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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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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钟鸣嘉不知道的时候,威廉已经和他的朋友就“舅舅的男友到底该叫什么”进行了一番讨论。当然,威廉是和他国外的朋友讨论的,他在国内还没有这么熟的朋友。
小伙伴们各执一词,有的觉得应该想一个新的称呼,有的觉得叫舅妈也没有什么,还有人觉得钟鸣嘉太不亲切,威廉竟然不能直接叫他的名字。
乱七八糟的,反正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
威廉最后决定叫钟鸣嘉“哥哥”。好吧,威廉遗憾地承认,他的确不想管一个漂亮的长头发男性叫“叔叔”。可叫舅舅的话又容易分不清,所以只能叫哥哥。他还去问了严格,要是以后见到钟鸣嘉的话,可不可以这么叫。
严格想了想说,可以。
舅舅和哥哥,嗯,另类的骨*科,她觉得不错。
此时的钟鸣嘉已经回到了家了。他坐的飞机,落地的时候是上半夜,从机场回老家的话还得要一个多小时。钟鸣嘉不想晚上回去打扰他父母,所以就去市区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他才坐车回去。
他没和他爸妈说他提前回来了,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惊喜。但是钟鸣嘉到了家门口才发现,惊喜也不是那么容易送出去的。
家里锁着门,他进不去。
钟鸣嘉本来是有家里的钥匙的,但是出国之后他就把钥匙留在了家里。他一两年不回家,除了睹物思人外,带着钥匙一点也没用。而且他怕在国外把钥匙弄丢了,虽然丢了也没有影响,但到底会让人难受一阵。
然后他现在就被锁在了门外。
好在庄含春只是去了地里,中午就回来了。回来见到钟鸣嘉后,一边高兴一边怪他不打电话,就在外面干等。钟鸣嘉就说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庄含春说,你回来就是最大的惊喜。
钟鸣嘉被一句话说得生出了几分泪意,他当初留学的意志坚定,家里人也支持。那时再大的困难也挺了过去,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讶异。
庄含春在钟鸣嘉的帮助下急忙做了顿午饭,做饭的时候又怨钟鸣嘉不提前说一声,她都不能好好准备。钟鸣嘉就问他爸去哪儿了,庄含春说去了其他村,给一户人家修院子去了,中午人家管饭,晚上才回来。
钟鸣嘉曾经劝过他爸妈不要这么累,他已经能养活自己,钟意也早就成家立业了,他们该休息休息,享受生活了。但钟祥庆和庄含春都不同意,他们辛劳了一辈子,轻易不能停下来。而且全指望儿女的话,儿女说不定会有厌烦的一天,村里这种例子太多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钟鸣嘉时常觉得他爸妈活得比他争气,虽说他现在上了学还出了国,但他的精神气比他爸妈差远了。他二十岁就想着休息,人生最大的愿望是做一条咸鱼。
唉,想想真是差劲。
可这么一想就更累,所以还是别想了吧。
钟鸣嘉在家享受了两天家庭生活,心情愉快了不少,这期间钟意还和庄含春视过频,钟鸣嘉保持了一贯的祥和,甚至还能对钟意笑一笑。
就当他心情好吧。反正他可不想说什么他长大了,知道做些面子功夫了。
就这么悠悠过了几天,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到访,搅乱了钟鸣嘉宁静的乡村生活。
钟鸣嘉看见许浩文之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早上许浩文突然发消息给他,让他去高铁站接人,钟鸣嘉问他是不是发错了,接着许浩文就给他发了一个位置,还说这不是你家吗,应该没搞错。
钟鸣嘉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站名,和离他不到二十公里的距离,心里充满了问号。他倒是很想问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屏幕上的标志这样显眼,再问好像就有点傻不愣登了。而且许浩文也没有必要骗他,毕竟骗他一点也不好玩。
于是钟鸣嘉开着家里的电动四轮车上了路,然后越开越觉得奇怪,越开越觉得有问题。
好在许浩文没有骗他,他确实在车站前面的广场等他。
但是钟鸣嘉看着西装革履的许浩文,心里的疑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大了。
很巧,钟鸣嘉今天出门匆忙,根本没怎么收拾自己。他穿了一件酒红色的卫衣,和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黑白色的板鞋,站在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踩着皮鞋,戴着金丝眼镜的许浩文面前,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这个社会精英和当初哭着和严辛告白的小青年联系在一起。
他不说话,许浩文先开了口。
“钟鸣嘉,五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也没变?”
