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诊法则》小帝畿

23、第 23 章

　　医院廊道寂静，全身不觉战栗目送柳玫进了急诊室，徘徊在外许久。

　　“过来，婼婼。”顾烨坐在长椅上，章婼定了定神颓然坐过去，脑子混乱。

　　低头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逐渐烦躁。

　　“章婼…”一旁的顾烨手落于肩，哑着嗓，只敢轻唤一声。

　　相对无言，她此刻，恐慌心疼愤懑，理不清的情绪如打了死结的麻绳，越想解，越解不开亦弃不掉。

　　“家属，在吗？”一位护士四处张望大声询问。

　　“长椅上两位，你们是刚才流产女人家属吗？”护士走过去再次问道。

　　两人忙不迭起身，章婼接过单子，收起思绪，“我不是家属，但人是我送来的。”

　　护士抬眼扫视她，语气淡淡说：“先去办手续吧！然后最好尽快联系家属。”

　　“好。”

　　顾烨伸出手想接过单子，章婼夺过，“我来。”

　　“章婼！”他追了上去，拉住她，语气尽量保持和缓，“我叫顾旻来，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章婼回头顿住，睨他，冷笑：“顾旻？顾烨，我不知道是你眼盲还是故意视而不见，他从头到尾就不想负责，我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感情被玩弄，是她活该还是老天无眼，我……”

　　章婼一怔，突然意识到，她在对顾烨发火，在失控的边缘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心魔跳出，耀武扬威。

　　她到底在干嘛呢？

　　趁她思绪凌乱，顾烨缄默夺过单子，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却停在半空，收回往一楼收费窗口去办手续，直至从手术室推出去柳玫，护士医生的声音逼迫她回神。

　　“家属吗？”
　　章婼摇头。
　　“谁送她来的？”医生看向她，护士努努嘴也看向她。

　　“我，她什么时候会醒？”

　　推至病房，病房一片白，压抑快要喘不过气来。

　　护士挂上点滴说：“你给她按按脚，叫一叫她，麻醉过了就会醒。”

　　章婼坐下照做，顾烨回来看到这一幕明显皱眉，面色倒不算太难看，声音越发低沉沙哑道：“回家吧！顾旻说，她家人会过来。”

　　章婼没有回应，继续手下按摩动作，大约一小时后，她的家人才来。

　　准确说，只有她的哥哥。

　　男人个头高大，内里白衬衫透出上半身可怖的肌肉，一件西装外套明显遮不住他这庞大的身躯，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章婼仰头看他一眼，一低头见他伸过来的手，宽厚像张网的大掌，顾烨微微一笑想握住，那男人移了几步又面对她伸手。

　　意思很明显，他要跟章婼握手。

　　章婼颔首没有握住，看着他说：“好好照顾你妹妹。那我们先走了。”

　　“等下！”男人声音粗犷，若不是一张还算帅气柔和的脸庞，他太像电视剧里的黑老大。

　　男人瞥向床上躺着柳玫，压低音量：“麻烦出来下，我有话问。”

　　客气中透出威严，三人出了病房。

　　“我妹妹怎么了？”男人抽出烟，没点靠于墙等着他们回答。

　　“事情说来话长，她流产了，具体细节等你妹妹醒了，直接问她吧。”

　　“那我问你，你跟我妹妹怎么认识？”

　　章婼叹气，“萍水相逢，陌生人。”

　　“能留个电话吗？”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顾烨伸手接过去，脸上依旧带笑，“谢谢！”

　　搂住章婼往外带，他低头道：“姐姐，真受欢迎啊！”

　　平常不过一句玩笑，却点燃内心的怒火，章婼加快脚步同顾烨错开，疾步朝楼梯口通道走去。

　　无比熟悉的消毒液味，直冲鼻腔，大脑空白，夜空孤寂，楼道昏暗，推开楼道门，蓦地落入一个怀抱。

　　“章婼！”

　　章婼怒火攻心，攻得莫名其妙，她像仇视顾旻般仇视顾烨，好似姓顾都不是好东西。

　　甩开他，笑得悲戚。

　　“顾烨，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不要，我们聊聊。”顾烨搂得更紧。

　　“聊？我们能聊什么？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你叫我不要多管闲事，是啊，我为何要多管闲事？甚至我会想你，会不会也是顾旻那样的人？玩我？”

　　挣扎无果，静了静，“我知道今晚我很多管闲事，失态毫无理智，但我害怕，仿佛在柳玫身上看到未来的自己！你们顾家，有头有脸的有钱人，终究要娶门当户对的千金，而我……”

　　她扶着门边喘气，“我普通人，甚至还有个痴呆的母亲，你说，我们现在在谈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不，我从今晚看到了横在我们面前的沟渠。”

　　自卑小鬼从心里彻底挣开束缚，她拦不住以至于在这一刻尽情吐出最伤人的话，针针剧毒。

　　顾烨只轻轻地捧着她的脸，让她正视他，“那你告诉我，沟渠在哪？”

