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哕》瓷真

3、表白

　　当天早晨。

　　冬天的露护天亮的格外晚，岑酸在床上窝到了将近迟到的最后一秒。
　　李红站在集合点，眼里难得露出满意，“岑酸你去负责B区。”

　　所谓值日，就是，打着早起的名头溜达到早餐外卖到的时候。
　　这是岑酸对值日的唯一理解。

　　冬天的树枝光秃，她坐在台阶上边注视着昨天下雨漏干的水滴滑下，边吃完最后一个烧卖。
　　此时的天阴的彻底，灰蒙蒙的，校园也安静，有种世界只剩她一个的错觉。
　　岑酸打着手电晃荡到了自己班级门口，胡乱照了两下就算检查完，刚想走窗户就传来了零碎的咳嗽声，一下又一下，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
　　她善心大发的瞥过去，最后一组的角落，桌子上堆满了书，少年的背脊却不断的起伏在她眼前，咳的剧烈，一副停不下的模样。
　　岑酸莫名觉得好笑，找了个角度偷倚在墙角看他。

　　少年手中的笔不停摆动，咳嗽声愈发剧烈，他将要忍受不住般趴在了桌上，那只笔杆终于搁在了桌面。
　　岑酸无意识的叩着后背的瓷面，原被咳嗽掩去的声音却一下比一下清晰，她就这么用余光瞥着他。

　　“咚”，这是最响的一次，岑酸像是才反应过来，眼睫颤了下，走到了他面前。

　　季谈玉听见了动静，抬了抬眼皮，他眼尾泛着病态的薄红，嗓子哑的发不出声，没法叫她走开，只能任凭她高高在上的看着。

　　脆弱又淡漠，像是孤身倨傲在山顶的苞叶雪莲。

　　岑酸隐约闻到了清洗剂的味道，白水般的气味太过清透，让人胸口发闷，她俯身，嗅的更加清晰些。

　　耳廓热气氤氲，淡淡的，他听见她说，“季谈玉，求我呀，我救你。”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做梦。”

　　*

　　岑酸拿着一兜药进教室，满脸不耐的摔在了某人的抽屉。
　　“葫芦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胡路初吹了吹未干的指甲油，问，“怎么啦？”

　　“季谈玉。”
　　胡路初像是故意般在她说那个名字的那秒也出声喊，声音重叠有种莫名的调侃。
　　岑酸手指掐过胡路初脸颊的肉，毫不留情的拧了两把，“可以啊，谈个恋爱爹都不认了。”
　　“大小姐”，胡路初把她手拿开，道，“我晚上还去约会的，您这样我容易孤独终老。”
　　“又哪个？”

　　胡路初嘶了声，“我在你眼里就这形象？什么叫又，这次我很真心的好吧。”
　　岑酸不咸不淡的气了她句，“哦，上次不认真。”

　　“是是是”，胡路初翻了个白眼，“他长的不好怪我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补完粉，合上盖子，“本来就是玩玩，谁让他越界了。”

　　话语刚落，无缝衔接上一个轻叹与讽刺，“啧啧啧，渣女。”
　　胡路初随手抓了只笔冲身后摔过去，“林出！你老犯什么贱啊。”
　　林出塑料杯装着滚烫的水，轻晃了下，杯壁就贴上了她手臂，“什么？你说你喜欢我？”。

　　胡路初忍不了了，一把拍开那个水杯，抽出本书卷起来就要追着他打。
　　岑酸在她半起身的时候猛的抓上了她手臂，用力把她拽回了椅子上。
　　“我事还没说完。”

　　胡路初被她手心温度凉的瑟缩，“你先松手，我听，姐，你松手。”
　　岑酸点头，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说吧。”胡路初得到了解救眉眼都降了几分火。
　　“也没别的”，岑酸轻描淡写道，“我表白了，他拒绝我了。”
　　胡路初没忍住尖声喊叫起来，“你就表白了？！”

　　“我天”，她不淡定了，刚梳好的头发都散了几缕，“不是，你别太奇葩，不是，岑酸，不是你有病吧？！”
　　“别吵”，岑酸绑起头发，把这张明艳的脸摆到胡路初面前，“我丑吗？”
　　“不啊。”
　　“那他为什么拒绝我？”
　　胡路初语噎了会，“大小姐，谁告诉你，你只要漂亮你喜欢的男生就一定会答应你表白？！”
　　“………。”

　　“还有，岑酸”，胡路初捏住了她下巴，左右摆动了两下，啧啧道，“你说说，你张脸祸害了多少纯情男生。”
　　她嘟囔，“也没多少吧，昨天也就四个找我要了联系方式，今天手机多了十几条消息，好烦的。”
　　“嘁”，胡路初质问道，“说，你干什么表白，怎么表白的？”

　　也没别的，很简单，零散的树叶飘起，少年拒绝了她搀扶的手，一步步自己走上了阶梯，指盖用力到泛白也没吭一声。
　　“季谈玉。”
　　他回头，眼神淡漠，瞳孔漆黑像玻璃柜展示的黑曜石，“怎么了。”

　　难得的几分耐心。

　　岑酸靠上前，仰头看他，“我喜欢你。”
　　“………” 季谈玉的眼睫垂了点，睨着她，或许因为生病没力气又或许因为她长的确实漂亮，他没立刻拒绝。

　　冷风凛冽，毫不留情的往岑酸脖颈里钻。
　　她等的有点不耐烦了，鞋尖踢到他腿，“我说我喜欢你，你听不懂话？”
　　“懂了。”

