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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2 ...


  •   寒冬腊月,外头细雨不歇。衙门内的同僚们除了公事之外,个个冻得懒得张口说话,走动也少了。大家坐在自个位置边,贴着火盆。

      其实除了天气冷之外,大家话少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最近衙门里出了错,大家都被骂了一顿,还被罚俸禄了。

      罚俸禄对许多人来说,小事一桩,但名声重要。传出去这小小衙门小小事情都做不好,岂不是很没面子?以后还指望着往高处爬?不怕笑话?

      王阶披着厚氅衣,和往常一样在自己那边处理公务。他倒是没被这事影响,有不对的,及时纠正,不要一错再错,犯同样错误就成。
      正好把面前的公文合上,抬眼就见韩云卿捧着暖手炉晃悠过来。

      韩云卿近来很爱和王阶瞎聊。

      王阶总感觉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和宴子都之间书信来往的事情的,否则怎会常用揶揄的眼光瞧着自己?偶尔有意无意聊起宴子都时还多瞟自己几眼,仿佛刻意观察观察自己神色有无异样。

      比如此刻。韩云卿晃晃悠悠的过来,随口闲聊几句之后,就切入正题。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同王阶搭话道: “王阶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阶和颜悦色道: “韩主事请说。”。
      通常一个人能问出这样的话,想必就是非常想一吐为快的。有话就说,憋着难受,况且,王阶认为自己和韩云卿通常都是公事交流较多,应该在这一方面没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言的。

      韩云卿也不客气,靠过来,放低了声说: “王兄能否给子都捎句话,让他偶尔适当的做那么一两回缩头乌龟。”

      果然,韩云卿知道他和宴子都书信来往。王阶心道。

      只是韩云卿这话让王阶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叫偶尔做做缩头乌龟?他微微皱眉,道: “劳烦韩主事说得清楚些。”

      韩云卿看看左右,发现其他几位同僚虽然眼不离自己手上的事务,但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翻动的动作。很明显,这些同僚们同样很想知道韩云卿到底要说个什么事。

      人多,不大好开口。
      韩云卿便说稍等一会,嘴唇太干,待他去泡杯茶水先。

      王阶瞧着韩云卿一面说着一面对着自己挤眉弄眼,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分明就是不想其他人听到啊。

      因此,韩云卿前脚刚走,王阶后脚就起身跟了上去。
      其他几位同僚抬眼望了望王阶的背影,均是一脸遗憾。

      不多时,王阶便和韩云卿在外头屋檐下戳着了。

      韩云卿这时候敞开了说道: “缩头乌龟也不大贴切,反正就是让他自己稍微低调一点,少出风头,万事谨慎。”

      宴子都一直为人低调,韩云卿何故有此一说?王阶越发懵了,道: “韩主事,你和子都自小就认得,应当知道他的性子。他绝不会是那种张扬的人。”

      “他为人我倒是知道,可最近发生的事我就是不能理解啊。军营中大大小小的将军多了去,怎么偏偏就他遇刺了呢?你可知道,此前他在信中跟我交代后事一般啰嗦一大堆,我看着都心惊肉跳。半夜睡觉都有人提刀偷摸上去要砍他脑袋,想着那场景我都脖子一凉。从收到他那封信就寝食难安,我觉得他能听你的,因此特意来找你。我想,你的话,他一定能听。”

      “你说有人不半夜刺杀他?” 王阶接话道。韩云卿说了一长串,他只捕捉到刺杀两字,顿时震惊且忧心。

      “嗯哼,怎的?他没跟你说?”

      王阶缓缓摇头: “没有。”

      韩云卿了然: “啊……他跟我倒是说自己万一在那边有个好歹,让我在京城里可要多照料照料你。反而对你却报喜不报忧,我真是佩服。”

      韩云卿感慨半晌,又闲话片刻。据说朝廷貌似在边陲那边有什么动作,而年关更不能松懈,免得让野心勃勃的藩王有机可乘。宴子都在那边过年恐怕都不安生。

      王阶还想着宴子都年底了回来,这会儿他估计对方腾不出空来。

      要不是听韩云卿说起宴子都遇刺的事儿,王阶至今都还蒙在鼓里。信中宴子都从没跟他提过这些。
      近年边境还算太平,王阶自然也没往危险之处想。想来是他们远在京城,根本无法得知外头的波涛暗涌。

