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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在接二连三的殴打之下,裁决者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只是一味忍耐着,像是昏过去了,唯有承受不住疼痛而抽搐的小腿揭示了他的清醒。

      这种无趣、寡淡的反应显然不能让施暴者感到满意,其中一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的脑袋,又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对着他的同伴们说道:“我们回去吧?”

      骑在裁决者身上的那个男孩站了起来,却犹不尽兴一般地扇了裁决者一耳光,他啐了一口,说道:“这小子越来越无聊了,以前还会反抗两下,现在就光知道挨打了……你们说,他不会被我们打成傻子了吧?”他发出满是恶意的嘿笑声。

      “也许呢?他不本来就是傻子么?”他的同伴如是回答。他们勾肩搭背地走了,裁决者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具小小的尸体。

      待那几个施暴者的身影消失之后,姜芜走到了裁决者的身边去,细细地观察他:男孩闭着眼睛,口鼻出血,身体露出来的部位上都有着淤青。若非他还有着轻微的呼吸,姜芜甚至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裁决者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想必是吃了一击拳击,并因此肿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满是血丝,使其失去了原本的美丽。

      裁决者轻轻地笑了,他虚弱地看向姜芜,声音断断续续:“好心的小姐,您能送我回家么?在街上我会冻死的……”

      话还有一个余音没有说出来,咬字断在嘴里,他脑袋一侧,晕了过去。

      姜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他所指的方向竟然就是女神福音的旧址。只不过那里伫立的尚且是低矮的平房,破破烂烂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垮掉。

      那也许便是裁决者此时的住所。姜芜将他抱了起来。这孩子很轻,抱的时候骨骼有些硌人,让姜芜找到了一点抱着园艺师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的触摸不触及那孩子身上的伤口,以免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她本来以为进屋要开锁,也许会费一些力气,甚至预备着要从裁决者身上找钥匙了。然而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薄薄的一层木门上还有用拳头打出来的一个破洞,不能用不安全来形容,简直是到了一个任人进出的程度,与外面的街道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屋内空空荡荡:没有家具,没有任何生活用品。唯独在一个角落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平整木块,像是什么被剩余下来的建筑材料。上面盖了些破布与稻草,想必这便是此屋的“床”了。

      姜芜叹了口气:如此家当,确实不值得用任何门锁来护卫。

      她将裁决者放到了床上,看着他在昏沉中皱起的眉眼,与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唯想叹气:裁决者阁下在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如同一条激昂的斗犬,然而小时候却可怜得不像话。

      姜芜天生对于儿童抱有一种成人的怜悯之心:对待尤尔,对待园艺师都是如此,对待如今的裁决者,那可悲的怜悯心又冒了出来。

      然而令人叹息的是她现在也算是一贫如洗:被女神一脚踹了进来,身上连一个子都没有。姜芜甚至感应不到体内那些被封存的恶魔:他们被收服的时间晚于这个时空,又没有得到女神的恩赐,自然不被允许作为悖论而出现,换句话说,她现在是个既没什么能力,又没有钱的黑户。

      姜芜简直想重新穿梭回去,自家中取几百枚金币再过来——她在出发前只以为今日要做的是杀人的事,自然装横要越轻减越好,没想到现在要做的,竟然是养小孩这样花钱的事。

      裁决者自然算不得她那个时代的小孩,不能用“吞金兽”来称呼,但仅仅是给他治疗的钱,姜芜都拿不出来。

      ……总而言之,先出去找药吧?不知道能否赊账。

      姜芜给裁决者摆了一个舒展的姿势,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看着街边那些店面的招牌,终于在某个角落找着了一间药房。

      她挂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走了进去,而甫一进门,那窝在壁炉前烤火的女老板登即站了起来,用她那双略比常人大的眼睛紧绷地望着姜芜,轻轻问道:“请问您需要什么?”

