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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

  •   苏绾手忙脚乱地打开家门,闷着头就往里冲,一只脚往后一踢把房门“嘭”地一声踹上。

      她尿急,憋了一路,到了这个时候再忍不了一分钟,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蹦着跳着,只差嘴里“吱哇”乱叫。

      她慌忙往右手边的卫生间跑,余光瞄见正对门口的沙发上苏秀月坐着,像要开口说她,她边跑边喊:“妈妈,我要尿裤子了,一会跟你说。”

      客厅里安静得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只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和“啪啪”的关门声。

      中央空调有些年头了,发出“嗡嗡”的声响,刚入夏的时候找大金公司的人来修过,也没有修好,人家说这就是正常老化,要不然换掉吧,家里就苏秀月两口子白天也不在,就没管它。

      苏秀月穿了一件绛紫色的连衣裙,披着一块薄薄的蓝色丝巾盖着脖子和肩膀,年纪大了,不能见风,一吹空调就肩膀疼脖子疼,只能拿布挡挡。

      客厅的西边有两扇窗户,这时候阳光穿过玻璃,落在橡木地板上,深色的地板上连一颗灰尘都见不着,干净得发光。

      卫生间的门“哗”地一声打开,苏绾慢悠悠地走出来,扬着脖子问苏秀月:“妈妈,怎么了呀,你干嘛叫我回来。我跟刘永鸾说好要去看电影,电影票都买了。”

      她娇声娇气地跟妈妈抱怨着,拖着脚步走过来,脸上因为外头的热浪透着粉红,头发利索地拢在头顶扎着一个丸子头,穿了一件棉的背心和一条热裤。

      她走进来,把外头的热浪和逼人的青春带进了沉闷的房间里。

      她看见自己爸妈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她灵敏的直觉马上意识到房间里不寻常的气息,她“咻”地一下转头,看见背对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眼睛像海底的旋涡一样,幽幽暗暗,正看着她笑。

      她惊呼出声,抬腿就想朝着他跑,刚迈腿突然意识到爸爸妈妈正看着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抿着嘴看着陈池笑。

      她的脸皮因为兴奋比刚才还红了几分,她周身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

      陈池的眼神让她招架不住,她局促地转开了视线,左看看右看看。

      陈池笑着喊了一声,“绾绾,”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苏绾拖着脚步走到他旁边坐下,两人之间留下一个臂长的距离,看起来不远不近。

      这两个人在尽力掩饰他们之间的亲密,苏秀月怎么会看不出来,但爱情这个酸臭的东西是藏不住的,它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苏绾和陈池在一起,她有一百个理由反对这两个人在一起,想象不出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怎么会看对了眼,直到这一刻真真切切看到他们在一起。

      难怪去年离过年没几天了,陈池要火急火燎地专门来晋城一趟,跟他们提这个事,慌里慌张不像他做事的风格,他心里应该明镜似的他们的关系是瞒不了别人的。

      苏绾这个从小的小霸王,让别的男生退避三舍的人,见了陈池突然软了下来,像个小媳妇一样羞羞答答,连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坐在那里离陈池不远不近,但她的身体和脚尖不自觉地朝向对方,下意识地流露出对他的依赖,她时不时地瞟瞟对方,又不想让人发现。

      一副小女人的扭捏之态。

      这样的感情怎么阻止呢,苏秀月在心里想。

      陈池更是让她大跌眼镜,苏绾没出现之前,他们和陈池的几次接触,他都表现得进退有度,态度诚恳得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又总是流露出一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

      这也很正常,陈池这样的人难道还指望他像隔壁邻居老王一样热络吗?他的态度到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苏绾冲进来那刻,他连头都没回,稳重地坐着,眼睛里的坚冰却眼看着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泛起温柔的眼波,眼角眉梢,嘴角,身体的坐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听见苏绾说话,他眼睛里蹦出笑意。

