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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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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妩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入眼是丁香色床幔,斜对面摆放一个衣柜,设施陈旧却不难看出是女子的房间。
尤记起晕倒之前,那个朝她走过来的身影。
她是谁,为何救自己?!
此时,谢妩脑子一片混乱。
既来之则来之。
想不明白的事,她索性不去想了,如若那人真有目的,总归也会知道答案。
谢妩感受身上没那么难受了,抬手抚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热意已经完全退散。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好歹是救了她。
谢妩撑着身子,从架子床上缓慢坐起来,眼睛往下一看,原本脏污的手上此时干干净净,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变得崭新干净。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谢妩耳朵微动,把目光放在进来的人身上。
进来的有两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一名穿着荷花白色衣裙,身体纤弱的女子,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翠绿色衣裙的圆脸姑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前头的姑娘说话声音很是温柔,“你醒了。”
谢妩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来人年岁看起来同她差不多大小,气质温婉宁静,同时她很瘦弱,脸颊上的肉几乎凹陷下去,嘴唇泛着青紫,明显是久病的症状。
这是个很脆弱的姑娘,这是谢妩的第一直觉,不过二哥曾经说过,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你毫无防备之时给你致命一击。
秦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因而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
谢妩的警惕心没有松懈,她往后挪了一下,“你是何人?”
闻于微注意到她的动作,露出善意的笑容,“你放心,我并无恶意。”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谢妩眼眸变得更加冷漠。
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翠绿色衣裙女孩不满地嘟了嘟嘴,手指着她哼哼:“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家姑娘好心救你,你还这么凶巴巴,真讨厌!”
谢妩的视线又转到她的脸上,“你又是谁?”
这姑娘圆头圆脑的,梳着双丫髻,看样子是丫鬟,可是她的行为实在像是个稚童。
如若这是村庄,怎么会有人家花银子请丫鬟,请的还是个看起来呆愣愣的丫头。如若不是,那她只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弃于此。
即如此也就说得通,一个病弱的姑娘为何身边有个丫鬟。
正常大户人家的小姐有点同情心不奇怪,可现在她只有孤身一人,她不能去赌她到底是好是坏。
“花奴,不可无理!”闻于微唤着自己的小丫鬟,不赞同地摇头。
花奴是三年前她在河边捡回来的,醒来一切都不记得,人还傻了。无奈她只好养着,想不到一眨眼,都过了三年。
有时候想想,花奴把前尘往事忘却干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被教育一顿的花奴鼓了鼓腮帮子,她哼地一声双手抱臂,紧接着甩头扭向一边,显然有些生气。
姑娘居然为了外人凶她,她生气了!
闻于微无奈,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我让孙嬷嬷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八珍糕在厨房,你自己过去吃,我跟这位姑娘聊聊。”
一听有好吃的,花奴什么气也生不起来,她就知道,自家姑娘对她最好,她点头如捣蒜,嘴里糯糯道:“那姑娘你快些,我先过去吃。”
不等人回,她就蹦蹦跳跳出去了。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谢妩也不开口,等着眼前之人先说。
“我姓闻,名唤于微。”闻于微抵不过她的眼神,还是报上名讳。
谢家跟闻家隔着血海深仇,所以谢妩在听到她名讳时,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你跟京城晋阳伯府是什么关系?”她冷着脸,眼神锐利如刀。
闻于微知道自己躲不开,便实话实说:“我是晋阳伯府大房嫡长女,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话,谢妩脸色便已大变,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她狠狠咬牙:“闻家人,你居然是闻家人!”
她的声音藏着刺骨的寒意,“你该知道,我和你们闻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还敢找上门,你是嫌命太短了是嚒?!”
钳制在脖颈处的手腕越发用力,闻于微脸色肉眼可见憋得青紫,“你误会了,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谢妩眼角泛起红意,“解释你们是如何助力三皇子灭我谢家满门,还是解释你们准备辅佐三皇子登基称帝!”