　　章婼猛地抬头，他眼眸透亮可以倒映她的面容，“你太好了，而我不够好。”

　　“乖，听我说，好太难定义。至于我叫你不要多管闲事，是想告诉你，章婼，我们不是救世主，那个女人并不会因为你对她好，就感激你。”

　　章婼不认同别过脸，他又霸道抬起她的下巴，耐着性子哄着，“看我，好不好？”

　　“冷静点，好不好？他们的事不能连坐在我们身上。”

　　章婼蹲下来掩面而泣，陪诊师四年，算上柳玫，是第四起渣男抛弃女人，独自承受非人苦难。

　　她一直没敢说，也一直觉得自己情绪可以不被影响，不敢说感同身受，但作为女性同胞，愤慨悲悯。

　　女人，为何要作为弱势群体呢？

　　顾烨随她蹲下，想亲吻她的嘴角，章婼泪流满面别过头，挣扎往前几步坐在第一个台阶上。

　　顾烨无奈一笑贴过去，搂着她。在黑暗中对望，章婼破涕为笑。

　　他嘿了声，声控灯亮起，顾烨做着鬼脸逗她，章婼不理侧过脸不看他。

　　“婼婼，看我嘛，我跟顾旻不一样，他有野心，我没有，他想壮大顾家，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当然，这个想法肯定会被我爸骂死。”顾烨笑着撒娇凑过去亲了脸颊。

　　她捂着脸颊看他，顾烨开始自顾自说很多话，讲起顾旻顾涵这对姐弟的许多事。

　　章婼沉默低头倾听，他自讽式绘声绘色讲自己陈年往事那刻，终于忍不住抱住他，再次热泪盈眶。

　　“对不起！”千言万语只余这三字道歉。

　　顾烨回抱，搂住她的腰，埋进她的发间，“回家！凌晨了，婼婼，新年快乐！”

　　“顾烨，背我。”

　　“二楼的话，勉强答应你。”

　　顾烨半蹲，背朝她扬扬手，章婼一跃，“婼婼，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吗？”

　　章婼搂紧他，“不同生同死，不是很浪漫。”

　　“哦～，不觉得现在我们漫步雪地里，也很浪漫？”

　　下了一楼，从医院侧门出去，凉风彻骨，积雪深厚，路灯拉长影子，确实浪漫。

　　不过浪漫不过三秒，黄雅琪打来电话。

　　刚接起，电话那头咋呼乎，“喂，婼婼，那女人没事吧？我跟你说，超级劲爆，晚会黄了后，邬童就等着顾旻，两人大吵一架，你猜我听到什么。”

　　章婼不答，她了解黄雅琪，不到十秒，会主动全部说出来。

　　黄雅琪一人饰演两角，“顾旻冷着脸，云淡风轻说，谁没有过去，邬童你心中不也住着一位白月光，重点来了，白月光是陆安。”

　　邬童喜欢陆安？

　　“那邬童有反驳吗？”
　　“邬童啊，她说，我爱谁是我的自由，至少我坦坦荡荡，不会搞大别人肚子。婼婼，你说，他们俩的婚事是不是黄了？”

　　她不知，“很晚了，雅琪，我挂了，有空再聊。”

　　挂断电话，顾烨背到车旁放下她，打开副驾驶座，“公主！请上车！”

　　车子启动，章婼揉揉眉心，太累了，靠在窗户边睡着了。

　　等她醒来，车子不知何时停下，顾烨不在车上，身上有他的外套，下车寻找，顾烨靠在车旁抽烟。

　　是碧苑小区地下室，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背对着她，默不作声抽着烟，烟雾袅袅，似乎在想事。

　　“不冷吗？”替他披上外套，顾烨吸灭烟，挥手散散烟味，看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天亮了。

　　“醒了，本来想太晚了，在这里将就一晚，结果都要天亮了。”

　　章婼依偎他身旁，“顾烨，要不要看日出，大年三十看日出。”

　　彼此对视，顾烨说了声“好！”

　　半山腰别墅，心情不好的时候竟格外想来那里。

　　车子疾驰，章婼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将黄雅琪电话内容告诉他，“邬童跟顾旻大吵一架。不过我很好奇，天塌下来，顾旻都不一定会皱眉一下，竟也会失控跟邬童吵架。”

　　顾烨握紧方向盘笑了笑：“并非顾旻失控，是邬童，邬童的性格，锱铢必较，也许等着他，给他一顿羞辱，可顾旻的难过并非显露于色，他只会在忍无可忍说出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

　　无关痛痒的话？章婼摇摇头，“听说戳破邬童心中白月光，那人是陆安，你知道吗？”

　　顾烨轻轻点头，“邬童喜欢挑战□□物，陆安情感障碍，起初觉得很有挑战性，结果把自己栽进去。”

　　“情感障碍？”章婼重复这四字，往前望去，半山腰的风景壮阔凄美，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