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依赖》桂冷

21、亲人

　　方西西找到病房号，颤抖地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插着各种管子，脸上罩着呼吸机。
　　听到门口的动静，屋内人的目光都转过来。

　　薛奶奶率先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到病床前，李婶和薛其在薛奶奶的示意下，都离开了病房。

　　最后薛奶奶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出去了。
　　隔壁的病床没人，空荡荡的病房内只剩下方西西和奶奶。

　　方西西蹲下身，压抑哭腔道：“奶奶……”
　　奶奶紧闭双眼，陷入昏迷，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此时此刻，方西西再也无法忍受，缓缓蹲下身趴在病床上失声痛哭。

　　走廊里，薛其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
　　“薛其啊，刚刚那大夫的意思是不是、不好治了。”李婶坐在椅子上问。
　　“嗯，”薛其说，“老太太摔那一跤不轻，大腿骨折，发现的时间太晚。”
　　薛奶奶闭上了眼没在说什么。
　　李婶轻轻叹了口气：“可怜啊。”

　　“婶，”薛其说。“你和我奶都还没吃饭吧，我先带你们去楼下吃点。”
　　李婶点点头。
　　出了医院，随便找了家店，薛其几口吃完饭，给方西西打包了粥喝茶叶蛋。
　　两个老太太吃完饭。

　　“奶奶，”薛其说，“你和婶先回家，这我陪着。”
　　两老太太又是忙各种住院手续，又要跑来跑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两人点头，薛爷爷已经在高铁站等他们。
　　薛其叫了辆滴滴，给两人送上车转身回医院。

　　回了病房，方西西已经收拾好情绪，在洗手间洗了脸。
　　薛其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没在说什么，把带来的粥放在了桌上。
　　方西西坐在椅子上问：“住院费奶奶和李婶垫付了？多少。”
　　“现在先不说这个。”
　　方西西又执意问了一句。
　　薛其没在回他。

　　看薛其不说，方西西又问：“大夫是不是说治不好了，她醒不过来了。”
　　“情况不太乐观。”
　　方西西不再说话，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薛其就这样在一旁盯着他，他坐多久他陪多久。

　　天色暗下来，窗外一片漆黑。
　　薛其转头看向方西西，他还是没有动作，就那样坐着、看着。
　　薛其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吃点东西吧。”
　　靠在椅背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方西西闻声抬头，小声说：“我就在这吃。”
　　薛其摸了摸方西西的头，拿起桌上的粥去微波炉加热。

　　拿着加热好的饭盒，薛其走出医院大门，在附近煎饺店买了点煎饺打包。
　　提着东西回到住院部，薛其打开饭盒，解开包装袋放在小桌上，叫方西西过来吃饭。

　　“茶叶蛋给我吧，我吃掉。”方西西伸出手。
　　“冷的，”薛其说，“等我拿热水烫一下。”
　　薛其拎起热水瓶，倒了半杯热水，把茶叶蛋放在里面。
　　方西西吃着煎饺，开口：“你晚上住哪里？”
　　薛其用塑料勺子捞出茶叶蛋，慢慢剥：“酒店，就在医院附近。晚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方西西咽下嘴里的粥，“我送你过去。”
　　“不用，这么点路。”
　　说完，薛其把手里剥好的茶叶蛋放到方西西碗里。

　　吃完饭，方西西又看了奶奶一下，拿了外套和薛其走出去。
　　“学校事处理完了吗？”方西西问。
　　薛其回答：“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不用再去了。”
　　“你明天回家吧。”方西西说。
　　薛其脚步一顿，“又要推开我？”
　　“不是。”方西西咬了咬唇。
　　薛其没在搭话，而是直接一把把方西西拥入怀中。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方西西知道这只是安慰他的话语，但还是流下了眼泪。
　　送到酒店门口，薛其让他回去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那个折叠床在床底下，你拖出来就能用，被子枕头在包里。”薛其细细叮嘱。
　　方西西点头，“你也是，早点睡。”说完挥了挥手，两人告别。

　　方西西沿路走回医院。

　　推开病房门，方西西走到病床前，奶奶还是昏迷状态。
　　方西西蹲下身，脑袋枕在病床上，喃喃道：“奶奶，你快点好起来吧。”
　　晚上11点，方西西把折叠床拖出来，被子铺好。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出来，方西西躺在折叠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折腾到凌晨才有睡意。

　　迷迷糊糊间，方西西听到动静睁开眼，奶奶躺在床上呼吸剧烈起伏。

　　方西西立马打开灯，着急道：“你怎么了！奶奶！”
　　看到病床上痛苦挣扎的奶奶，方西西立马摁住呼叫铃。
　　“302病房，病人突然急促呼吸，心跳、血压在上升。”方西西大声着急说。
　　护士立马赶过来，推开病房门查看，随后主治医师赶来。

