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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   ……像是溺水后猛然被揪着领子从水池中拉出,姜芜的耳畔传来水气泡颗粒破碎的声音。她浑身一轻,周身响起无数镜面破碎的清脆声响。

      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面前是一面破碎的镜子。碎片散落一地,有的零散到了几乎是粉尘的程度,有的却还有巴掌大小,使人能够看清其上的画面。

      ——年幼的裁决者在一片废墟中嚎啕大哭着,他手边落下一把赤红的匕首。男孩浑身是血,非常狼狈,与那匕首竟然因此在色彩上有了相近之处。

      姜芜坐了起来,回头看去。她背后的镜子里是她自己,还有虚虚拥抱着她、抚摸着她方才被刺伤的左胸伤口的女神雕像。雕像一无所知地微笑着,像是想要抚慰她的疼痛。

      ……即使她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衣着也整齐,仿若只是不幸跌倒,撞碎了一面镜子,然而那种心脏被利器刺伤的剧烈疼痛仍然在她的神经之中回荡,让她感受到浑身发冷。

      她极目望去,目光掠过无数象征着裁决者人生各个时刻的镜子,最终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人生的终焉,裁决者被匕首钉住身躯,被固定在椅子上。他露出惨淡解脱的快意微笑,即将迎来自己被讲师的火焰焚烧成灰的结局。

      ……失败了。姜芜心想,自己的一番冒险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裁决者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的死兆星在头顶高悬,并未黯淡。

      镜中雕像的虚影温柔地抚慰着她。然而因为石雕的塑像材质本身就是冰冷的、无机质的,这场景反而变得诡异起来。姜芜轻轻叹气,她听到了女神的声音。

      “你失败了。”祂如是说道。

      “如果不是您介入其中,我也许会成功。”姜芜说道。如果没有教宗的降临,她相信自己也许会说动讲师,从而改变圣彼得港人的命运,连带着改变裁决者的命运。

      雕像低下了头,它像是要亲吻姜芜的额头那样。在镜影中一人一像密切地相拥,仿若女儿熟睡在母亲怀中。

      “你恐怕是弄错了。”女神轻轻笑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不会介入你的旅程。我的孩子,你将会遇到无数的困难,而我也是其中的一环。如果我没有出手,是因为我没有兴趣;如果我出手了,也不过是因为我觉得那样有趣罢了。”

      “就像我把你投放到他的人生中,让你去尝试着改变他的命运,也不过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有趣罢了。”

      姜芜看向镜中祂微笑的面庞,从这柔美的女性面孔中读出了许多的恶意。她苦笑起来,问道:“玩弄我们这样蝼蚁一样的凡人,竟然会让您这神明感到有趣么?……真是荣幸。”

      ……真是恶劣的神明啊。

      雕像没有动,它只是拥抱着姜芜。女神说道:“即使是蝼蚁,你也是我最喜欢的蝼蚁。”

      “还要继续吗?”祂如是问道。

      姜芜沉默,她站了起来。她看向碎裂的镜面之后的下一面镜子:红发的少年在教堂中对着神像流下眼泪。他瑛绿的眼睛在月光之下流溢着一种动人的柔美华彩。与童年的他相比,此时此刻的裁决者更趋向于成年的形象了。

      姜芜走向那扇镜子。她说:“……我会继续。”

      像是坠入海中,耳畔传来水中气泡破碎的声音与水压震动的低鸣。姜芜眼前一黑。

      ……

      姜芜坐在一把颇有岁月痕迹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木桌,一根被揭开盖子的钢笔,以及几张纸,上书“信件记录表”。

      她的左侧是一整面墙的信柜。一个个整齐的钢铁小格间,有着可以投取信件的豁口。格间上用纸条贴着其主人的名字。

      从左到右,从上往下,拉菲尔·米路、索菲·埃米莉、明妮·霍尔……在正常的人名之后,到了柜子中部的位置,人名变成了古怪的数字编号:一号、二号……一直到五十号。

      如果从头到尾都是数字编号,姜芜尚可以认为收信人是以编号代替姓名以便于管理,但是一半是姓名,一半是数字,则可以推测出另一个事实:在这些收信人中,有的人以姓名进行区分,有的人却是以编号来区分。

