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歌]残月归秋》雾月十三

19、山神

　　出云有神山，神山有神明。
　　这是石头村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偏偏柳烬秋不信。他是外来的刀客，听说剑鸣山上有怪物作祟，便背着他的刀来此一探。对于村子里口耳相传的各类神话，他未置一词，只是听，然后记在心里逐一分析。
　　没过几天，他便对要找的那只怪物，有了大致的猜测——那应当是一只怪异的禽类，品种尚且不知，特点是大，很大，而且脾气不太好。
　　确定目标后，柳烬秋将刀匣中所有刀都仔细擦拭了一遍，在某个清晨出发进了剑鸣山。
　　第一日，他没有找到任何怪异踪迹，反倒是从猛虎的口中救下了一只秃毛小鸟。
　　第二日，他想打猎却没见到半只体型适中的动物，反倒是路过某棵树时，连被十个红彤彤的不知名果子砸中。
　　第三日……好吧，第三日他终于发现了，那只秃毛小鸟一直跟在他身后，只不过似乎在河里洗了一下，从灰毛变成了青灰色的毛。
　　被发现后，小鸟不再跟着他了，只在傍晚的时候伴随着肉类食物出现。持续了好几天，柳烬秋几乎要以为自己陷入了某种诡异循环，好在理智尚存，让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除了第一日他见到的那只猛虎和秃毛小鸟，他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只活物。肉从何而来？那只猛虎，又真的存在吗？
　　第十三天傍晚，秃毛小鸟照例伴随食物出现。
　　他将鸟儿一把抓住，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它。“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怀疑第一日的猛虎是他的幻觉外，他还没怀疑过这只秃毛小鸟也是不存在的。
　　——就好像是，他潜意识里觉得，它必须存在。
　　小鸟被吓到了，迅速地扑棱了两下翅膀，剧烈的动作让它的尾巴掉下一根羽毛，秃掉的那块变得更显眼了。
　　“啧。”柳烬秋有些不忍，将手松开了，“胆子真小。”殊不知它的胆子已经算大，普通鸟儿若是被抓，一定会因受惊而疯狂攻击他。
　　他松开手的那一刻，小鸟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远了些，但没有走。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是鸟儿先败下阵来，落在地上，把事物往他手边推了推。
　　“……”柳烬秋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它还挺爱操心。
　　他抬起手顺了顺小鸟的毛，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状似无意般开口：“你是一只好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离开了，不能再陪你了。”
　　小鸟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心。
　　柳烬秋面上不显，实则兴奋得要疯了。因为他感受到了，这片山林中有某种力量在呼唤他，吸引着他往更深处去。
　　第十四天，小鸟失踪了。
　　第十五天，他在山林中找到了一个一处古老洞穴，不知怎么便挨着山壁睡着了。
　　第十六天，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由巨大金纹青羽铺好的石台上。
　　第十七天，吸引着他的力量消失了，他察觉到洞穴深处还有什么存在，于是探查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第十八天，山林中燃起了大火。石头村的村民们于日落之后举着火把，成群结队挤进洞中。
　　“外来者，交出山神！”领头的汉子长得十分彪悍，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柳烬秋还记得他初来乍到时，听闻的那些神话故事，无非是山神又显了灵，山神又救了谁。那时候，石头村的所有人都带着对所谓“山神”的崇高敬意，怎么如今又这般怒气冲冲？
　　只可惜，柳烬秋也是个不好惹的。他吊儿郎当地倚在山壁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与我何干？”
　　“你未经山神同意，擅自踏入这片山林。你玷污信仰，亵渎神明！你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山神不公——山神不再庇佑我等，它不是山神，它是怪物！”
　　乱七八糟的话，如同邪教一样，此起彼伏。柳烬秋嫌吵，伸手拍了一下刀匣。黑金长刀出鞘，随着主人的意志掠过空中，钉在站在最前面喊得最起劲那人的脚边。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安静得近乎落针可闻。
　　“是——是山神的力量！”突然，有人爆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在往后退。
　　巨大的黑影自柳烬秋身后腾空而起，尖锐的鸟鸣响彻山洞，而后摔在了众人面前。
　　“山神……”有人疑惑开口，“山神死了？”
　　“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杀了它！”
　　“快！拔毛！这毛肯定能卖好价钱！”
　　“杀了它！”
　　柳烬秋看着摔在地上的巨大青鸟，皱了皱眉。黑金长刀感受到了他的意志，从远处飞了过来，将失去理智红了眼的一人拦腰斩断。这血腥的场面并未让其他人退缩，反而使他们更加癫狂。
　　在这荒诞的氛围中，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突然击中了他的眉心。
　　柳烬秋神思一滞，抬眼看去，哪儿有什么癫狂的村民？只有一只秃毛小鸟，从山洞外飞进来，落在他的肩上。在他身后的山壁上，他肩上那只鸟儿的影子，与他看到的那只庞大青鸟别无二致。
　　他不知道的是，黑金长刀在他的命令下无数次挥斩，洞穴内血流成河。
　　他眸光涣散跪坐在石台上，毫无知觉地被一个巨大黑影完全拢在其中。
　　它是这座山的山神。
　　这一天，它得到了世上最好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