      想到此处,王阶略微担心起来,虽眼下宴子都在那边是好好的,可有了之前的凶险,总让人内心颇为不安宁。

      王阶之后在信中就嘱托宴子都万事要以安全为先,这一封信过去,竟然大半个月没有回音。王阶不免又琢磨其他。
      殊不知边境的途中已冰雪封山,他那封信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八。王阶照旧没收到宴子都的回信。明日就是除夕,可不能摆出一张愁闷的脸色,王阶整了整衣袖,抬脚往前院走去。

      此时日光不弱,奈何冬风刺骨冰冷,非得站到日头底下才能稍微感觉到一丝丝暖意。

      前院里,只有七伯一家三口在那边高高兴兴的忙活着贴对联的事儿,其余的老仆都回了家。

      笔墨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王阶执笔书写。他立在庭院长桌边,一手执笔,面带笑容,略微思索,一连写了几副喜气洋洋的春联。

      七伯和奶娘很给面子的连声叫好,弄得王阶哭笑不得。那感觉就跟他在街头班门弄斧耍杂艺,旁观者拍手叫好一个效果。

      李四利索的把写好的对联小心放在一边,左右比划比划,貌似在想贴在哪个位置比较好。拿着两张对联东转西转。

      七伯还准备让李四帮个忙,转头看了一圈,人都不知道溜哪儿去了。他有些责备的道: “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

      奶娘在一边笑道: “去大门口那边去了。”

      话音刚落,大门那边就传李四的喊声: “大人,有客人!”。

      不消片刻,李四就引着人进门来了。

      七伯和奶娘往李四身后看了一眼,顿觉困惑。

      王阶则皱着眉头,还当是父亲府上来了人来传话什么的。等他执笔侧首,往李四后边瞥去,刹那,神色一怔,眸光微闪。

      前些日子期盼落空后有些伤感是真的,现在这么突如其来的期盼成真,惊诧自然也不是假的。他万万想不到宴子都会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出现。

      宴子都穿着暗红色的窄袖衣裳,黑色外袍,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
      见了王阶,他脸上露出克制的笑来,一双眼似碎了星光,异常明亮,其中流淌着融融暖意,望着王阶。

      两人眸光碰撞刹那,王阶率先挪开了眼。

      七伯上前去接下那一堆礼品,还数落了李四几句。说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帮人提东西。
      七伯其实有点担心,自家大公子和宴家的人来往,被老爷发现可不得发飙?以前几次吧,那都是偶然或者公事之类的。如今,逢年过节的来,那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大公子和这宴公子成了至交好友?那可有大麻烦了。

      宴子都走近了,站在王阶边上。

      王阶稍微往边上挪了小半步给宴子都腾些位置。
      宴子都则顺势凑近了些,他目光掠过王阶的侧脸,紧接着垂眸望着长桌上铺着写了一半的字。

      王阶抬着手臂,重新着墨,预备再写,可提笔却悬空停滞了许久。

      宴子都静静地等着他落笔。等了好一会儿,只见一颗豆大的墨汁滴落在了红彤彤的对联空白处。

      “不写了麽?” 宴子都启声问道,声音不大不小,让人有种低声耳语的错觉。

      王阶眉头渐渐收拢,道: “要写。”。
      他不是不写了,是脑子刹那空白掉。方才满脑是逢年过节的对联,但在宴子都出现之后就乱作一团,然后不翼而飞。王阶此刻除了心跳特别快之外,就是脑子不大好使了。

      这时候七伯恰好折回来,王阶便不假思索的朝着七伯道: “七伯,你来写两副。”

      七伯笑了起来,道: “大公子,我倒是想写,可我不识字啊。要不你让宴公子露两手吧。”。

      是的,七伯不识字。要是他认得字,就不会对宴子都的到来感到任何不妥了。更会提前知道府上未来的另一位主人不是个姑娘家,极有可能是个风度翩翩能文能武门当户对的高官子弟。

      宴子都露两手没问题,问题是得王阶开口让人来。

      王阶收走桌上写了几个字的对联,再往旁边挪了挪,看了宴子都一眼,道: “要不你来?”