　　他声音淡哑，“岑酸。”

　　岑酸第一次听他如此不夹带任何感受的喊她，心脏漏了拍，她后退一步，“怎怎么了。”
　　“我拒绝。”

　　岑酸瞪圆了眼，那点悸动，慌张，被尽数打散，“你凭什么拒绝我？！”
　　她走上前，揪住他衣领，“你不会以为我真喜欢你吧？我就是谈谈玩玩，你同意了我们玩两个月也就散了，你喜不喜欢我和你做不做我男朋友没有联系。”
　　“季谈玉”，岑酸一字一句，“你别给我玩这套。”

　　“我知道。”季谈玉掰开了他衣襟上的手，冰凉一片，捂不暖，“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了，岑酸。”
　　又喊了她名字，第三遍了，岑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算上了这些，或许今天值日真的很无聊。
　　“你不行，多的是人和我谈”，她嗤笑了声，一把推开他肩，“滚开。”

　　胡路初嗑着瓜子，“这样你还没把他药扔了？”
　　“我垫付的！”岑酸把药盒扔到旁边桌上，“我没拿完药医务处不让我走！”

　　季谈玉走到她身后，“不服以后就少管闲事。”
　　“行”，岑酸咬牙切齿，“下次我再心…。”
　　“什么？”
　　看他蹙起眉，岑酸把那个“软”的尾音生咽回去，“救你，不可能再救你了！”
　　“不稀罕。”

　　上课铃打响，岑酸不客气的把书立起来，补觉。

　　还有最后五分钟。
　　教室逐渐有窸窣声，岑酸掐点般睁开了眼，迷瞪着看向身边的人，临近下课满板的笔记，他写的愈发勤。
　　岑酸伸出脚尖，踢向他小腿。
　　“做什么。”季谈玉眼都没挪。
　　“给我”，岑酸说，“你的微信。”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下课铃刚打响，眼见所有人都涌出门，他不急不躁，“为什么？”
　　“药钱。”

　　季谈玉点头，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递到了她眼前。
　　岑酸定眼一看，被气笑了，“付款码？？”
　　“不然你给我收款码？”他又把码凑到她眼前几分，“快点。”
　　“md”，岑酸说，“微信！你微信就只有一个付款码吗？”
　　“哦。”季谈玉看她，哑声带着鼻音道，“那待会我给你现金。”

　　趁他没起身，岑酸不由分说的把他路拦住，手撑在了他后背的墙面，就这么困住了他。
　　“你是装听不懂还是真听不懂？我差那几十吗？微信号报给我会不会！”
　　季谈玉直接扣住了她手腕，像初见般凑到她唇前，仅差毫米。
　　“既然不缺那我就不还了，还有，大小姐，没明确的同意就是我的拒绝，懂了吗。”

　　“季谈玉！”
　　木浦等的太久，已经开始在走廊嚎他名字了。
　　他将岑酸推回凳子上，“别想着和我玩。”
　　少年身姿挺拔，站起来，余光睨着她，几秒后，轻哂，“你玩不过。”

　　*

　　“他说我玩不过！”岑酸饭碟里的土豆片快要戳成土豆泥，“他居然说我玩不过！”
　　胡路初给了她一个鸡腿，宽慰道，“感情嘛，谁先喜欢上就谁先玩不过呗。”

　　“我没喜欢他啊”，岑酸更加愤怒，“征服！想征服，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胡路初收完桌面的垃圾，亲了岑酸一口，道，“宝贝，我得走喽，去约会，晚上不回来了，帮我糊弄下李红呗。”
　　岑酸嫌弃的把脸上口红印擦掉：“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夜不归宿李红翻了整座校园都会把你找出来的。”
　　“行行行，回来，肯定按时回来。”话头一转，胡路初又说，“要万一没那么快回来你记得掩护下。”
　　岑酸很残忍，一口否决，“不要。”

　　吃完饭，岑酸去了高二楼。

　　高三五班，确定班牌后，岑酸屈指扣了两下玻璃窗，“你好，我找年清籁。”
　　男生抬头，“她刚刚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那看来是擦肩而过，没缘分了。
　　岑酸把买多的一瓶饮料扔那个男孩桌子上，“谢了。”

　　男孩一怔，岑酸在高中里出了名的傲，他以为她不会道谢。
　　“没事。”
　　她走的极快，自己说的话连回复也没耐心听。

　　“路迟山。”身后传来了班长的声音。
　　“怎么了？”路迟山把饮料搁回抽屉，走过去。
　　“书发下去，还有，卷子批改完你还没给我。”

　　路迟山突然生起燥意，改卷不是一次两次了，高三压力太大，哪怕是职高也不轻松，他为了改完那批卷子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老师不是让你改吗？”路迟山不如他高，头略微扬起，“这不是我的事。”
　　班长不耐道，“让你改就改，卷子给我。”

　　路迟山站着没动，班长一把推开他肩直接到他抽屉里翻出一沓卷子。
　　“这不是改完了。”边说手又使劲往他抽屉里翻动了两下，像是对刚刚他不服的报复，纸张揉捻撕破的声音。

　　路迟山攥紧了袖口，眉眼在眼镜下显得格外温顺，好半天他才断续的挤出字，“别翻了。”
　　“嘁”，班长拿着翻出的东西走到他旁边，水瓶碰撞到他脸，嘲弄道，“穷学生还有钱买饮料啊。”
　　路迟山没说话，静默的把脸侧开，走回了座位。
　　他垂下眼，果然，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