      姜芜觉得她的神态有些古怪,似乎正在恐惧着什么。她自省了一下,自己长着张与当地居民不太相同的脸,黑发黑眸,会被误解、被守旧的居民恐惧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表现得友好一些应当就好了……

      姜芜望着她,尽可能用一种轻柔的口吻说道:“请问您这里有治伤的药品么?我弟弟顽皮,和学校的同学斗殴,身上留下了许多淤青,眼睛也肿了。”

      姜芜甫一开口,那女人便瑟缩了一下,听闻她的话之后又忙不迭地点头。她埋头下去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似乎又在以这样的姿态逃避姜芜的目光。她几下便找出了许多瓶瓶罐罐,一股脑全部放在玻璃展柜上,随即低垂着眉眼。

      “所有的伤药都在这里了。”她如是说道,嘴唇轻轻颤抖。

      姜芜点了点头,内心不禁为那药品的数目之多感到咋舌。她犹豫了一下,不禁有些脸红,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带钱,不知您这里是否可以赊账?我弟弟的情况实在紧急,请相信,我会抓紧还钱的,我可以写欠条。”

      那老板抬头惊慌失措地看了姜芜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去。姜芜的话仿佛一个恐吓,让她的恐惧更加深而外化。她哆哆嗦嗦的,小心说道:“怎么敢收您的钱……主教阁下,不要捉弄我了,您请随意取用吧。”

      主教阁下?姜芜愣了一下然后她反应了过来:她身上的穿着,的确是教会主教的白袍,甚至滚边绣着金线,是更要尊贵一级的大主教,只是这女人见识不够,乃至于不能够认出,只以为她是一位主教。

      所以她的恐惧,是对“主教”这一身份的恐惧么?姜芜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也不知道她这十几年后的大主教,在此时此刻是否具有效用,然而她也算是幸运,竟然凭借着一身衣服狐假虎威了起来。

      她也不能够向一个做生意的妇人讲述自己的经历,而裁决者的情况也是拖不得的:姜芜总怀疑倘若他不得到治疗,很快就会死去。由此眼下的境况她只能当作是对方同意了赊账。

      姜芜将那些药品勉强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袍子了,伸手握住了老板的手,说道:“请您放心,您算一下价格,我会回来还钱的,我的名字是姜芜!”

      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而那女老板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目睹着姜芜的背影消失之后,恐惧地关上了店门。

      姜芜重新推开了裁决者居所的木门。

      她甫一闪身进去,立刻便有人意图将她推倒在地。对方的力道实际上很小,但姜芜顾及推搡之中也许会打破药瓶,便顺从地倒在地上。她衣袍里那些瓶瓶罐罐相撞时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所幸没有摔碎。

      有人迅速地压在她的身上,用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她柔软的脖子。这本应该是一个胁迫的动作,然而由于威胁者实在是太小、太羸弱了,便显示出了一些可笑,像是孩子之间的打闹游戏。

      姜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骑在她身上的那个小男孩,说道:“你要是把我给你带回来的药瓶打碎了,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裁决者的瞳孔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无奈、游刃有余,唯独没有愤怒的成年女人,感到困惑,表情揉皱成一团。

      姜芜略微拧起了一点眉毛,表示自己的不满。裁决者悻悻地从她身上起来,站了起来,垂手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

      他犹豫着,似乎正在思考措辞。然而他并没有学会他将来惯常使用的巧言令色的语法,于是他只是对着姜芜睁大了眼睛,让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愈发突出——说实话,孩子总是要圆润一点、丰盈一点才好看,他目前浑身上下唯一可爱一点的也只有这双眼睛了。

      裁决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也在竭力发挥这一点微末的长处。他哆哆嗦嗦的,说道:“主教小姐,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怕你伤害我。”

      姜芜从地上略微坐起来,将衣袖里那些瓶瓶罐罐拿出来。她并不去看裁决者刻意扮可怜的样子,而这份漠视无疑让后者感到沮丧——姜芜只是研究着那些药品,轻轻地冷哼一声,说道:“别装。”

      “我没有……”

      “你在袭击别人之前难道不知道考虑一下你与目标的体格与力量差距么?对于我这样的成年人,明明用毒杀的方式更稳妥吧。”

      姜芜的话语很平淡,却让裁决者感到惊异。他并非为她能够淡然讨论谋害自己的方法而感到惊异,而是对她的态度:他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是以一种平等的、面对同龄人、同身份地位人一般的态度在对待他。

      人们在对待孩子时总是会不自觉居高临下一些,即使这傲慢通常会被定义为“关爱”。加以他低微的家境身世。裁决者不由得感到惊异:他头一次在心灵上不是仰着头和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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