      宴子都嘴角微微上扬,一点头,当真提起笔来。
      王阶替他重铺上一张红彤彤的空白对联。

      随后,宴子都认真的写了起来。

      一副对联完毕。七伯一家三口又连连称赞宴子都字好看。
      七伯问写的什么?
      王阶就给他念道: “爆竹二三声人间是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

      宴子都作为客人,同样收获了七伯和奶娘的捧场。

      在前院忙活忙活了一下午,王阶才感觉到了真实感。偶尔在宴子都没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就看人两眼。

      晚饭宴子都自然是留下来吃的。

      七伯踌躇片刻,还专门问宴子都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宴子都表示随意,自己不挑。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七伯一走,宴子都就低声问道。他总觉得王阶貌似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见到自己会高兴。这都半天了,王阶也没主动跟他说上两句话。

      王阶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对方的微微失落,顿时心生自责,他道: “没有,我就是还没回过神来。”

      闻言,宴子都好似松了一口气,道: “那就好。”。

      两人在信中,宴子都是比较迫切直白的,虽没有直言不讳,但那言语之中任谁看了都能察觉到那浓浓的爱慕之情。
      反观王阶,比较矜持,信中只言片语不仔细琢磨,就难以察觉其中的奥妙。

      吃了晚饭,宴子都磨蹭着待到天色将黑,这才起身告辞。他直勾勾的看着王阶,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可又没有再开口。

      王阶望见宴子都略显苦涩失落的笑容,然后告诉他自己回去了。王阶顿觉不妙。
      宴子都这神情,估计是又误会了什么。感情之事,王阶向来不善言辞。可他真不想再因为自己语焉不详而让宴子都误解。
      因此,他赶紧道: “你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妨我们出去走走?现在这时候街道上也挺热闹的。”

      宴子都都没做任何其他反应,就缓声道: “好。”

      此刻年味正浓郁之时。满城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照得大街小巷如同白昼,数不清的摊位,看不完的热闹,街面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王阶和宴子都并肩在人群中不紧不慢的朝着更热闹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王阶看见一家卖糕点的铺子,就走了过去。准备开口喊店家的时候,蓦然想起宴子都已经不爱吃桂花糕了。于是往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宴子都道: “不买了麽?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王阶有些尴尬道: “算了,我又不太想吃了。”。

      宴子都坦言道: “我还以为你是想着买给我的。”。因为那时候王阶从军中离开,说给自己捎桂花糕过去,那时候没能做到。还当他此刻看见了,是想补偿一下。

      王阶笑了笑: “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这个了。”

      宴子都却道: “买一点吧。”

      “我只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很喜欢吃桂花糕,总念叨,现在貌似是吃腻了。”两人将一包桂花糕吃了一小半,王阶边走边笑着说道。此前韩云卿也说过这个事,但真假王阶就不晓得,因此才没话说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宴子都望着周围热闹的街景,说道:“不,现在我还是喜欢。只是不敢吃。当年我从家中拿了桂花糕来给你尝,可等我到衙门的时候,你已经走了。那日正好是你离开刑部。我根本不知道你要走,后来很后悔,如果时没有等家里的桂花糕,也许我就还能再见你一面。你应当也会好好跟我告别。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我总梦见你不告而别,那场景让我有些难受。心里空落落的,太不舒服,所以后来不大敢吃桂花糕了。"

      王阶的心颤了颤,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缘由。他当年只想着溜之大吉,还故意趁着宴子都不在,从未知道自己一声不吭走掉,竟然会伤害到人的心。
      也不全是王阶的大意,当年宴子都的脾气很让人摸不准。

      “对不起。” 王阶诚然道。

      宴子都道: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又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而已。”

      两人漫无目的地这边瞧瞧那边看看。

      人群的遮掩下,两人手背不知不觉碰到了一起,很快又彼此错开。
      可没一会儿,摩肩接踵的街市,又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碰到了谁的手背。穿过一处处语声喧哗的路段,两只手终是相握在一起,不多时又改成了十指相扣。

      王阶感觉到宴子都的手指紧了紧,他便回应似的,也稍微用了点力与他相握。

      没曾想宴子都拽着他飞快往前,朝着人少的地方过去。然后停下来,郑重地问了句多余的话,他道: “王阶,你愿意跟我在一起麽?就像所有能白头偕老的人那样。”

      王阶有些窘迫,却没有一点迟疑,他同样真心诚意回道: “我一直很想有个人能长长久久的陪在身边,如果那个人是子都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肉麻的话王阶说不出来,他以为自己叫宴子都出来已经是莫大的勇气。此刻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说出这些话来,脸上瞬间烧得发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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