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狠[电竞]》蛋糕加红茶

12、多愁善感

　　返回酒店，率先感受到的是一股穿堂风。苏弈循风望去，这才发现阳台门没关好，露出一条窄缝，吹得窗帘直飘摇。

　　万幸没下雨。

　　他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将褪去的外套挂上支架，而后不紧不慢地撩起窗帘，探头向外看去。
　　阴沉的天，已经接近漆黑，点缀着几大片墨色的云。

　　这座城市地理位置偏南，见不到阳光空气就是潮湿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春秋季，浑身裹着层水般难受。
　　轻轻关上门，他便转身钻进了浴室洗澡。

　　哗啦哗啦的水声渐响，水蒸气弥漫，所见皆是一片沸腾的白。

　　苏弈抬起手，水流就顺着脉搏蜿蜒而下，抚过手腕，捎起滚烫的温度。可这里的暖意似乎比平时更甚一些，仅仅是因为，曾被廖俞碰过？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以及当下的情绪。很多次，廖俞若即若离地和自己接触，开始并没有多大感想，回过神时却觉得心里在翻涌。
　　翻涌……很怪，让他想靠近也想逃避。

　　其实苏弈并不讨厌被人触碰，只是他的皮肤向来敏感，轻轻划过便可能泛红，如同现在也模糊记下了的水的痕迹。
　　身上到处都是印子，怎么想都不雅观。偏偏他的朋友都是粗枝大叶型的……唯独廖俞是个例外，当然，他也不确定他们算不算朋友就是了。

　　廖俞对待他，就好像在对待某种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
　　正常人会这样与人相处吗？
　　苏弈无法理解。

　　……

　　好半晌过去，苏弈热得有些头晕，才依依不舍地关停了淋浴。

　　擦干身体，拿起吹风机，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错，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不过是从小被人夸，免疫了而已。

　　胡乱吹过的头发尚有些湿，套上软绵绵的睡袍后他也只敢盘腿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盯着不远处的油画发呆。
　　画上潺潺溪流，几条白色小鱼甩着尾巴嬉戏。小鱼，鱼……俞？

　　发现自己越跑越偏，苏弈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试图将念头抛之脑后。
　　什么时候，他连发呆的内容都变成了某个人？

　　这样不行。
　　绝对不行。

　　他摸出手机想找事做，一番挑选后还是刷起了微博。

　　开屏第一条，陌生博主分享日常。入目是个精致的紫色慕斯蛋糕，点缀着蓝莓和奶油，甜腻快隔着屏幕满溢出来了。
　　下一秒，苏弈清晰感受到了空荡荡的胃，仿佛要绞成一团，控诉主人的虐待。就几个寿司怎么够当晚饭的？但是他此刻连咀嚼的力气都没，真的只想躺着。

　　于是他强忍饥饿往下滑去。
　　【#EspyX弈#啥？追妻追到主播杯来啦？廖某你真行，我先磕为敬[图片]】

　　？

　　苏弈眯起眼，放大那张图片仔仔细细地观察。

　　这似曾相识的Q版Espy，还有被他揽住腰的那人，怎么也这么眼熟？
　　满脸娇羞，谜之脸红，被迫贴贴。
　　会是谁呢？苏弈想不起来了，大概是E神队友吧，嗯。

　　他习惯性咬住拇指，然后痛苦地摸进了CP超话里。

　　如果没记错，他刚认识廖俞时这个tag就存在了，只是没特意关注过。

　　【#EspyX弈#我请问呢，你们已经在互联网消失很久了，是私奔了吗？】
　　【#EspyX弈#在主播杯有好好培养感情吗】
　　【#EspyX弈#求同人文】
　　【#EspyX弈#好冷，没有粮吃我快饿死了】
　　【#EspyX弈#最新消息，两人消失期间正在筹备婚礼，目前已经领证了】

　　苏弈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关他什么事，他又不叫弈，他叫苏弈。况且这年头都流行原地结婚？男的和男的也可以？
　　是他落伍了。

　　同一时间，另一位新郎正怀抱笔记本电脑，越过众队友，熟练地缩进了客厅墙角的懒人沙发里。

　　插线充电、戴耳机、开电脑一气呵成。

　　康可边盯着他认真的表情，边暴力拆开了手里的巧克力味百奇，随后小口小口送进嘴里，嘟囔道：“一回来就处理工作，真敬业。”

　　姜觉正想趁其不备偷一根，康可就猝不及防用手肘戳了戳他，问：“陈子梦呢？”

　　“睡觉了吧，他说他要早睡早起。”

　　“那他做dream了吗？”

　　什么烂梗？姜觉不忍直视，干脆放弃那盒百奇，噌的和他拉开了距离。

　　对面的李珉假装滑着手机，实则目光已经飘到了墙角。角度使然，其余人看不见队长的屏幕，但他这可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是工作，这不是苏弈的直播录像吗！

　　翌日，苏弈进入训练室，最先注意到的是教练机位旁的那块白板。
　　之前做分析时写的一堆笔记还在，只不过边缘处多了一句话——比赛期间严禁私下建群。
　　字迹还油光锃亮的，而记号笔就躺在廖俞桌子上，显然才写不久。