他将钟鸣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不对,你变得更漂亮了。”
他一出声,精英的形象就褪了下去,钟鸣嘉熟悉的那个许浩文又回来了。钟鸣嘉赶紧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许浩文看着他:“五年不见了,现在刚一见面,你就问这个?”
“我们是五年不见,又不是五年没有联系,不要把我说的那么无情。”钟鸣嘉皱眉,“更何况你出现在这里就是很奇怪,今天还没放假吧,你怎么有时间跑出来?”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钟鸣嘉看着许浩文的眼神渐渐变得担心。
“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想象,”许浩文出声打断他,“我好得很。我请了两天假,提前进入假期而已。”
“那你来这儿干嘛?”钟鸣嘉将信将疑。
“来旅游。”许浩文踢了踢身边的行李箱,“你不招待我一下吗?”
钟鸣嘉心里还是觉得许浩文来这里是原因的,但他从许浩文身上看到了掩藏不住的疲惫,心疼就占了上风。他让许浩文先上车,有什么事可以之后再问。
而且,按他对许浩文的了解,他越是追问的话,越是问不出答案。
钟鸣嘉伸手要去拉许浩文的箱子,但许浩文先他一步,拖着箱子走到了他的迷你小车旁边。这车没有后备箱,只能把箱子放在后座。
“你坐后面吧。”后面宽敞一点,钟鸣嘉想让许浩文休息一下。
“不用。”许浩文放好行李箱后还是来了前座。
钟鸣嘉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
许浩文坐好之后,钟鸣嘉转动钥匙,踩下电门,离开了高铁站。开了一会之后,许浩文突然说,“这车没有车牌。”
“这车就在乡下开开,当然没有车牌。”钟鸣嘉问他,“你家那边不是这样吗?”
许浩文干脆利索地说:“不知道。”
钟鸣嘉无语,“你怎么比我还像外宾。”
“我两年没回家了,当然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
钟鸣嘉悬着的心掉了一半,他就知道许浩文有问题。
“你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许浩文往玻璃上靠了靠,“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不也在国外回不了家,难道还要你要来安慰我不成。”
钟鸣嘉说:“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许浩文打断他,“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钟鸣嘉心里又涌起了熟悉的无力感,刚和许浩文认识的那半年,这种感觉经常会出现,时隔几年之后重温这种感觉,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头大。
“那你还不如去国外找我,”钟鸣嘉叹了口气,“这样还能用距离来欺骗自己。”
许浩文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钟鸣嘉察觉到他的异常,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看着我干什么?”
许浩文又看了钟鸣嘉几秒,然后转过头,目视前方说,“那你下次再出国,我去找你。”
“那你得等着了,”钟鸣嘉说,“我都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出去。”
许浩文重新靠回车窗上,轻快地说,“没关系,反正我有钱了,等得起。”
钟鸣嘉开着小车把许浩文拉回了家,到村头的时候,许浩文感慨道:“这车还挺好的,我都想买一辆了。”
钟鸣嘉说:“你不是已经买了车。”
许浩文直起腰,叹息道:“我的车在城里根本不够看,哪有在乡下开这种车快乐。”
钟鸣嘉心道,也就是这几年村里修了路,这种车才多了起来,不然坐在上面,光那个颠簸就能把人颠哭了。
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会生出这里什么都不好的错觉,但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除非真的找到心爱的地方,或者心爱的人,这种比较才会停止。
不过这种话不能说,越说就越想比,钟鸣嘉发牢骚的时候也听不进去理智的分析。所以顺着许浩文说就行了,发完疯他自己就先清醒了。
“你先在我家休息一下,等之后想去哪儿我送你去。”钟鸣嘉问许浩文,“你出来旅游,应该做攻略了吧,有想去的地方吗?”
