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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三 ...

  •   其三. 是个秋天,成小玉警员二十三岁

      9月23日阴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我现在经常这样安慰我自己。现在十三区对我来说不是个完整的乐园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活儿需要我来做呢?可能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布莱克警长实在看不下去我的文书写作了,于是他给我布置了作业,唉,我好像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咬着笔杆写着我自己都看不太懂的天书。
      他要我暂时不要参与别的工作,但是我正巧找到了一桩案件的突破口,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于是我又一次违背了他的命令——我觉得并不会是最后一次。嗯,我真的是一个不听话的员工。
      在查案的路上,我撞见了寒冰和拳师,就是在我小时候曾经和我们打过好几架的那个披萨小子和他的伙伴,不对呀,我记得还有一个呢。在圣主和那个恶魔小龙回到地狱后,他和他的伙伴儿们也给别的黑气巫师当过下属。可是那都是他年轻时的事情了。
      好消息是我成功捣毁了那个隐藏在小巷子里的窝点,这还多亏了黑手帮三人组提供的门路。坏消息就是我完全忘记了布莱克警长给我布置的作业,在我极力恳求下,大家七拼八凑的帮我糊弄好了作业。虽然我知道布莱克警长肯定看得出猫腻,但他竟然没有戳穿我,哦,可是我以后每个月都要有写作任务了。
      倒霉倒霉倒霉……

      01.
      上次这种长时间的单独谈话还是在成小玉是个小朋友的时候,现在她已经是十三区的正式警员了,二十三岁,黑色短发,偶尔会将前面挡住她视线的头发别到耳后,眼睛炯炯有神,皮肤光洁,脖子上戴着黑色宽植绒带材质的choker,苗条而有力的身形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她很少再穿帽衫,而是选择利落的白色衬衫配上毛衣背心作为自己的日常打扮。
      “您找我有事吗,先生?”小玉推开门,见自己认识许多年的长官已经坐在桌前等着她了,听说他最近有蓄须的打算。实话实说,她现在还是有些不适应布莱克从温和长辈到严肃长官的这种大转变,总是令她有种错乱的割裂感。
      “小玉,”在公共场合布莱克警长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私底下还是照旧管她叫“小玉”,“目前你手头有什么跟进的案子吗?”
      小玉坐到那张熟悉的办公椅上,拈着下巴想了想:“目前似乎还没有,我刚刚给上一个特大案件处理完善后工作。”
      按照规定,目前她还不能带头处理案子。[嘿,明明以前我可是龙小组的重要成员。]她总会愤愤不平地想,然后继续无可奈何地服从命令——当然违反命令也是常有的事,偷偷的。
      “我知道了,”布莱克警长点点头,“正好,你先不要接手新的案子了,暂且将这种调查行动工作放一放。”
      “为什么?”小玉有些不解,“我知道我有时候有些冒冒失失的,但是我会努力改正的。”
      “你的那些报告与各种文书写得太差劲,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专门进行练习,”布莱克警长说,“你不能只精通你的……拳脚功夫,我知道你很机灵,有时候还过了头。”
      她的思路不知什么时候又扩散了,在下楼的脚步上,在回家的马路上,在飞机的座椅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拿过符咒,抢过面具,纹过刺青,也曾打伤过穷凶极恶的匪徒,可仍旧只是一个小姑娘的手,手指修长秀气,却起着厚厚的老茧。
      小玉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她向后缩了缩脖子:“我记得十三区的职员们好像不需要十项全能吧。”
      “很抱歉,我知道我像个烦人的辅导老师,但是我必须这么干。”布莱克警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小玉的问题,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又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身旁的打印机开始卖力的工作,吐出一张印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小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布莱克警长将手按在那张纸上,向小玉这边一送:“我原本想手把手地教你,但我的上司需要我去德州出差一趟。我已经给你列好了题目与相关的参考资料,我已经给成龙打电话要他帮忙了,你有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我……”小玉接过那张纸,还没来得及扫一眼便急着要说些什么。
      “下个月十号交给我。”布莱克警长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时候他真像一个真正的警长。]

