喜！”

　　掌声响彻整个场馆，哪怕是在评论席都能听见。
　　廖俞看完了整场比赛，比看复盘时还要认真。
　　他不知何时将枕头抱进了怀里，又懒散地用手支起了下巴。

　　“怎么样，这个结果符合你的预期吗？”

　　闻言，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轻声道：“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