      姜芜站了起来,打量着整个房间:此地简陋,但并算不上破旧。并不大的空间里只有她所用的那一套桌椅与信柜,没有任何其他的设施。

      在房间的拐角,有一扇门,姜芜推开它,发现里面是一个更小的空间,摆着一张床和一些生活用品,是一件朴素的卧室。

      紧闭着的外门有人敲门,姜芜关上了卧室的门,前去开门。

      她的心情是面对未知的紧张,然而来者却并不客气:那是个抱着大箱子的中年男人,额头上正趟着搬运而流下的汗水。他还叼着已然吸完的烟头。姜芜下意识给他让开了道,他进入房间内,把箱子“砰”一声丢在桌子上,才如释重负地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擦汗。

      “信使小姐,您可有的忙了!女神的礼日要到了,信也多了很多,比之前整整重了一半!”他如此说道,看向姜芜的表情带着切真的同情。

      姜芜迷茫地感受着他的自来熟,含糊说道:“是啊,工作真累人……”

      那男人呲牙一笑,继续说道:“把这么多信看完,不知道您要看到什么时候!而且让您看别人家人写过来的信,总是怪怪的,我听闻您的同僚还因此讽刺过您窥探他的隐私——要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一个男人,扭扭捏捏的,听说自己情人写来的信被您看过了便跳脚,真没志气。”

      此人说话又快又密,姜芜简直插不上嘴。好在他的话多倒是让姜芜省了许多开口的需求。在此长论的结尾之后,她终于迟缓又吝啬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理解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男人点了点头,他说:“那我走了,信使小姐,祝您生活愉快!您这地方我可不敢多待,怎么也算是保密机构了。”

      不等姜芜对他说出“再见”二字,他便走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姜芜对着一寂静陷入茫然之中,在椅子上坐下。

      刚才那位多嘴多舌的先生话语中透露出了许多讯息,让姜芜甚至怀疑他是女神的授意安排,让他为初来乍到的她提供必要的讯息。

      按照姜芜捕获到的信息,她应当是在一个保密机构内充当检阅与收发信件角色……听起来倒是非常清闲,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公务员了。

      她把那箱子打开了:里面的信件一叠叠,用着统一的信封,上面也没写什么寄件人的地址姓名之类的文字,只单薄地写了收件人的姓名。

      出于对她职责的描述,姜芜一封封开始拆信阅读。

      窥探他人信件无疑是令人尴尬的,姜芜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筛选出什么不良信息以供拦截。她只好一目十行地检阅着,按照自己的常识理解来进行粗略的筛选。

      第一封,一位母亲写给她在保密机构工作的女儿。这位老太太用三分之一的篇幅抱怨了女儿的工作选择,招致母女两一年几乎只能见几次面;三分之一询问女儿的日常生活,在“监狱式的修道院”有没有吃好睡好;最后三分之一问女儿在一群歪瓜裂枣的同事之间是否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入眼的进行恋爱,以成就一段看得过去的姻缘。

      第二封,一位女士写给他的情人……想必这就是送件人刚才提到的“胡搅蛮缠的有情人的同僚”的信件了,怪尴尬的。姜芜刚才也许是无辜的、被污蔑的,然而她现在也不得不窥探同僚朋友的隐私了。

      情人小姐先是用并不文雅的语言问候了她亲爱的恋人所处的修道院那位“看人信件的臭女人”——似乎指的是姜芜。随即用甜蜜地口吻诉说了自己对爱人的思念,最后恳切提问他是否能寄给自己五枚金币:礼日将近,这位小姐需要买一条新裙子。

      ……

      姜芜看完那些信件之后,便依照着上面所写的收件人的名字以此将它们投递到对应的邮筒里。信件中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谋反之词,大多都是温馨的、柔和的,家人朋友之间关切的话语。

      姜芜注意到收件人几乎都是拥有姓名的人。那些以编号划分的人们没受到什么信,而就人数来说,后者比前者甚至还要多些,但信件的数量却刚好反了过来。

      她感到疑惑。终于,在信件的最后四分之一的叠放处,渐渐有数字编号的人的信件。

      “致我亲爱的孩子:我向你抱歉。你此行非常危险,我心知肚明。然而你知道的,我们的家庭是贫穷的、破碎的,倘若不牺牲你,你的弟弟也许便活不到女神的礼日便会饿死,这是你继父万万不允许的……我亲爱的女儿,想你,吻你一千一万遍,我知道你非常恨我,那便恨我吧!我也恨着我自己,一个无能的母亲唯能够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我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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