她的话颇为大逆不道,闻于微哪怕呼吸不畅,也忍不住提醒:“不,可,胡说!”
她心里有气,对闻家有极大的怨恨是正常,但如果这话被其他人听到,对她不利。
谢妩长睫下眼神满是不屑,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我胡说!你们闻家不就是这么想的?!”
“我跟他们没关系。”闻于微呼吸困难,扒着她手的力度也开始渐弱。
谢妩看她这副样子,眉眼重重往下一压。
看她快要被自己勒死之前,嗤笑一声,随即松开了手。
“你最好能说服我,不然我还是会掐死你。”谢妩勾唇,眼神阴狠道。
控制在脖颈处的手松开,闻于微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缓了好几口气,又从口袋里掏出瓷白的药瓶,倒出里面的小药丸吃下去才感觉胸腔里舒服一点。
谢妩冷眼旁观她这一举动。
这么脆还敢救她,倒是不怕死。
闻于微清咳了几声,待吐出浊气,才对着谢妩开口:“谢谢你不杀我。”
真不知道说她蠢还是说她善良,对一个想杀自己的人道谢。
简直闻所未闻。
谢妩忽略她这句话,擅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狭长的眼睑往上抬了下。
“你说的跟他们没关系是什么意思?你刚还说你是晋阳伯府嫡长女。”
“字面意思,我同你一样,也厌恶闻家人。”
闻于微苦涩一笑,“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谢妩没有着急拒绝,沉默片刻,才道:“说来听听。”
她想跟自己做交易,必定是自己身上有她需要的某种东西。她忽然有些好奇,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后,取代我的身份,去做闻家大小姐。”闻于微说出自己的目的。
谢妩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需要你替我复仇!”
两道视线交汇,谢妩竟然在她眼中看见了仇恨和怒火。
她倒是有些稀奇,闻家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于嫡亲之人都想要找他们复仇。
看出她眼底的兴味,闻于微抿了抿唇,紧接着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谢妩倒上一杯茶。
谢妩没有急着喝茶,而是看着她。
“我母亲死在他们手里。”闻于微垂下痛苦的眼眸,“我外祖父一家也是死在他们手里。”
真相往往是血淋淋的。
闻于微至今无法忘记,身怀六甲的母亲在得知外祖父一家死亡的消息后,痛苦悲伤过度导致难产而亡的场景。
更无法忘记偷听到书房里,父亲和新娶过门的继室之间的谈话,当知道他们就是害得外祖父一家死亡的凶手之时,她恨不能冲进去把他们千刀万剐。
仇恨总是能无意间摧毁一个人,闻于微会这么病弱,也是因为娘胎里便中了毒。
她活不久,但她想在死前找到一个能替她完成心愿之人。
这不,她找到了。
谢妩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原来她也……
看样子,闻于微的仇恨也不比自己少,只是天不遂人愿,孱弱的躯体注定无法让她亲手报仇。
她找到了自己,有着相同的目的人,更方便做事,做起事来,也不会瞻前顾后。
谢妩睇眼看向对面之人。
是个聪明人。
她料定了自己一定会答应,毕竟她们是同一类人。
她们唯一的区别在于,闻于微没有健康的身体,因此只能找人替她报仇,而自己身体康健,可以帮她达成心愿,哪怕最后不成功。
说实话,谢妩对她的目的是心动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想试试。
眼前就是个机会。
“你想好了?”谢妩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其他什么表情,但是没有。
闻于微回之一笑,“早已经想好了,你放手去做,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替你清理出一条道路。”
庄子四周清净,除却她们主仆二人,只有两个洒扫婆子,其中一个,便是晋阳伯府的眼线,只要谢妩答应自己,她会在死之前,先除掉那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闻于微的指尖颤了颤。
“我答应你。”谢妩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看出她是害怕的。
“你不用处理,我来做便可,你就这样清清白白地来,干干净净地走。”她默了一瞬,又道:“不要让那些腌臜的东西脏了你的轮回路。”
话语落下,闻于微眼睛涌起一阵湿润,她微微摇头“不用了,我总该为我阿娘和外祖父她们做点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九泉之下我也好给她们一个交代。”
她是有一股子韧劲在身上的,即如此,谢妩也不多言。
谈完事情事情以后,两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交易达成,闻于微也同跟谢妩说的那样,完成了她所说之事。
五日后。
闻于微起床的时候满头大汗,呼吸尤其困难,头重脚清的感觉自己很快便会没命。她知道,自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再不实施计划就来不及。
中午她没什么胃口,她去到厨房,吩咐孙嬷嬷熬制热粥,“孙嬷嬷,我想喝热粥。”
孙嬷嬷是闻于微的奶嬷嬷,对她尽心尽力,自然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奴现在就去熬粥。”
在闻于微走后,王嬷嬷暗自啐了她一口::“真是个病秧子,中午喝粥哪里喝的饱!”