      以前的陈池是假装的热络里透露中疏离,现在的陈池是假装的疏离中藏不住的亲近。

      这分明是一个深陷在爱情里的男人。

      爱情竟有这么大的威力,让两个人都不像他们自己了,苏秀月感叹,也许她以前的担忧和猜测多半是杞人忧天了。

      也罢,也罢。

      陈池是突然来的晋城,跟他们打电话说想先见一面,他们一惊,说先把苏绾找回来,她一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说:“没关系,让她玩吧。我是来找二哥和二嫂的,有些事她不在咱们更好说。”

      他带了一后备箱的礼品,苏秀月和苏德昌面面相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陈池何等敏锐的人,用非常真诚让人安心的语气说:“二嫂,二哥,咱们没有那么多说道,我带这些是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和态度,你们安心收下。”

      他也不等他们说话,非常自然地就从车里往外搬东西,把一件有点微妙的事做得自然而然,让人感觉是他有诚意而不是苏德昌他们失礼。

      苏秀月那时候就想到,这个人如果一直这么个行事作风,难怪苏绾被他迷得不知道自己是谁,连他们都慢慢觉得这个人还行,面对他润物细无声的攻势,再说不出激烈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是个会做事的人。

      陈池自己一个人拎了大半的东西进门,坐下来的时候满头的汗。

      苏秀月正往脖子上披那块薄纱,陈池开口说:“要不把空调关了吧,看我出了满头的汗,吹了风反而容易进寒气。”

      苏秀月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对面的男人,他扯了几张纸不紧不慢地擦着脸上的汗,嘴里说的话好像是随口说的,面对他们两口子闲庭信步,气定神闲,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精啊?

      他要是愿意,苏绾那样的傻子,十个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当时苏秀月不无忧心地想。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陈池开口:“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和二哥和二嫂商量一下。我理解二哥二嫂想慢慢来,等个三年五载的,不要冲动。但面前这局面,我和苏绾这关系,要说不出双入对、不留宿,实话实说做不到,道南就这么大的地方,这闲话说起来,对苏绾的名声也不好,更何况还要好几年的时间,到时候人人都说我们在同居,我想来想去恐怕也不合适。二哥和二嫂怎么看?”

      他把问题抛给了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说话,苏秀月和苏德昌默契地相视了一眼,这些话有前后堵他们的意思,要说听了很舒服那不可能,但他说的又都是实话,没法不听。

      他们不想让苏绾和他结婚,但这样不清不楚地僵持着对苏绾又有什么好处呢?到时候面子里子都丢完。

      苏秀月问他:“苏绾知道你来说这个事吗?”

      陈池马上回答说:“她不知道,她小孩子脾气,我想着咱们先商量商量再告诉她。”

      苏德昌抚了抚依然浓密的头发,说:“这件事你让我们先想想。”

      苏秀月不放心地加一句:“你答应我们的,五年之内不能怀孕,这事不能变。”

      陈池点点头,保证道:“我说到做到,你们放心。”

      而这一切苏绾浑然不知,她正跟她的朋友在对方家里打游戏打得昏天黑地,打算吃完晚饭去看电影。

      她从小在晋城长大,原来的朋友同学都在晋城,这一趟回来,每天往外跑,见不完的朋友同学,吃不完的好吃的,她还和刘永鸾计划着出去玩一趟。

      一个电话把她叫回了家。

      转眼太阳要落山了晚霞满天,苏德昌带着一家人去“陶然亭”吃饭,这饭店在晋城颇有名气,离家也近,算是非常给陈池面子。

      本来四个人一起出的门,没过多久,苏秀月和苏德昌就走在了前头,两个年轻力壮的反而渐渐落在了后头。

      陈池走路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阳光照在他短短的头发和消瘦的脸上,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苏绾悄悄地伸出手碰到他垂在身边的手,他反手握住,使劲捏了一下,疼得苏绾抬腿踢了他一脚,他也不躲,侧头看了苏绾一眼,那眼神有戏谑有撩拨还有一些温柔,看得苏绾心脏“砰砰”跳,马上移开了视线。

      陈池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挠了两下,又放开,依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小动作不是他做的一样。

      苏绾撇撇嘴,跑上前搂着苏秀月的胳膊,两人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聊着天。

      “这么高兴?”苏秀月问她。

      “没啊,一般高兴。”她说着,笑得眉眼弯弯。

      苏秀月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很好,问她:“他对你好吗?”

