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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夜与荆棘之王(九) ...

  •   就在杯子快挨到嘴唇时,康贝瑞拉蓦地夺过乔邦尼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这是个什么操作?乔邦尼满脸问号,康贝瑞拉移开了的目光,淡淡道:“小孩子还是不应该喝酒。”

      谁是小孩子?没等乔邦尼反驳,黑发男人点燃了另一盏烛灯,将乔邦尼引到会客室后面的书房,叮嘱他藏起来。

      “你还有别的访客吗?是……我不能见到的人吗?”

      听到迟疑的问句,康贝瑞拉原本有些放松的神情又沉了下来:“是与你无关的事情。”

      长大了的康贝瑞拉藏了很多秘密,乔邦尼黯然地低下头:“我只是担心你又有危险。”

      “不必担心。”黑发男人的语气变得僵硬,转过头补充道:“我不像过去那么没用了。”

      与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起居室不同,书房十分杂乱无章,桌子摆满了和着蛋黄的颜料,地上堆满了石膏板,无处下脚。乔邦尼秉烛走近,当他看清石膏板上画的内容时,惊讶地差点摔掉手中的烛台。

      每一幅画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有着金发蓝眸的美少年。虽然主人公面庞雌雄莫辨,身姿柔弱纤细,但从服饰来辨认,绝不会被误会成女人。

      康贝瑞拉是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

      画像足有百来幅,少年或颦或笑,或喜或怒,或害羞的偏过头去,画笔寄宿着主人缠绵的爱意。

      既然康贝瑞拉知道,为何又要将那般热烈的告白诉诸于口?

      乔邦尼翻到堆在底层的画作,用笔稚嫩,却蕴含着更加浓烈的情感。画的背景在海边,少年蹲在地上砌沙堡,面朝观众露出灿烂的微笑,远方的海中央,小美人鱼和她的姐姐跃出水面,纵情歌唱。

      画面的角落,有个黑色的影子在画布上涂涂抹抹,记录下这他们未曾经历过的美好的时光。

      “康贝瑞拉,我们去看海吧!”

      对于乔邦尼来说只是随口一句的邀请,却是支撑着康贝瑞拉从孤独中走下来的希望。

      “只要有你在,好像无论经历多少痛苦,我都无法彻底摒弃希望。”逃跑的路上,虚弱的黑发青年看着他,目光灼灼,让乔邦尼想起了曾经这样看着他的另一人。

      “殿下,我无法抑制的被您吸引。”小马倌如此说道,亲上了他的嘴唇,惊恐的少年推开了他最好的朋友,这荒诞的一幕却被散步的父王和姐姐撞见了。国王要治罪可怜的马倌。

      “我该怎么办?”乔邦尼向三姐拿主意。

      “先静观其变吧。”女人扶正了单片眼镜说道。

      等待的时间,不幸发生了,年轻的马倌在被王室总管派去修墙时,不慎失足摔死。

      即使有滔天的怒意,国王也无法对一个死人发作,但当他发现他的继承人,竟然还珍藏着那个该死的家伙留下的遗物--一幅马鞍,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国王勃然大怒,他怒目圆瞪,一把夺过小王子手中的马鞍,从窗户扔了出去,扔完还不解气,又拽着乔邦尼的领子到窗边,作势也想把他扔下去,但是这个素来胆小的孩子却没有挣扎,仿佛死鱼一般,任由父王处置。

      国王气得拂袖而去,把自己关在里,喝了几日闷酒,越想越生气,不由得就怀念起了过去的好时光。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可没这么多糟心事,整日不是喝酒打猎,就是流连在贵妇人的床榻间。

      心烦意乱的国王想去打猎散心,于是又回到了故事的开头,国王在森林里迷了路,一去不复返。

      “这都是我的错吗?如果我没有惹父王生气,他就不会去森林。”后悔的乔邦尼捂住了哭泣的脸庞。

      “命运三女神日夜纺线,在人类看来只是一团乱麻。”三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警醒道:“错误的因会诞生错误的果,你不能再结下错误的因了。”

      此刻他心中汹涌澎拜的、有悖人伦的情感,是错误的因吗?

      外面传来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乔邦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悄悄地把书房的门打开一道缝,从阴影处张望。

      门外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红发矮胖子,他仔细地阖好门,脸色阴沉,问道:“这里没有别人了吧?”竟然是第一夜当众让康贝瑞拉难堪的扎奈力。

      康贝瑞拉拦下了打算检查书房的红胖子:“没有胆量的话,就请回吧。”

      红胖子不再声张,起身凑近康贝瑞拉的耳旁窃窃私语,黑发男人露出不悦的表情,红胖子吓得又坐了回去,抱怨道:“要是你的计谋不奏效,不光我的好妹妹会把我送上断头台,教会也不会放过我的。”

      康贝瑞拉静静地看着他倒苦水,慢条斯理地拿出怀表看时间。

      “好好好,我先说行吧!”扎奈力缴械投降,先拿出了红发公主诬陷康贝瑞拉和占星师入狱的证人证词,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打算是向国王觐见,求他主持公道,还是昭告天下,逼那小娘们退位?”