      02.
      从办公室出来,小玉老大不情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十三区还是老样子,周围的职员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交流、争吵、电脑的键盘声、机械手臂运作时发出的巨大动静和冰冷的机械音混在一起,闹哄哄汇聚成十三区的日常。各种科研设备正如火如荼的运作着,监控系统不肯遗漏每一个死角,头上的闭路电视里循环播放着通缉犯的个人信息。
      小玉则什么也不想做,只是一阵阵叹气,将桌子上摊开的乱七八糟的文件与照片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又将布莱克警长递给她的的那张“任务清单”板板正正地放在桌子最中央。
      “嘿,小玉,你这是怎么了?”正当小玉没精打采地收拾着桌面时,正巧路过一个与小玉关系不错的职员,见小玉状态不佳,她便走过来关心道。
      “没什么,有点发愁。”小玉摇摇头。
      “不要憋在心里嘛,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就行。”职员笑道,小玉在十三区的隐形地位向来都是不言而喻的。
      小玉宽慰地笑了一下,又问道:“你们的排查工作有结果了吗?”
      同小玉搭话的职员正在参与调查一桩国际走私案,只是那群幕后真凶行踪诡异,总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防不胜防。先前就算小玉一直忙着参与上一个案件的收尾工作,也总不忘关心这个案子的进程。
      “我正要去找布兰警官汇报呢,”那姑娘凑过来与小玉并肩站在一起,打开手里的文件夹,眉开眼笑,“我们的人得知那个走私团伙的一个成员现在就在旧金山,只要我们找到她,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其中的一个窝点。”
      小玉也高兴地笑起来:“那太好了,终于有了眉目了!”
      姑娘却惋惜地摇摇头:“可我们对那人的了解实在太少,除了她的代号与性别外,就只知道她曾经为黑手帮工作,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黑手帮?”小玉拧起眉头。
      “对,就是那个已经彻底完蛋十多年的国际犯罪组织。啊,那真是太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正在上高中呢。”那姑娘抬起头,感叹着时光已逝难复回。
      小玉低头,将食指蜷起,顶在嘴唇下面,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我知道了,我有办法。”
      “真的吗?”姑娘面露喜色,“太好了,是什么办法?”
      小玉刚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小玉!”
      小玉面露难色,只得先将同事推走:“你先去找布兰警官汇报,我一会儿就过去!”等同事欢天喜地地离开后,小玉才背过身去,笑嘻嘻地问候:“嗨,龙叔!”
      “布莱克警长告诉我你需要帮助。”方才在帮忙处理事情的成龙这时才得空过来,与过去相比,他面容依旧和煦,眼角却已有了细纹。小玉则回想起小时候在每一场大考前龙叔一定会帮着自己复习,她拿起那张“作业清单”晃了晃,面露难色:“我想我肯定非常不擅长这个,龙叔。”
      成龙接了过来,大致扫了一眼。抛开考古学家的个人素质不谈,身为大学老师,笔杆子上的功夫也自然是不在话下:“哦,我明白都要写什么了,”
      小玉背着双手,暗自祈祷着这堂课能够快些结束。

      03.
      在被高度监视的会客室等待那三个囚犯时小玉竟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在座位上不安地扭了扭,舔舔嘴唇,搓搓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上次见他们的时候还是在十几年前:在那片血红色的天空下,他们因同为人类的身份走到一起对抗来自地狱的恶魔,算半个同盟。现在,他们是警官与罪犯。
      由于担心会出现在言语间互相欺瞒的情况,三个黑手帮的前任高层被要求分别单独进入会客室,第一个进来的是那个红头发的爱尔兰人。刚进门,他的视线便死死盯住了坐在桌子一边的年轻警官,嘴唇不住地嚅动着。
      “你好啊,阿奋,我们又见面了。”小玉感受到他的视线,笑起来,主动出击。
      这副笑容落到阿奋眼中倒是有了不同的意味,他如何不认得她呢?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总是天天跑来跑去,热衷于与他们作对。昔日她还把他们带去过那个老家伙的古董店,天真地想要他们改过自新,后来他们叫她伤心了。
      “看来我该管你叫成警官了,是不是?”他还是有种诡异的幽默感,“见到你这个小丫头我才知道十年过得有多快。”
      小玉耸耸肩,一脸遗憾:“很可惜,这十年你们都荒废在洛杉矶的监狱里了。”
      “嘿,你们的人大清早把我们带出监狱,又让我们一路颠簸地来到这个可恶的地方,难道只是为了与我们叙旧的吗?”阿奋冷笑一声,在十三区派来的飞机上,拉苏一直担心他们又要因为什么罪名而被判上数十年,他和周劝得口干舌燥,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小玉承认自己火候未到,面对熟人始终摆不出一副适当的神色。她咳嗽一声,将那不合时宜的脸色遮盖过去:“现在我们的确有求于你们,需要你们提供线索。”
      “我好像没说过要为你们工作。”
      “好吧,那看在我的面子上呢?”小玉将黑暗的会客室内那盏唯一亮着的台灯拧到一个恰当的角度,让灯光尽数打在阿奋脸上,她自己的脸则埋入黑暗。
      “嗯,我会考虑的,我能回监狱了吗?”阿奋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站在小玉身旁的警员有些着急:“先生,我想提醒你,我们现在不是在找你平和地聊天。”
      小玉示意那名比她还要年轻一些的警员打住话茬,她将圆珠笔在桌子上不耐烦地按响,她还年轻,实在没有什么刑讯的经验:“算了,我还是不费那些功夫了。阿奋,当初在黑手帮,你记不记得一个代号叫‘蝰蛇’的女人,专门干走私生意?”
      “什么?喔,长官,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望着阿奋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小玉在桌子下使劲地掐着自己的手指,[耐心耐心还是耐心,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交代的。]她轻哼一声:“少骗我了,我可不相信一直跟在你们老大身边的人会对组织里的成员一点儿都不了解。”
      “嘿,难道对那些小虾米我们也要全都记住吗?”阿奋好似受到了侮辱,晃动着双手,银色的手铐在他的手腕上十分吸引目光。
      “相信我,把所有的信息交代出来对你们都好,”小玉身子向后一倚,有时候就该用些言语上的艺术,这是她从这群坏蛋身上所学到的经验。她知道如今他们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自由,“你们还有五个月出狱,是吗?”