　　不用想也能猜到他在说谁，可惜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导致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内容苏弈只能依稀辨得出两点，比如谁又惹事了，再比如赛规上哪有这一条。

　　以廖俞打游戏时的听力来看，他肯定早就有所察觉。
　　他仍安静地靠着椅背，半垂着眼，轻盈地吹散了从杯中冒出的热气，浅抿一口咖啡。
　　良久，他转过头对苏弈一笑，权当打招呼了。

　　其实他们每天见的第一面，都是大差不差的场景，可这次苏弈的心情却和往常截然不同了。他会不自觉回忆起那张同人图，再代入到现实……

　　等苏弈走远，众人仍未静下来，相反比原先更吵闹。廖俞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只淡淡道：“我觉得……以我的身份加条规定应该不难？”

　　这话倒是不假，就算怀疑他的人品，也没法怀疑他的地位。更何况集训的规则本就是由往期教练共同编撰的，几乎每届比赛都会有轻微改动。

　　谢崇闻言嗤笑，而后一路注视着苏弈朝自己走近。

　　苏弈被盯得毛骨悚然，有一瞬间，他想把他的照片挂墙上辟邪。
　　也不怨谢崇，毕竟被拆了那么多次台，很难再有什么好脸色了。

　　苏弈在他面前停下，轻描淡写地予以回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好看吗？”

　　挑衅意味明显，可他微微低下头的模样分外温柔。他的长相注定不会露出多少锋芒，加上轻的语气，就好像是真的在问评价。

　　这下反倒把谢崇整不会了。他咬牙切齿地别过脸，有气无处可撒。
　　等苏弈落座，他终于憋出了四个字：“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和谁？Espy吗？

　　苏弈皱了皱眉，刚要教教谢崇怎么做人，廖俞就发话：“人都齐了？抓紧时间训练。”
　　瞬间浇灭了他危险的念头。他不情不愿地戴上耳机，努力无视谢崇。

　　很快，苏弈便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法集中精神。明明以前打游戏很容易投入，最近却三番两次分心。

　　正如此刻，瞄准时忽然想起廖俞。
　　想起他的体温，想起他的声音，想起他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
　　苏弈愧疚。他那么好，却因为自己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

　　正思考着，子弹就偏离了预期的落点，下一秒屏幕一黑，苏弈被敌方反杀。
　　他咬住下唇，复活后按键盘的力度都重了几倍，噼里啪啦的响。
　　在经历了数次因分神而阵亡后，苏弈望着惨不忍睹的战绩，缓慢眨了眨眼睛。

　　他在打什么？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

　　如果真要给出一个原因，那一定是“Espy”。

　　直到训练结束，谢崇和几人勾肩搭背走在人群最末端，训练室随之清空。
　　而苏弈仍旧坐在位置上，企图寻找破解之法。

　　不出意外，廖俞今天也会来陪他。

　　两人先前只能遥望，现在距离近了，廖俞这才发现他眼下浅淡的乌青，衬得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他下意识想摸摸他的脸，或者揉揉他的头发，然而刚抬起手就止住了，只轻声问：“熬夜了？脸色好差。”

　　苏弈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廖俞的直觉很准。他确实熬夜了，刷了一整晚的CP超话，越刷越睡不着。

　　廖俞猜出他在说谎，没忍心揭穿，没忍心追问。
　　他从上至下打量着苏弈，莫名感觉他今天很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弈被看得浑身难受。也不知为何，只要站在廖俞面前，他的言行举止就会不受控制。
　　就好像是身体推着自己在动。
　　他同样讨厌这样的自己。

　　苏弈张了张嘴，犹豫着开口：“其实……你不用管我的。”
　　他从始至终都低着脑袋，或许是不愿意直视廖俞。

　　而廖俞有所预料般收起视线，懒散地趴到了桌上，“因为开小灶的事吗？只是陪着就算开小灶了？”
　　他从没教过什么特殊的技巧，甚至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像这样趴着一言不发。

　　不再被赤裸裸盯着，苏弈渐渐找回了思绪，深呼吸回答：“我不想影响你。”

　　“我不在乎。”

　　“可是这样，”他抬起头望向廖俞，复杂的神色在瞳孔中一览无余，“也会影响我自己。”
　　见对方半天不说话，他猛然发觉表达方式有问题，连忙挽回：“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你在旁边我容易分心，而且你那么忙，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越说越乱，刚理清的思绪又卷成一团了。

　　廖俞叹了口气，轻轻打断：“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
　　苏弈继续低下头，他觉得自己是个犯错的学生，拼命想狡辩。

　　“别这样，又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不陪你了，看着点时间，别练太久。”

　　廖俞哪怕是现在也还是对他小心翼翼的。
　　他“嗯”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

　　他又“嗯”了一声，声音比先前更不自信。

　　廖俞流连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在苏弈的视野中渐行渐远。

　　这下苏弈更愧疚了。如廖俞所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他要那么慌乱？
　　他不明白，到底要怎么填补，才能堵住那个缺口、才能弥补Espy？
　　感觉做什么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