      “编成童谣传播,人尽皆知后召开公审。”康贝瑞拉泰然自若的语气,引人信服。

      “有道理。”红胖子摸着下巴点头:“老不死歪在床上都自顾不暇,肯定会包庇,把事情闹大了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可以配合你。”

      “现在吧。”

      康贝瑞拉的回答让扎奈力奇怪极了:“现在黑灯瞎火的,你去哪儿找人?”

      黑发男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与此同时,有人踢开了门,一列队士兵举着火把闯了进来,走在最后的正是红发公主,她依然美丽得不可方物,也依然盛气凌人:“我的好哥哥,你果然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红胖子的脸瞬间变得雪白,他哆嗦着转头看向黑发男人,指着他:“你,你,你……”震惊地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康贝瑞拉耸了耸肩:“扎奈力,你说王位属于强者,我很认同这句话,只是你并非那个强者。”

      他倒了两杯酒:“这是父王赐给扎奈力的蜜酒,他又拿来贿赂我,请允许我用败者的眼泪,祝贺王者的诞生。”说完,他踢了一脚瘫在地上的红胖子,让这丧家犬献给今晚的赢家。

      红发公主杯到口边,陡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康贝瑞拉吩咐道:“我喝你的那杯,我们换一下。”

      康贝瑞拉应允,红发公主一饮而尽,在扎奈力的哀嚎中,带着轻蔑的笑容,把证词放到壁炉里烧得干干净净。

      还没得意多久,红发公主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下了。康贝瑞拉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抱着妹妹逐渐冰冷的身体,低头俯身像是在倾听遗言。

      卫兵见势不妙,把三人团团包围,黑发男人复述着遗言:“扎奈力,你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酒里投毒!妹妹要我替她报仇!”说完,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卫兵的刀,砍下了另一个继承人的头颅。

      红胖子的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圆瞪着眼大张着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全副武装的卫兵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像是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密谋篡位的私生子毒死了本该登上王位的公主,鄙人照储君之意动手,现罪犯已伏诛,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卫兵们低下了头,黑发男人不容置喙的上位者语气,仿佛习惯了发号施令:“那么这便是今晚的真相,承蒙各位相助,铲除逆臣,若吾登上王位,自当一一重赏。”

      即使是不谙世事的小王子,也能听懂康贝瑞拉的言外之意,我记住你们的脸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敢乱说话,掂量一下后果。

      扎奈力是什么时候下毒的,我全程旁观,怎么也没看到?胡思乱想中,康贝瑞拉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躲在黑暗中的乔邦尼,阴沉恶毒的眼神,把他吓得跌倒在地。

      卫兵们闻声望去,康贝瑞拉笑道:“大概是我新养的波斯猫,一只眼睛金色,一只眼睛蓝色,挺漂亮的,但是很怕生,等习惯了宫廷生活再放出来。”

      “其他事明日再议,劳烦先将这两位厚葬吧。”黑发男人的眼神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毕竟他们也曾经是我的……兄妹。”

      卫兵打扫干净后,喧闹重归平静后,康贝瑞拉打开书房的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吐鲜血,染红了亚麻衬衫整片胸口。

      “康贝瑞拉,你没事吧。”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乔邦尼,见状又关切地跑上前。

      黑发男人不以为意地擦过嘴边的血:“即使提前喝了解药,还是多少有些影响。”

      乔邦尼瞬间全懂了,根本没有什么临时下毒,两杯酒都有毒,甚至整壶酒可能都有毒。他突然感到后怕,如果他也喝下了蜜酒?

      “你……你竟然想喂我喝毒酒?”乔邦尼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黑发男人爱怜地抚上金发“少女”的脸庞:“我曾经千百次回味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想着怎样才能待在你身边更久一点,你是自由的风,是奔涌的溪流,无论我如何努力攥紧拳头,也无法留下一分一毫。”

      “我问过很多人,没有人见过你,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是不是我幻想出来安慰自己的虚拟角色,你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哪怕是这种方式也好,我想留下你存在的证明。”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男人。”乔邦尼被这种病态的索求,吓得心脏怦怦跳两腿发软,只想逃得越远越好,那是人类在面临危险时本能的恐惧反应,却又无法抑制地感到心动,两颊绯红。

      “这些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只要你是你。”

      “我想要的只有你。”

      “你喜欢我吗?”乔邦尼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又想起了三姐的“错误的因”。

      但无论当事人是否愿意,命运总是不期而至,否则就不能被称之为命运了。

      黑发男人眸色深沉,低头吻上他柔软的嘴唇,开始只是和风细雨的细细研磨,撬开贝齿后,长驱直入,吻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吃掉了。

      感官被无限放大,带着茧的修长手指摩挲着他裸露的蝴蝶骨,顺着黒色帝政长裙一路向下--

      好奇怪,好恐怖,好讨厌。

      乔邦尼从禁锢中挣脱,跑出了卧室。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奔跑,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何方。

      姐姐,他能依靠的只有三姐了。

      黑暗中,他被绊倒,即将倒地前,一双有力的臂弯接住了他,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睡吧。我的新娘,明夜你将彻底属于我,因为你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乔邦尼刚想问,但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将他的意识带入了黑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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