      “好呀,”苏绾甩甩头,毫不犹豫地说,“特别好,我这么跟你说吧,妈妈,你们对我超级好但有时候我要是做错了事还要担心你们说我,在他那,我连这个都不用担心。”

      苏秀月挑起修得很工整的眉头,问她:“噢,意思是他比我们好?”

      苏绾扯着她胳膊晃悠,耍赖地说:“我可没说,是你问我他好不好的,你不能这样!”

      知了的叫声像几百伏的电流,“滋啦滋啦”地让人几乎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陈池在他们后头几步远的距离看着前面的一家三口。

      阳光透过梧桐的树梢落在他们身上,有时明有时暗,苏绾和她妈妈挎着手臂,时不时侧头说几句,苏德昌偶尔伸手替她们挡着开到人行道上的电动车,生怕她们不看路。

      这画面融化了陈池那颗坚硬的心,他此生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只要他再往前走两步,就也算是这个幸福家庭的一部分。

      他的心被一种东西充斥得鼓鼓胀胀。

      他的小崽子,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漫不经心地走着,那腿不特别消瘦,充满了活力和恰到好处的肌肉,让人看了就欢喜。

      她在跟她妈妈撒娇,他不用看她脸光看背影就知道,他对她的动作表情甚至一根毛发都烂熟于心。

      他看着心里软成水,她想要什么,如果她妈妈不答应,那他来,非要让她开心不可。

      点菜的时候,苏绾拿着那本古铜色皮革面的菜单,指给陈池看,“一定要尝尝地锅鸡,还有把子肉,砂锅也要尝尝。”

      她喋喋不休,什么都想让陈池尝尝,一开始陈池还附和地说“可以”“行”“好”,后来看越来越不像话只能出声制止她:“绾绾。”

      苏绾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马上把菜单一合,抬头问她父母:“我就想要吃这些,好久没吃过了,能不能点?”

      苏秀月和苏德昌哪里有说不的道理,让她随便点。

      四个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点到服务员都要礼貌地劝他们不够了再点。

      后来陈池借口上卫生间,悄悄出去把单买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苏秀月问陈池:“住家里?我让阿姨收拾个房间出来。”

      陈池忙推辞说已经订好酒店了。

      苏秀月点点头没说话,如今的关系,让他们和陈池非常熟络那是不可能的,相敬如宾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饭后,苏秀月对苏绾说,“你去送送陈池,早点回家。”

      苏德昌蹙着眉头,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苏秀月后来跟他说:“你觉得就他们两个那个样子你能拦得住?你女儿恨不得扒人家身上,一顿饭两人眉眼官司没停过,他们也有半个月没见面了,我们何必做这个坏人,算了。我今天这么看下来,倒是放心了一些,是好是坏看命吧,我们就别拖他们后腿了。”

      家旁边有家皇冠假日,硕大的招牌,一抬头一公里外都能看见,陈池说那就住那吧。

      苏绾偷偷瞄他,咧着嘴笑,陈池一本正经,走路痞里痞气。

      “看,前面那个桥,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天都要骑自行车路过,有一次我把自行车停一边,去看小摊上的言情小说,有个人拎着我的包就跑,你说我一个高中生有什么钱,抢我的包干什么?我拔腿就追,追了一条街鞋子都快跑掉了,人家转头就把我的包扔河里了,气死我了。”

      陈池转头看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女英雄。”

      天已经黑下来了,路上倒是比白天还热闹一些,苏绾带着他抄近路绕到酒店大楼的背面,这里看不见人了,停了一排排的电瓶车。

      陈池一把拽着她把她压到墙上,大腿抵着她,低头在她嘴上啃,把苏绾亲得气喘吁吁,大脑缺氧,只能胡乱推他,他力气太大,像座山一样纹丝不动。

      陈池稍稍离开她的嘴,贴着她的脸,恶狠狠地说话,气息灼伤苏绾的脸,“你不是胆子大吗,女英雄?下次要再敢干这么没有脑子的事,我就在街上办了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胆子有多大。”

      旁边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线,苏绾睁眼看见陈池发亮的眼睛头更昏了,他说了什么全没有听进去。

      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很快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你明天几点的班?”