      04.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小玉而言就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她扮作卧底潜入到“蝰蛇”的身边:这家伙在表面上是个超市不起眼的售货员,偶尔会做一些灰色的小勾当——这样方便在找适合的猎物时使得他们更容易相信她。在壮大团伙方面,她会瞄准一切符合她要求的姑娘与小伙子,蛊惑他们成为自己的下线,必要时将他们暴露到警察手中,自己从容逃窜。
      她不太喜欢演戏,却喜欢打败罪犯。
      她自告奋勇——要求长官们同意她的卧底计划所付出的口水在此不予赘述,每天按时按点赶去超市上班,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爱慕虚荣的贫穷姑娘,戴着夸张的金黄色假发,化着拙劣的妆容,热衷于挖出所有人的隐私,不住地舞动着夸张的长指甲,每天在货架间骂骂咧咧地摆货理货,和同事拌嘴,咒骂着更年期的暴躁经理——尽管那个总是火急火燎的经理为她的卧底之路出了很大力气。同时,她会确保自己的所有举动一直暴露在“蝰蛇”的视线之下:一个吵吵嚷嚷的穷女孩,大脑空空的笨蛋,随随便便地借贷去无休止的购物,为了钱能够抛弃一切。
      “嘿,吉娜,”那日她正低着头故意嘟嘟囔囔着整理货架,左边肩膀忽然被轻拍,她抬起头,念出她的监视目标在制服名牌上的名字,“有事?”
      “蝰蛇”挤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握着她的手:“我听艾莲娜说你最近很缺钱?”
      小玉心中暗喜,但她仍是先对着可怜的艾莲娜吐露出一大串恶毒的诅咒,咒骂“那个搬弄是非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坦诚了自己的手头不紧。这期间吉娜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她,蝰蛇盯住了她的猎物。
      “哦,我想,我这里有点闲钱可以借给你。”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小玉眯着眼睛,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吉娜。这是所有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她应当有,“我们好像并不熟。”
      吉娜和蔼地笑起来,“道貌岸然”,小玉心中突然蹦出来一个中国成语。吉娜也蹲下来,帮着小玉一起整理货架上的物品:“我并不想骗你,我有些门路,能赚到不少钱,我觉得你似乎很适合和我一起干。当然,你如果不想的话我也只会借钱给你,亚洲姑娘,”说罢,她翻了翻手腕,小玉看到了她一直用衣袖遮掩起来的手腕上的手表,虽说她并不太懂这些奢侈品,但一打眼便能瞧出那手表价值不菲。
      她压住自己有些雀跃的情绪,牢记自己虚荣的设定,一把攥住吉娜的手腕,瞪大了画着夸张眼影的眼睛,嘟囔道:“这是真货吗?”
      吉娜气定神闲:“你就是去几百家鉴定机构问,他们也会百分之百的告诉你这是真的。”
      “那我想问问你那些门路从哪里来?”大脑空空的蠢蛋,小玉是这样描绘自己的卧底身份的。
      吉娜笑起来了,蝰蛇以为她对面前的穷姑娘了如指掌,实际上是这个穷姑娘在引诱她步入十三区的监牢:“下班后我们可以去咖啡厅坐坐,怎么样?”
      “我考虑一下,你要让我想想……对,你还要借钱给我吗?”小玉又问。
      吉娜笑起来:“那当然。”
      小玉悄悄靠近吉娜:“你有多少?”
      吉娜悄悄比了个数字,小玉摆出一副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傻气模样:“好,我到时候会还给你的。”