孙嬷嬷睇了她一眼,王嬷嬷有所察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看什么看,我可是夫人的人,你最好别得罪我,不然我就把这里的事写信告诉夫人,让她多派些人手来看着大小姐!”
她语气里满是威胁,孙嬷嬷无奈,只得忍住。
她不知晓的是。王嬷嬷根本不会把这差事等给其他人,在这里月钱比在府里翻了一倍不说,而且这里不用看人脸色,日子不知道多惬意滋润。
还有大小姐那个病秧子,虽然她是主子,但她好拿捏啊!
以前她来得时候有多不情愿,现在她就有多庆幸。
快到中午吃饭之际,闻于微招来花奴,“去,把这东西放进粥里,别让王嬷嬷看见。”
花奴瞧着手中的荷包,打开一看竟然是巴豆。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但听从姑娘的话,乖乖去到厨房,趁王嬷嬷又偷懒之时,把巴豆悄悄放进热粥里。
悄无声息地做完一切后,热粥也可以吃了。
王嬷嬷有偷吃的习惯,在热粥滚烫以后赶紧自己添了一碗,配上孙嬷嬷做的咸菜,在孙嬷嬷习以为常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把粥喝了个干净。
喝完后,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又给自己添置一碗,孙嬷嬷看见锅里没剩多少的热粥,忍不住皱眉道:“你都吃完大小姐吃什么!”
“那你就再熬一锅给那个病秧子吃呗。”王嬷嬷褶皱的老脸上尽是不以为意,反正这事她做过很多次了,再来几次又如何。
不知不觉中,王嬷嬷一个人把一锅热粥都喝完了,孙嬷嬷无奈,只好重新给大小姐她们熬粥。
夜里,王嬷嬷开始闹肚子,上了一趟又一趟的茅房,导致腹泻过度而严重脱水,最后因为身体衰竭而死去。
隔天,孙嬷嬷没看见她出门,以为她又在偷懒,便没去多注意,自顾自去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等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孙嬷嬷连忙喊自家大小姐。
“大小姐,这……老奴也不知她为何会死。”孙嬷嬷惊恐地抖了抖身体,差点跪倒在地。
闻于微手心都是冷汗,镇定道:“葬了吧。”
“是。”孙嬷嬷赶紧应道。
心里却唏嘘,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说没就没了,真是造化弄人。
大家都站在王嬷嬷的房内,谢妩瞧了眼王嬷嬷的死状,又看向面上冷静,实则手紧紧握成拳的闻于微,微挑了挑眉。
谢妩走出房门,抬头往上看。
云端之上的光芒被云层层叠叠挡住,遮盖了它原本的光华。
谢妩闭上眼,抬手搭在额前,只穿着一身素色单薄衣裙的她感觉不到冷似的,身姿笔挺地站在风口。
快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