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未熟时》桃南路

35、过一辈子

　　那老板跟陆行云僵持半天后，终于认下了自己识人不精的错误，喊着那个小哥：“大外甥，过来，让他给你剪一下。”
　　那个小哥听及此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叫嚷着：“舅舅，你居然让他给我剪？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不要！我给他剪的那个比他要求的审美好多了！！”
　　陆行云听见这货还敢说自己审美差，当场从椅子上起来抽出来一把剪刀，走到那小哥面前晃了晃，然后扭头看向老板：“还不让剪？生意不想做了？”
　　门前聚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老板此刻终于开始害怕自己店的名声被搞坏，略有些牵强地跟那个小哥商量半天，才把他按在椅子上，亲自系好了防护布，给陆行云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行云拿着剪刀在那小哥头上比划，颇有几分大师的架势：“说，你想剪个什么发型？”
　　那男孩被他这话给弄糊涂了，怎么还能提要求？拿不准他要做什么，就破罐子破摔地提了，陆行云在一旁点点头说嗯。
　　林向阳挑眉，跟肖时杰递了个眼神，肖时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话，林向阳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那男孩看见他都能接住自己说的话，以为真遇上个大师，要给自己露一手教训教训他，还有些兴奋，满脸期待。
　　陆行云听完他的要求后认真想了想，然后动手。
　　咔嚓几声，人群里已经有人笑出了声。他放下剪刀，拍拍手说好了。
　　——那小哥的有些非主流的发型前后都被陆行云剪了个豁口，相当怪异。陆行云还为他解惑：“不好意思啊，我刚学了一下你听不懂人话和自以为是的技术，希望你能满意——毕竟我设计的这个比你原来这个好看多了，你审美也太差了。”
　　然后潇洒走人，一出门就拽着林向阳的胳膊嚷：“怎么办啊，看他给我剪的这个丑发型，气死我了！！”
　　说话间已经有了哭腔。
　　陆行云非常在乎自己的形象，平时的穿搭都能纠结半天，哪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发型被破坏。
　　林向阳哄着他：“虽然他剪的很丑，但是你很好看，能撑住。要是你介意的话，我们去再重新剪短一些？”
　　陆行云很难过，再短就只剩寸头和光头了。
　　但是也不想顶着这个四不像的发型招摇过市，只能同意。
　　林向阳便带他去了广场周围，正好遇见摆摊剪头发的老头儿准备收摊，成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顾客。
　　老爷子干脆利落地剪了个寸头，末了还摸了一把陆行云的脑袋，夸赞：“哟，脑瓜子长得真标致。”
　　兴致冲冲出来玩，喜提一个不喜欢的寸头。陆行云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回去路上萎靡不振，都没心思跟肖时杰贫嘴。
　　肖时杰很有眼力见的订了第二天的高铁，他心里门清，接下来几天林向阳都得哄着陆行云了，他还是麻溜走人为好。
　　第二天陆行云依旧是那副苦瓜脸，只在床上举高胳膊跟即将出发的肖时杰挥挥手。
　　等肖时杰走后，林向阳放下手里的书，拿着一面镜子给陆行云看。像哄小朋友一样：“看，镜子里是哪一位帅哥呢？原来是我们陆老师呢～”
　　陆行云被他这无聊的哄小孩把戏逗到了，推搡着让他躲开，太幼稚了。
　　林向阳追紧他不放手，说他就算是寸头也超级帅，长长就更帅了。还时不时上手摸一摸，多次肯定他是个大帅哥的事实。
　　陆行云在家里窝了三四天，才勉强接受了自己的发型，还有些后悔自己给那个理发师剪少了，应该再多剪一些，让他也只能剃寸头才好。
　　陆行云生日那一天，林向阳送了他一本相册。
　　从他来这里不久后就开始有记录，各种照片，上课的，吃饭的，角度千奇百怪。
　　陆行云一张张翻阅完毕，早就成了泪人，毫无形象可言地趴在林向阳怀里嚎啕大哭。
　　林向阳爱惜地抚着他的脊背，说：“别哭，今天过生日大寿星怎么能哭呢？”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肖时杰戏谑的声音传来：“诶嘿，又拍到一张。一百块钱昂，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童叟无欺概不还价。”
　　陆行云哭笑不得地骂他掉钱眼儿里了，肖时杰不以为意地说：“看你小气吧啦的，阳哥掏钱的时候可比你干脆多了。”
　　陆行云立刻就不哭了，拖着哭腔抬头质问林向阳：“你跟他花钱要照片了？”
　　林向阳抬手抹去他脸上的眼泪，点头说是。陆行云就吵吵着说肖时杰诈骗，追着他还钱，还骂他欺负无业游民。
　　林向阳被他无辜中伤，心里暗自叹气。拉回来陆行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两枚戒指。
　　他单膝跪地，说话还有些颤抖。
　　“陆行云，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你愿意跟我这个无业游民过一辈子吗？”