      陈池把腿放下,搂着走路发飘的苏绾走开去。

      这家假日酒店已经有些年头了,装修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深蓝色的地毯上有几个焦黑的烟头烫出来的洞,床倒是很大,床单雪白笔直。

      可惜房间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心思注意到这个。

      陈池提着苏绾的腰一把把她抱起来,他伪装了一天的正经土崩瓦解,露出欲望的獠牙,他盯着苏绾的眼睛问她:“想我吗?”

      苏绾居高临下,抱着他的头,气息不稳地回答:“想。”

      “有多想?”陈池把她扔到床上。

      “很想。”苏绾抓着床单。

      “你想个屁!刘永什么,男的女的?看电影是吧?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解开自己的皮带,不给苏绾反应的时间,动作行云流水。

      苏绾倒抽了一口气,叫声卡在喉咙里。

      陈池身体一僵,动作一滞,大手扶着苏绾的脸,问她:“疼?”

      苏绾缓缓吐出一口气,伸出手臂抱住他。

      陈池便不管不顾放开了手脚。

      房间里一时间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乱,相互交织着,慢慢堆积,像爬山,终于到了山顶,发出畅快的叹息。

      房间的空调还没来得及制冷,两人一身汗,尤其是陈池大汗淋漓,把苏绾没来得及脱的衣服全都打湿了。

      苏绾拧他大腿,“讨不讨厌,就不能等一下,这下好了,我衣服上全是你的汗臭味,回家藏都藏不住。”

      陈池大手抚着她的脸,把她张牙舞爪的头发捋到一边去,声音里带出一点余韵,“那怎么呢,这么久没见,干柴烈火不是正常吗?你以为你妈妈让你送我,不知道我们会睡觉?掩耳盗铃。”

      苏绾捶他,“那也不能放到明面上,多尴尬。”

      陈池按着她的头,低头在她嘴上肆虐,把她本来粉色的嘴唇,吸得红肿灼热。

      他低着头看看自己的杰作,用拇指抚了抚,好像很满意。

      “我们马上就会结婚了,小崽子。我看看谁能管得了我们上床的事。”

      “你跟我爸妈说了?”苏绾推开他的手,认真地问他。

      “嗯,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也就这两天会给我回复。等他们点了头你跟我回道南,咱们去把证领了先。”

      “我跟我朋友打算去新疆玩······”

      她说着说着自己没有底气了,看着陈池的脸黑下来。

      “你一出来就不打算回家了?打算暑假都在外面飘着?哄我说想我,你就这么想我的?那我的想和你的可不太一样,我想你是在外面出差,忙完了不睡觉,坐早班机往回赶。你呢?”

      陈池掐着她的脸,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皮肤问她。

      苏绾的鸡皮疙瘩随着他所到之处纷纷站立起来。

      “你骗人,门口的老板娘不是又漂亮对你又好,吃了这么多免费的鸡蛋,还能想起我来?”

      陈池低低地笑起来,从胸腔里发出笑声,“睚眦必报。”

      又是一些没用但让人快乐的时刻,和她在一起总是这样。

      “你还拿我的绣球来威胁我,我才不怕,隔壁金阿姨早就在手机上夸你了,说你一个男人多细心,还知道搭遮阳布。你骗谁呢?就算她不说我也不怕,你答应过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好。”

      “是吗?”

      陈池的头埋在苏绾的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他问:“我答应过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对你好,你相信吗?”

      苏绾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让她胸口发酸发胀,也许是他故作镇静嘴里却说着一辈子的誓言。

      她摸摸他扎手的短发,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

      “绾绾,你想看什么电影我陪你去看,你想做什么事我陪你去做,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的,下辈子我见了你也会马上想起来。”

      从此以后,山川湖泊,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经过的四季,都会写上你的名字。

      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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