　　“现在病人情况很危险，我们要立刻进行抢救，请您先出去。”一旁护士把他带出去。
　　就在要关门的瞬间，方西西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 “救救她，拜托了！”
　　“我们尽我们最大努力。”
　　随着门的关上，方西西瘫软在地。

　　方西西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薛其打去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
　　“怎么了？”薛其说。
　　“奶奶突然呼吸急促，心跳、血压飙升，现在正在抢救。”
　　薛其听着方西西的哭泣，心如刀绞。
　　“我马上过来，奶奶一定会没事的。”薛其挂了电话，匆匆一路小跑。

　　10分钟后，方西西看到薛其来，从地上站起来。
　　“奶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薛其问。
　　“砰！”门被打开，主治医生走出来。
　　两人立马围上去，“大夫，我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开口：“很抱歉，我们尽最大努力了。患者抢救失败，已经确认死亡。”
　　方西西犹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紧紧抓住大夫的衣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薛其立马抓住方西西胳膊让他松手，并向医生道歉。
　　“对不起，他现在情绪太激动。”

　　方西西失魂落魄冲进病房，摇晃着奶奶的身体。
　　“奶奶你说句话啊！”
　　“不是要看我考上大学吗？”
　　“你怎么能抛弃我。”
　　整个病房回荡着方西西的哭喊声。
　　薛其从认识方西西以来，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在崩溃的哭喊中，方西西想，他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了他，他以后都是孤身一人。

　　两人一夜没睡，方西西站在太平间抱着奶奶的骨灰。
　　“我想回家。”方西西说。
　　“好。”薛其点头开始订票。
　　两人赶着高铁回家，一路无话。

　　回到清水巷，好多邻居知道方奶奶住院的事，无数目光投射过来。同情、怜悯、讥讽。
　　李婶想要开口问问怎么样，看到方西西怀里抱的骨灰，闭上了嘴转身回了屋。

　　方西西掏出钥匙开了门，把骨灰放在自己的房间。
　　薛其不放心，跟着进了门。
　　方西西脱了鞋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薛其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想一个人待着。”方西西说。
　　“可以，”薛其问，“中午想吃什么菜。”
　　方西西没有回答。
　　薛其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许久，起身走了出去。

　　听到开门声，薛奶奶转过头。
　　“怎么样了？”薛奶奶小心翼翼开口。
　　薛其换了鞋，去卫生间洗手。
　　“去世了，医生说抢救无效。”
　　薛奶奶愣了半响，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前还在和他们一块聊天的人，就这样没了。
　　有时候人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

　　“那你把西西带过来，这段时间就在我们家住，吃饭。”薛奶奶说。
　　薛其从卫生间出来，拿起桌上杯子喝了口温水：“我问了，他不肯。”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薛奶奶心疼的说。
　　“大概是，”薛其说，“看到你他就会想到他的奶奶。”
　　薛奶奶不再言语，进了厨房。

　　中午吃饭时，薛奶奶已经准备好了饭盒。薛其吃完饭提着饭盒去方西西家，门没锁。
　　薛其上了二楼，把饭盒放在桌上，看见方西西还是躺在床上。
　　“先吃饭，有你爱吃的地三鲜。”
　　良久，被子里才传来声音。
　　“你放着，我等会吃。”
　　薛其找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蒙在被子里的方西西，“晚上我把老大带过来陪你，明天开始我就要去给小男孩补习了，你记得多喝水，多吃饭。”
　　“好。”方西西说。
　　等薛其走后，方西西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体验到窒息的感受，最后一刻，求生本能让他松了手，大口大口呼吸。

　　薛其回家把老大的狗粮、狗窝、玩具，全部放到方西西家，又把老大放过去。
　　老大看到垂在被子外的手，凑过去舔了舔，方西西探出头摸了摸它的脑袋
　　老大看见是方西西，激动地扑了上去。

　　薛其送来晚饭的时候，发现中午的饭菜方西西一口没动，杯子也是空的没有一滴水。
　　薛其没说什么，默默倒了杯温水放在方西西床头，把中午饭拿走。
　　方西西和老师、兼职说明了情况，双方都给他放了假，让他整理心情。

　　薛其从自己家抱了床被子，和奶奶说了一声，今晚睡方西西那。
　　到了二楼，薛其被子还没放下，就发现老大在偷喝杯子里的水。
　　薛其把被子放在床上，走到床头。提起老大放在地上，给它碗里接了一碗水。
　　看了眼杯子是不能用了，薛其重新拿了玻璃杯倒了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