　　陆行云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像是有些傻住了，看了面前的男人很久，才反应过来急忙点头：“过！过一辈子！”
　　肖时杰煞风景插嘴：“这段视频五百，照片二百五，记得打钱。”
　　林向阳给他戴上戒指，很珍重地吻了吻他的手指，起身把人紧紧拥在怀里。
　　飞机上，陆行云后知后觉，问旁边的林向阳：“你是不是怕我回家了就抛弃你，所以才想着给我带戒指宣示主权的？”
　　林向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终于反应过来啦？不过我不是宣示主权，而是提醒你。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出去随便勾搭别人。”
　　陆行云心里得意，面上也没藏住，像一只傲娇的猫咪：“看我心情。”
　　陆家人左等右等不见自家儿子放假归来，只得打电话催促他回家，顺便带上他的对象，两人连同肖时杰才急匆匆地订了飞机票去见陆行云父母。
　　见到陆行云父母第一眼，林向阳就得到了陆港非常高度的评价：“不错不错，这个靓仔板正得很吼，仔还是挺会挑人的哦！”
　　林向阳十分惊喜，交谈中提到自己的出身跟陆行云虽然不登对，但是他会一直对陆行云好。
　　没想到陆港摇摇头，大手一摆很有气势地讲：“嗨，我们不在乎这个。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农民？”
　　文晓兰也在旁边附和说：“人对了就行，人对最重要。”
　　等晚上的时候，林向阳还见到了陆行云的姐姐姐夫。
　　文成书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也是双胞胎。陆行云问他姐姐：“第一个出来的跟谁姓啊？”
　　江见渔抢答：“当然是跟你姐姓，她生的。”
　　陆行云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夸赞姐夫思想觉悟高。
　　林向阳以为只有陆行云父母是特殊情况，不曾想原来这是他们家的传统。
　　他在心里为这户开明的家庭默默点赞，腹诽可惜自己跟陆行云没有孩子……然后紧急打住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默默吃饭。
　　饭桌上还谈到了李枫的近况，文成书说李枫已经做幕前了，粉丝不少，还说后来又有两个女生跟肖时杰联系，进了她们公司做运营。
　　林向阳感激地看向陆行云，发现陆行云也恰好在看他。现在只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文成书看他们眉来眼去，跟自己丈夫吐槽：“看这俩，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江见渔搂过自己的老婆，不甘示弱：“我们也放肆一下。”
　　肖时杰忍不住出了声：“你们能不能收敛一下，我还活着呢！”
　　大家哄笑起来，氛围融洽。
　　一直闹到晚上，江见渔跟文成书先走了，肖时杰落在后面，鬼鬼祟祟地拉着陆行云说悄悄话：“我在你房间的飘窗后头放了给你的结婚礼物。”还特别高深莫测给了陆行云一个相当猥琐的眼神。
　　陆行云一阵恶寒，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后想到自己刚才已经打发林向阳先去休息了，只得赶紧往房间跑，在林向阳发现罪证之前就藏好。
　　一推门，就看见林向阳已经在拆盒子了，正在往外拿。
　　“别动！”
　　完了，林向阳虽然没有全拿出来，只扯出来了一半。但是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被陆行云的声音吸引过去。
　　陆行云冲过来要端起箱子毁尸灭迹，但对方的手牢牢按在箱子上不让他动。陆行云着急得冒汗，心里已经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肖时杰不给他提前打招呼就送。
　　他挤出一个十分谄媚的笑：“肖时杰落下的，我这就给他拿回去……”
　　在对上林向阳的眼神时一下子哑了言，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陆行云一清二楚。
　　精虫上脑的神情。
　　拜肖时杰所赐，陆行云一晚上算是身体力行地解释了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是什么意思，第二天只觉得万分疲惫，手指头也不想抬一下。
　　林向阳坐在地上拉着他的手，道歉说自己太过分了，祈求陆行云发发慈悲下去吃饭，否则他的脸就要丢光在陆爸文妈跟前了……
　　陆行云懒洋洋地从枕头上抬起头，审视林向阳片刻，轻吐出两个字：“滚蛋。”
　　昨天耽误的学习时间陆行云就加倍摊到了今明两天，林向阳坐在陆行云的书桌前做题，他就在旁边捣鼓他姐姐刚买给他的新吉他。
　　虽然是傍晚了，但天气依旧很热。风沉沉的，吹不起来。林向阳空调吹不习惯，便打开了桌子面前的窗。
　　偶尔有风象征性地拂过窗帘，捎带也抚过林向阳皮肤上的汗毛。时不时有喇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飘散至空中消失，他转头看着旁边的陆行云，他已经给吉他调完了音。察觉到林向阳投过来的目光，他莞尔一笑：
　　“阳哥，给你弹一首歇歇脑子。”
　　“好。”
　　外面太阳算是彻底落进了海里，周遭只剩晚霞映照出来的橘色。吉他声音响起，是陆行云弹给他的第一首曲子。
　　蓝调三十秒。

　　(正文完)