      05.
      自正式加入十三区以来,小玉还是头一回亲自参与到战线如此之长的行动中,每天在临时租住的汽车旅馆内醒来的第一件事不再是想着今天有什么训练项目、要完成什么任务,而是如何继续当好傀儡、偷偷传递情报,很危险,但成小玉从不害怕危险,她只怕无能为力。
      在超市的员工通道处站着一个戴着土气假发的亚洲姑娘,她不时烦躁的在原地转来转去,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脸上像个饱和度过高的调色盘,掩盖住她的真实面孔。很明显,她在等人。
      “女士,请让一下。”小玉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小玉牢记自己那讨人嫌的模样,不耐烦地“啧啧”数声,然后让开。只是回过头去,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僵硬。
      她还记得她与眼前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座云中寺庙,高耸的山体与粗硬的石砾,高空中的狂风割得她的皮肤有些疼。
      她退到一边,一只胳膊抱着另一只,低着头,借着从包里翻找出来的镜子,偷偷地打量那两个人。她还记得他们后来成了浑身绿色的小怪物,气势汹汹地向她和她的龙叔喷火。再后来又出现了新的黑气巫师,他们又投入那巫师麾下,那也是八年前的记忆了。正邪两立,阴阳平衡,古来如此。
      拿着文件夹核对数量的人一头黄色头发,他戴着一对耳环,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另一个又矮又壮,用小推车推着几大箱货品,小玉还没怎么听过他说过几句完整的话。他们的名字一直盘旋在小玉嘴边,却总是无法脱口而出,太久了。
      “我说,你下次能不能用点心?再这样下去我们可拿不到钱!”那个黄色头发的没好气地翻动着文件夹里的各种表格,
      另一个挠着脑袋,略带歉疚地表达羞愧:“抱歉,寒冰。”
      嘿,她也想起来了。
      “以前毒蛇在的时候可不会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小玉咬着嘴唇,有些不自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有时候,生活不会一帆风顺的,有人离去,有人回来。
      “你等我好久了吧?”运动鞋很少能发出声音,但训练有素的特工总会注意到那些不为常人所感知到的细碎动静。可“蝰蛇”的声音突然在小玉耳边出现的时候,在前尘影事中浸润着的小玉还是吓了一跳。
      “没事,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不及了,我们走吧。”小玉看着她那张故作和蔼的脸,藏在衣服里的通讯小设备正式开始运作,收网的时候终于来到了。
      她同这罪犯一齐向外走的时候,也许是她方才的声音实在太大,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又移开了。只是一次不随意的注意,所有人都会有的生理反应。
      只是两个员工看向一个员工,其余什么都不是。
      “蝰蛇”的汽车开了好久,终于来到了一扇小门前,隐隐有些紧张的小玉随着她跳下车。
      “就是这里了。”
      小玉盯着打开的那扇门,里面黑黝黝一片,绵延向下的楼梯只能看到最外面的十几阶,再往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一个野外的荒废山洞。
      “害怕了?”吉娜挖苦她,“我会跟在你后面的,胆小鬼。”
      小玉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装作紧张地慢慢走下这狭窄的阶梯。她知道十分钟后,十三区的人将会把这里团团围住,且不会露出一丝风声,以便后续行动。
      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犯罪团伙绝对想不到旧金山窝点已经尽数被毁,他们将顺藤摸瓜,继续向下深挖,直到将罪恶的树根连根拔起。
      她低着头走了进去,心想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戴着那顶又闷又热的金色假发。