许浩文直白地回答:“没有。”
钟鸣嘉质疑道:“那你旅什么游?”
许浩文看着路边光秃秃的田野,说:“我觉得你家这里的风景就挺不错的。”
钟鸣嘉真想现在掉头回高铁站,然后买张票把许浩文直接回去。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钟鸣嘉再次问道。
许浩文还是那个回答:“我来旅游啊。”
在钟鸣嘉快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他补上一句,“顺便来看你。”
钟鸣嘉心里的那一点怒火顺利平息了下去。孩子虽然还是一身软刺,有点偏激,但是毕竟有了感情,怎么忍心再和他生气。
先让他待着吧,钟鸣嘉心想,等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到家之后,钟鸣嘉把车停在了他家门口的空地上,下了车去拿许浩文的行李。在车上一直松松垮垮的许浩文慢了一步下车,下车后突然腰背挺直,精神奕奕,看那个状态,都能直接去参加大型的经济会议。
“你——”钟鸣嘉把行李箱拿出来,关上车门之后就看见了“焕然一新”的许浩文。“你怎么突然这么正式。”虽然在大公司上班的人好像都会变脸,钟鸣嘉也见了不少这样的人,但在村里,这种气质突兀的简直让人不适。
而且许浩文这个样子,衬得钟鸣嘉更像个学生了。虽然钟鸣嘉确实刚离开学校不久,但这个对比有点太明显了,显得他分外幼稚。
四十七岁的时候别人说你像个学生可能是在夸你,但二十七岁的时候别人说你像个学生大概率是在骂你。
钟鸣嘉回来之后,已经被不少人说过还像个学生了。
钟鸣嘉倒是不在乎被骂,他已经适应、习惯并且看开了。他觉得不适主要是因为他没见过这样的许浩文。许浩文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倔强、要强、明明很渴望关心,却又怕别人施舍好意的青年。有点像钟鸣嘉自己,还是把这些特质放大了好几倍的自己。
而且他身上没有钟鸣嘉身上讨喜的那部分。他只有壳,却没有毛。
所以钟鸣嘉一直格外心疼他。
但是现在小可怜竟然变成了大狐狸。
吓人!
“钟鸣嘉,”许浩文突然问道,“你留这么长的头发,你家里人不会说什么吗?”
钟鸣嘉被许浩文这个模样搞得有点心塞,不怎么在意地回答:“说肯定会说,这么长的头发,又不是看不见。但他们也就说两句,到底是我的头发,还是由我自己决定。”
许浩文道:“那你可真差劲,家里人不愿意你留长发,你还要惹他们生气。”
钟鸣嘉心里的那点违和感一下子消失了,死孩子,就算现在变得人模狗样了,脾气还是那么差劲。上大学那会也是,许浩文对谁都还算客气有礼,偏偏对钟鸣嘉爱答不理,一身的脾气。一开始是因为他喜欢严辛,所以对钟鸣嘉有种自然而然的抗拒,后来就是纯粹地看钟鸣嘉不顺眼。
偏偏钟鸣嘉觉得他可怜,凡事都想照顾他一下,对他额外上心。
说起来,实在是他和严辛告白的时候哭得太惨,让人难以忘怀。钟鸣嘉那个时候虽然在墙角,没有看见具体的情况,但许浩文哽咽着质问严辛的那句“他和我明明是差不多的,为什么你喜欢他却不喜欢我,就因为他长的比我好看吗”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钟鸣嘉倒不觉得这句话伤人,他虽然被许浩文当成了比较对象,但心里却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好比的。许浩文这话说得好像是严辛在他俩之间挑挑拣拣然后选择了一个一样,他把严辛看得太高,把自己又看得太低。这是人惯有的思维,但这绝不是爱情。
钟鸣嘉没从这句话里感到贬低,反而品出了一嘴的苦涩和卑微。
他不想化身什么天使啊,太阳啊,去拯救别人,他就是有点难受,就是有点像帮许浩文一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