      06.
      与十三区欢天喜地的空气大相径庭,老爹古董店内,小玉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迎接着叔叔一连串的“批评”。
      “这太危险了,小玉!你知道你会有多高的暴露风险吗?你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担心吗?”成龙在小玉的面前不停地走来走去,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一只手偶尔会伸出来挥舞几下, “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一声就去呢?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你已经在那个超市待了三天了!哦,当你提审拉苏他们的时候我早就该想到这一层的。”
      小玉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插进来,她挺直后背,哂笑着摊开双手:“龙叔,我不会有事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成龙蹲下来,后怕地拢住小玉的肩膀,“哦,还好他们没对你做什么,不然……”
      “龙叔,”小玉将右手放在叔叔的手上,安慰道,“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女孩了,我可是十三区的优秀警员呢。”
      成龙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收回双手,站起身来,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那请问优秀的小玉警员,布莱克警长给你布置的作业呢?”
      这才想起一个月前那张“作业清单”的小玉大叫一声,羞红着脸,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缝里去,直到“交作业”的时间过去:“我忘记了!龙叔——”
      “这次我可不会帮你了。”成龙背过身去,看起来要继续研究他的考古知识。但小玉知道龙叔才不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她跳起来向她的龙叔扑过去:“求你了龙叔!帮帮我吧!”
      “那你要保证,下次行动之前必须要问过我的意见,不能这么冒冒失失了,明白了吗?”被小玉这个体型越来越大的“人形挂件”挂了许多年,回回她一凑到自己耳边央求成龙就要心软,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太好了,谢谢你,龙叔!”小玉从龙叔身上跳下来,作势便要向外跑,“那我现在就回十三区拿那张纸!”
      “不用了,”刚从十三区陪着小玉回来的优秀法师特鲁从口袋里递出那张纸,“我想应该是这张,我顺手拿回来了。”
      小玉接过那张纸,也高兴地给了特鲁一个拥抱:“对,就是这张,太谢谢你了,特鲁!”而她的笑容在重新看清纸上条目时便瞬间消失,她有气无力地又一次瘫倒在椅子上。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特鲁有些疑惑,“我觉得你好像需要帮助。”
      “需要,我特别需要!”
      老爹此时也咳嗽着走下楼来,他的身体还是那样硬朗,就是脾气比以前更怪了些。小玉眼睛一亮,冲了过去:“老爹,我也需要你来帮我!”
      “老爹早就告诉过——”
      “求你了,老爹。”还没等老爹说完就对上了小玉的眼睛,小玉早就摸清了对付老爹的杀手锏,只要她将自己泪汪汪的眼睛向前一凑,老爹这个脾气执拗的老头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老爹最喜欢的就是我了,他自己在梦里承认的喔。]小玉经常这样自豪地想。

      07.
      “先生,在看我的作业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小玉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将视线从那个透明的文件袋前移开,“关于那个特大跨国走私团伙的事情,布兰警官特地要我来告诉您,我们的人已经掌握了那个团伙绝大多数成员的信息了,”
      布莱克警长看向小玉:“非常好,小玉,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能做得这样好。”
      “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到的。”小玉有些自豪,扬着嘴角,不自觉地盘起了双腿。
      “但我听说你去做卧底接近成员的事情了,这对你来说也太危险了。”布莱克又沉下脸来,这时候他不再是十三区的警长,而是成龙的朋友、小玉的长辈。只有在布莱克警长的办公室里坐着挨批时,小玉才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十三区不停闯祸的小女孩,她站起身来,转了一圈:“但是我现在还完好无损的站在你们面前呀。”
      “但是这是有风险的,我记得你的培训课程里好像没有相关的内容。”布莱克警长说。
      小玉又坐下来,乖巧地回答:“但是我个人有过不少经验,先生。”
      布莱克警长按了按眉头,挥了挥手:“我知道我从来都管不住你,下次注意吧。”
      “好的,长官。”小玉敬了个礼,紧张地看着布莱克警长翻开了自己的作业,且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她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双手不安地按在裤子上。那些作业是自己昨天与龙叔、老爹还有特鲁三个人一齐糊弄好的,老爹坚决不用笔记本电脑,还是特鲁帮着师父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键盘上敲出来,而等全部折腾完已经接近午夜,她实在没有精力全部看完,所以只能祈祷着自己的把戏不会被戳穿。
      办公室里静得吓人,小玉强迫自己神游天外,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路边的快餐店推出了优惠套餐、今晚必须要回过去的爸妈的电话,还有自己昨天在路上看到的那只白猫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那只叫露比的小猫,[继续想继续想……]直到布莱克警长低沉的声音将自己拉回现实世界:“我觉得……”
      “怎么样?”小玉有些紧张。
      “总体非常好,但是有一些小小的问题,”布莱克警长看了小玉一眼,合上了文件夹,“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时候对风水这样精通了,我记得你对这种东西一直都不感兴趣。”
      小玉挤出一丝讪笑,耸耸肩:“我突然觉得这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古代智慧。”
      “哦,”布莱克警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么你现在也开始喜欢日式拉面与魔法河豚咯?”
      小玉硬着头皮点点头,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到成龙身上。
      “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些小错误。或者说,我根本想不到你会完成得这样好。”布莱克警长温和地笑起来,但小玉却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她将挽到耳朵后面的头发又重新别回去,遮住耳朵:“我也没想到。”
      “我觉得,这项活动可以常驻了。”
      “哦,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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